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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回望爸妈老去的岁月

2016年6月6日,是我人生中一个重要的时间节点,也是值得纪念和庆幸的一个不寻常的日子。

就在这一天,我和夫人经过半年多的郑重考虑和多方准备,终于在这个“六六大顺”的吉祥日子,正式入住我和夫人所向往的“颐养天年”的人生驿站——上海颐和苑。

上海颐和苑,坐落于上海市金山区朱泾镇的东南面,是一家由政府扶持、民办公助的非营利性的养老机构。她联合丹麦著名养老机构Danish Deacon Homes(丹麦执事家园,简称DDH)合作管理,引入世界先进的养老理念和养老方式,以“家”为目标管理,以“田园”为生活环境,把传统养老与机构养老进行有机结合,开创了比肩国际的“幸福养老”全新模式。

我和夫人选择到这里养老,首先是被这里的条件所吸引——你看,一幢幢法式庄园风格的建筑,掩映在绿树丛中,入住者都是独门独户,完全摆脱了以往国内养老院五六人共处一室、沿街晒太阳的那种简陋,将中华民族传统的居家养老和新兴的机构养老的优势集聚在一起,并融入高端住宅概念,实行居家型养老、疗休式护理,为中等收入的老龄朋友的居住空间营造一个“奢与适”的完美体验之所。

这里,虽地处金山,远离繁华的大都市,但她在硬件条件上有高度(高端);在软件服务管理上有温度(温暖);而入住这里的老人更显得有雅度(优雅)。这是我俩看中在这里养老另一个重要的不可或缺的因素。

但真正促使我和夫人作出这样果断的决定,这还不是最最主要的因素。我之所以作出这样的人生选择,主要还是来自我爸妈那段老去的痛苦岁月——它所留给我的是令人心碎的煎熬。

父亲的九十寿辰

不过,我暗自庆幸的是,我爸妈都是长寿的,他们也许给了我一个好的基因。我妈妈,2008年12月31日去世,享年88岁;我爸爸,2012年9月25日去世,享年95岁。但爸妈那长达十多年的老去的岁月,那情那景,那不堪回首的一幕幕悲凉场面,一直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妈妈,在“天快黑下来”时的令人揪心的场景……

我妈妈,人忠厚实在。解放前,一直在乡下,是一位农村妇女。她没有什么文化,斗大的字不识一个,解放后才认识自己的名字。但她,为我和弟妹五人付出的代价最大。她脾气虽很急躁,但心地很好,我奶奶常说她是“刀子嘴,豆腐心”。

我记忆中的妈妈,每天,都要为我们一家人洗衣做饭,常常是忙到半夜,我们一觉醒来,她还在不停地洗,不停地擦。而她自己吃的,大多是我们几个吃过的剩饭剩菜。

母亲终身勤劳节俭,一世为子为女。特别是在三年经济困难时期,为了我们的健康成长,她更是费尽心思,总是变着法子买一些既省钱又有营养的东西。

每天早晨,天刚蒙蒙亮,我们还未起床,她就赶忙去排队,买那当时最便宜的豆浆和油条,说“这最有油水、最有营养了”。

尤其令我难忘的是,她为了多一点时间做家务,把家料理得更好些,每天上班总是连奔带跑。当时,我每每看到她那远去的上班背影,或下班迎面而来的急匆匆的神态,我的心就不由得一阵抽紧,恨不得自己能早点长大,早点事业有成,为父母分忧。

这样成年累月的劳累,害得妈妈落下了一身毛病。她的手,由于长年为我们一大家子洗衣做饭,常常在水里泡着,导致每一个关节都变形,从小关节开始一直到大关节,一个个都变得异常粗大。医生说,这是类风湿性关节炎。她的脊柱,也因过度劳累,导致畸形,最终直不起腰来,弯成90度,疼痛难熬。

早先,我每周去浦东看望二老时,见她还能弯着腰,摸着墙壁去厕所,去厨房,而后就只能弓着腰躺在床上呻吟,再也爬不起来了。但在我每次去探望她、坐在她的床头时,她还强忍着痛,勉强地坐起来,脸上含着笑,嘴里连声说“谢谢”!

