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2002年10月退休至今,我已在“人生边上”走了一程又一程。如今屈指算来,我已整整度过了21个春夏秋冬。
人生,是一个难解的谜,一个难以预测的未知世界。高龄岁月,恰恰又是人生中最后一个漫长而又复杂的过程,一个不可捉摸的阶段。因为人在这老去的岁月里,往往会险情不断,脏器的退化,各种慢性疾病的侵袭,都会纷至沓来。甚至于骨折、心脑血管堵塞、脑萎缩等都会来“拜访”你。这人生边上的种种险情,每个人都会或多或少地遇到。这是前行路上不可抗拒的自然规律。
前不久,我读到著名作家、茅盾文学奖得主周大新在长篇小说《天黑得很慢》里的一段话,颇有同感。周先生说,人从60岁开始,就进入老境。这时,你将不得不“重新返回幼年状态。母亲最初把我们带来人世,是在床上;经过一生艰难曲折的奋斗,最终还要回到人生原点——床,去接受别人的照料”。所以,“天黑之前,人生最后一段路途光线会逐渐变暗且越来越暗,自然增强了难走的程度”。因此,60岁以后,我们每一个进入老境的人,都要做好面对“人生最后一段路途”的心理准备。
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常听说,有些曾被人前呼后拥的“高官”,一旦退休了,“人走茶凉”,他怎么也不适应,于是乎,这样那样的毛病就来了。因此,人生的这最后一段路途要走好,是很不容易的,我们要有充足的思想准备。特别是随着岁数的越来越大,你若没有准备好,就会越觉得它的沉重,因而更难、更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了。
同样的年龄,同一届校友,每个人的生命终点会有先有后,谁也不知道哪一天离开这个世界。但从退休到终止生命之前,这段属于自己的生命,大多还有一段很长的路途,我们还是有充足的时间来考虑、来安排的。每个人要根据自身的条件,预先做好可行性安排,尽可能活得潇洒一点、幸福一点,我想这还是能够做到的。
我和夫人徐老师,巧得很,两人同年同月退休。当时,我清楚地记得,在退休的这一天,上午,我告别了上海教育报刊总社;下午,我就来到了新的办公地点——靠近静安寺的《语言文字周报·双语周刊》编辑部,开始了我人生的第二次创业。
这并不是我心血来潮,也不是对老单位没有一点留恋,而是在退休的前半年,我就作出的决定。当时,我面临两种选择:一是从领导岗位退下来后,享受“延聘”的待遇,继续在原单位工作五年;二是应邀去上海教育出版社创办《语言文字周报·双语周刊》。
这两种选择各有利弊:前一种很轻松,可享受很不错的待遇,但要面对从领导岗位退下来的种种“不爽”;后一种,白手起家,重新“打天下”,可充分发挥“余热”,但要承担办报经济效益的风险。
面对这两种选择,我和夫人足足考虑了两三个月,最终我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后者,我决心要用行动来考验一下自己在大风大浪中的承受能力,于是便开始了人生的第二次创业,出任《语言文字周报·双语周刊》执行主编。
我之所以选择后者,也并不是一时的冲动,而是着眼于以下两点:一是出于我“分步渐退”的考虑;二是鉴于我的身体状况和自身的条件。我觉得,退休要一步步来,分步渐退,不能搞“断崖式”。开始阶段,应选择一种能激发生命活力的工作,继续干上一阶段。一个人到了退休年龄,“忙”一点不要紧,如果新的工作能体现自身的价值,那你就会越干心态越好,越有益于健康。
实践证明,我的这一选择是正确的,它还为我第二步正式“退”下来,延续了办事的人脉。
不过,创业是很艰难的,我也早有思想准备。这正如冰心在《繁星》中所言:“成功的花,人们只惊慕她现时的明艳!然而当初的芽儿,浸透了奋斗的泪泉,洒遍了牺牲的血雨。”但这艰难,这“奋斗的泪泉”,反过来又更激发了我的生命活力,更增添了我前行的不得不面对的勇气。
从2002年到2010年,我在《语言文字周报·双语周刊》编辑部干了八年。就在我与上海教育出版社签约的八年合同快结束之时,我意外获悉,这份“双语报”经国家新闻出版署组织专家评审,已荣获“优秀少儿报刊”的光荣称号,在上海排行第一,并向全国少年儿童推荐。