可此时,每当我从妈妈口中听到“谢谢”两个字,我的心就像刀绞的一样,深感内疚,但我却无能为力,也只能含着泪说几句安慰的话。我老伴看到妈妈那痛楚的样子,总忍不住地拉着妈妈那干裂变形的手,轻轻地按摩起来。刹那间,我只见妈妈两行热泪禁不住地流了下来,颤抖地说:“银娣,谢谢你!”

人到这时候,在“天快黑下来”时,是多么需要关爱,需要亲人守在身边,哪怕是一丝一毫,一时一刻!

然而,我们当时虽家有兄妹五人,轮流着去,但也不能时时留在爸爸妈妈的身边。我们都还在工作,都还在为儿孙忙里忙外。尽管我二弟是金山石化医院外科主任,是上海第二医学院的高才生,但也无能为力。每当看到妈妈痛得无法忍受时,他也只能配些止痛片让她暂缓疼痛。

那时,像我们这样一家有两位高龄老人,得时时留神,因为碰到发高烧、拉肚子是常有的事。一次,我夫人去看爸妈,无意中看到爸爸的大便颜色不对,呈绿色,连忙打“120”急送医院。可医院里,人满为患,根本没有床位。她和弟弟、弟媳只好轮流坐在走廊里,陪着爸爸吊针。即使如此,医院还不能久留。没过几天,尽管人还未好,又被“赶”着回家。

深恩未报惭为子,饮泣难消欲断肠。我一直为未能帮父母亲找到一个条件好的安心养病的地方而不安。

当时,我和夫人就一直在想,一直在思考,我们老了,不能动了,怎么办?我们这一代人,基本是独生子女家庭,老了,病了,又有谁能来尽心尽责地护理我们呢?这些揪心的问题,又怎能不时时撞击着我和夫人的心灵呢?

父亲离世前的两三年所过的孤独日子

我的爸爸活到95岁,但在他离世前的两三年间,身体状况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听力、视力大不如前。最糟糕的是行动不便了,要靠轮椅推着前行,于是,跟外面世界的接触就越来越少了。

妈妈早在四年前就离他而去,我们虽为他聘用了全天候的保姆,但身边没有了“亲情”,陪伴他的,仍只有空荡荡的日子。同辈,都早已一个个“走”了;晚辈,都有自己的事情在忙碌。唯有他一人,每天孤零零地坐在没有亲情的屋子里。他十分痛苦地感到——这个日子太孤独了。因而,他常对我说“活着没有意思”。

如今回望爸爸临终前的那段日子,一年多的时间,他几乎天天盼望着儿孙们去,特别盼望着我这个有些文化的长子去看他。

可那时,我正在帮上海教育出版社创办《语言文字周报·双语周刊》,每周一期,八版,就那么几个人,忙得不亦乐乎。况且,我家离父亲的住处,单程就要近两个小时,这样一来一去,路上就要花去半天时间。我一到那里,爸爸总是不停地问这问那,一谈就是两三个小时。而每次要离开时,他总是拉着我的手,含着不舍的目光看着我,要我再坐一会。有时,还一次次地问:“下次什么时候来?”

人老了,旧友一年比一年减少。不知有多少次,爸爸曾这样对我说:“厂里的一些老伙伴都一个个‘走’了,没‘走’的也不能动了,整天躺在床上。你看,如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好寂寞啊!”

确实,一个旧友的离去,就是对爸爸的一次打击。每当他听到一个旧友去世的消息,总要惆怅多时。

有一次,我曾试探地对爸爸说:“相比较,爸爸,您还是有福气的。每天,华弟和国弟,还有弟媳,都要来一次,买菜烧饭。晚上,还帮着洗澡、汏脚。我和明弟路远,但差不多每周都要来看您一次。如果您还感到寂寞的话,要不,您就到楼下面——离这里一百米不到的地方,那街道办的敬老院去。看上去,那里的环境不错,有活动室,报纸杂志也有,还可同室友下下棋。路又很近,随时可以回来。”

谁知爸爸一听这话,立刻板着脸说:“我死也不会去!你知道吗,到那里就是去等死!你们做儿女的,背后也要被亲友和邻里骂不孝之子!”

被爸爸这样劈头盖脸地一骂,我云里雾里不知如何是好。其实,我当时仅是从消除他寂寞的角度,随口说说而已,没想到他“火”不打一处来。

自此以后,我们再不敢提此事,而且爸爸和我有一个约定:每周一定要抽空去探望他一次。如果实在因工作或其他原因不能去,那一定要写一封信。这一约定,我一直坚守了近五年,直到2012年9月爸爸去世,我前后一共写了40多封家书。

但令我未曾想到的是,这每周一次的人或信,就成了我父亲每周的一个特别盼头。我弟媳告诉我,我每去一封信,父亲总要让她一读再读,有时一封信要反复读五六遍,爸爸总是那么全神贯注地听,虽耳朵不好,戴着助听器,但听得很入神。从这个细节中不难看出,他人生的最后一段旅程,走得是多么艰难啊!因为在此时,人缺少的不是金钱,而是精神上的慰藉,是心灵的关怀。而这在当今趋于小型化、以独生子女为轴心的家庭,往往又很难满足。

40多封家书:父子之间的一次次心灵对话

近日,我在整理书橱时,又无意中看到了当时从爸爸住处带回来的40多封家书。我一一打开,从头到尾,又默默地读了一封又一封……这一封又一封家书,就是一次次父与子之间的心灵对话:

“爸爸,您的心情,我完全能理解!因为一个人没事做,周围又没有人可谈,那滋味是很不好受的!人老了,大多有这样寂寞感。一般人如此,一些名人也如此。我看他们晚年的文章,常常会写到这些,深感苦闷。但也有些人,有些名家,会自寻其乐,他们看书,写文章,每天安排得很好,很会打发时间。甚至有些名教授,如音乐学院的周小燕,90多岁了,还在带学生、教学生,精神很好。我曾在80年代采访过她,到她家去过。当然,像这样的人,耳聪目明,不多!但有一点值得老年人学习的,就是乐观,善于安排自己的生活。我建议您,每天给自己排个作息时间表,什么时候看书报,什么时候在阳台上活动活动,什么时候拿起笔来写点什么……要使每一天都快乐起来!生活有序而充实,就不会寂寞了!”——写于2010年10月15日。

“人活着,心态很重要。我们这一大家,兄弟姐妹们相处得都很好,各家情况虽有差异,但总体来说都不错。对您来说,重孙都有了,更不愁吃用了。人往好处想,心态就会好;心态一好,百病祛除,自然长寿。所以,我想,爸爸,您活100岁是不成问题的。您不是说要给我做80岁生日吗?屈指算来,也就只有10多年,一转眼就到了。不过,这里最重要的是心态!心态一定要好!人们常说:健康是走出来的,毛病是吃出来的,烦恼是想出来的。我觉得这话很有道理。人老了,想问题要多往好处想,就会越想越开心,就会心宽体胖,长命百岁!”——写于2011年1月28日。