这八年,是我“分步渐退”的第一步。它在忙碌中见“人气”,在艰难中现智慧。这是我人生中一个非常值得纪念的篇章。
中国有句俗话,叫“见好就收”。况且,我也是快成“古稀”之人了。于是,2010年10月,我笑别从事了近40年的报刊事业。
可下一步如何走?于是,我又根据自己的“预谋”开始了“分步渐退”的第二步:半“退”半“休”,一面继续做与自己专业有关的事,一面含饴弄孙,“会桃李之芳园,序天伦之乐事”。
具体要做的工作、要办的事,我也早有“伏笔”。因在那段日子里,我在创办《语言文字周报·双语周刊》的同时,还兼任了北京《现代教育报》驻上海记者站站长和《长三角教育》杂志副总编之职。这一“报”一“刊”,都是具有鲜明地方特色、影响广泛的教育主流大报大刊,深受读者欢迎。
2010年10月,我辞别了自己苦心经营的“双语报”后,就有了较多的时间,为这一“报”一“刊”而尽我手中之力,紧跟时代之音,继续为教育事业高歌、呐喊。
当时,我在担任《现代教育报》上海记者站站长这一岗位上,除结合上海教育工作,采写报道上海教育工作的新理念、新举措外,还承担了对《现代教育报》每月报社采编质量评定工作,对每期的好报道、好图片、好标题,都一一加以点评,从这项工作中,我也掌握了更多的教育动态。
同样,在担任《长三角教育》杂志副总编的日子里,我一方面积极配合编辑部记者来上海采访,为之做“向导”,同时,这也为我“走基层”创造了条件。在那几年里,因我时间比以前多了,编辑部还让我“笔走长三角”,到江苏、浙江一带采访。这一“走”,不仅使我更了解了江浙一带的风土人情,而且使我的教育视野更开阔,对农村、对边远地区和一些海边城市的教育有了更直接的了解。这对我来说,也是一种人生财富。
这半“退”半“休”,我一干又是5年。那时我也快74岁了。我想,一生干了这么多年,该停下来歇歇,做个更自由的人了。于是,我设计的“分步渐退”的第三步——充分“享受人生”,正式提上了议事日程。
但究竟到哪里去“享受生活”?经过近半年的考察,2016年6月6日,我和夫人正式入住位于金山朱泾镇旁的人生驿站——上海颐和苑老年服务中心,颐养天年。
这里,当时第一眼吸引我俩的是,它在硬件环境上,有高度(高端);在软件服务管理上,有温度(温暖);而入住这里的老人,更显得有雅度(优雅)。这是我和夫人看中这里养老的一个重要的不可或缺的因素。
但真正促使我和夫人作出这样果断的决定,主要还是来自我爸妈那段老去的痛苦岁月——那不堪回首的一幕幕悲凉的场面,一直深深地印刻在我俩的脑海里。
我和夫人在颐和苑看到了不一样的养老:养老院、养护院和护理院,不仅全方位综合配套,打造360度“家庭式”养老生活,而且引进了人性化的丹麦执事家园的先进管理模式。这与我所期望的一拍即合,因为这种养老模式,不仅满足了老人的基本生活需求,而且能从老人的心理特征出发,设计了一套让每一位住养老人尽可能生活得“开心、舒心、顺心、称心、安心”的养护体系。
入住颐和苑后,各式各样的兴趣小组吸引了每一位老人。我参加活动最多的是读书写作组。读书写作组自2017年9月成立至今,开展了种类众多的读书写作活动。几年来,我们常在组内以“健康养生、读书旅游、诗词品赏”等各种有趣的话题开展讨论。2017年12月28日,我在读书写作组迎新茶话会上就以《书,我的人生伴侣》为题作了一个专题发言。我满怀激情地说:
我的一生都是在与书打交道的。书,可以说,是我的人生伴侣。我的成长,我的发展,无时无刻都离不开书。从年幼时的“听书”;到青少年时代“买书”“读书”“抄书”;再到工作以后“写书”“磨书”“编书”,书贯穿了我的一生,是我生命的重要组成部分。我一生的工作都是紧紧地和书联系在一起、融合在一起的。
时间在一天天地过去,生活在一天天地展开。我退休后的这二十多年,丰富多彩的“夕阳生活”一直使我难以忘怀,无论是居家养老,还是机构养老,都有着不少人生感受。从2018年10月开始,我便将夕阳路上的这点点滴滴,陆续整理成文在《上海颐和苑》上连载。经过五年的积累,现回过头来我对这些文章细加修改、补充,汇编成书,奉献给与我在同一条退休养老路上的长者借鉴,以丰富和扩大自己的晚年生活。
成功,属于坚忍者。前行的路上,每个人生命终点各有先后。我这些年的生命足迹,将伴随着这本《高龄岁月——我的养老生活纪实》而留在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