“爸爸,很多事情不是一切都能随您所愿的。人的一生,总有这样那样的磨难,特别是到退休之后,毛病就来了……所以健康就是福。您94岁了,至今没有什么大毛病,不容易呵!一百个老人,能有几个像您这样健康?!有些老人,虽长寿,活到八九十岁,但您要知道,他们大多是躺在床上的。有些老人甚至大小便都不能自理,卧床不起,生活质量是很差的。这样活着,是很难受的。还有的老人,整日昏昏沉沉,连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了,哪有您那么清醒,思维那么活跃?!所以,爸爸,您是幸福的!当然,这不比从前了,子女不可能一个个都围在老人身边,都是‘2+1’小家,各家有各家的事。尽管现在给您请了全天候保姆,一对一服务,但总没有儿女陪伴在身边好。不过,华弟、国弟和您虽不住在一起,但他俩每天都上门来看您。国弟下班早,有时下午三点就来了,帮您洗澡;华弟还常带您出去走一走,玩一玩,多好!但爸爸,您要知道,94岁了,这么大年纪了,不适宜在外面多走动了,万一跌跤,就出问题了。您的妹妹不就是因为跌跤而一直卧床不起,最后去世的吗?!”——写于2011年7月2日。

为了化解爸爸心中的寂寞,这40多封信,我都是用心、用情写出来的。为了写好这每一封信,在写前,我常常要打电话问问华弟和国弟爸爸最新的情况,以便能使信写得有的放矢。

保存的家书

这40多封信,看似很平常,但它却寄托了一个儿子对父亲的一片深情。每当我在提笔给爸爸写信的时候,我就想起爸爸一生为培养我和弟妹五人而付出的心血。

我生在乡下,从小就过继给二妈(婶娘),但他对我前途一直挂在心上。我在《岁月留痕》这本书中曾写下这样一段文字:

1956年6月,在我小学快毕业的时候,一封父亲的来信,成了我人生的转折点。父亲来信,要我到上海来报考中学。确实,父亲是一个有头脑的人。他要我到上海来读书,找工作,是为我今后的前途着想。我二妈也是一位通情达理的女性。她为了不耽误我的前途,二话没说,含着泪鼓励我到上海求学。

我能有今天,全在于我父母和二妈的栽培。我清楚地记得,过去,我们家的生活是很困难的。“文化大革命”前,我们兄妹五人,全家连奶奶共八口人,全靠父亲那83.50元的微薄工资,他省吃俭用,千方百计地把我和二弟都培养成大学生,这是何等的不易、何等的父爱啊!

对于人进入“老境”,走在人生边上的那种寂寞孤独之感,对我的刺激还仅是一个方面,更令我心灵震撼的是,父亲得了脑梗住院和进了公办护理院之后,给我留下的那种令人寒心和不堪回首的场景——

你看,我爸爸入住的护理院——那间二三十平方米的房间里,躺着五六位患病的老人。他们大多是处于临终前的那种。一个个重病在身,插着少则一两根、多则三四根管子,凄惨的叫声,痛苦的呻吟声,几乎整日整夜地交织在一起。一个护工,至少要管五六个人,哪里还顾得上?为了防止行动不便的老人出意外,有的就将他的手脚绑在床沿上,真让人惨不忍睹!你看看,人到此时,哪还谈得上什么生活质量?能减少点痛苦就不错了,更遑论过着有尊严的生活了!

这一场景,又一次大大地刺激了我。我想,我老了,怎么办?父亲身边还有四五个子女和儿媳轮流陪伴,我们今后还有可能有这样“全天候”的服务吗?

如今,当我和夫人看到了颐和苑这不一样的“养老”:养老院、养护院和护理院,不仅全方位综合配套,打造360度“家庭式”养老生活,而且引进了人性化的丹麦执事家园的先进管理模式,我们能不为之心动吗?因为这种养老模式,不仅满足了老人的基本生活需要,而且能从老人的心理特征出发,构建了一套让每一位住养老人尽可能生活得“开心、舒心、顺心、称心、安心”的养护体系。

于是,我和夫人在“六六大顺”的那天,欣然入住了上海颐和苑——一个我俩期盼的颐养天年的人生驿站。 dj8iHY26FSw78NHrFHJtk0i5NhkE0Aet/Begrk1mL+/HNhKhckVa2VTepmmaWuT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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