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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误

奎因太太坐在摇椅里,让威伦斯先生给她检查眼睛。威伦斯先生靠得很近,把仪器举到了她眼前。他们俩谁都没听到鲁珀特进来了——他本应该在河边砍树的,却偷偷溜了回来。他从厨房进来,没弄出一点声响——进来之前他已经看见威伦斯先生的车停在外面——然后他打开门,径直进了房间,看到威伦斯先生跪在那里,一只手把仪器拿到她眼前,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腿维持平衡。他抓住她的腿,就为了保持平衡,她的裙子撩了起来,一条腿露在外面。他进来的那一刹那,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保持不动。

于是,鲁珀特就在两人都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进了屋,然后纵身一跃扑到了威伦斯先生身上,犹如一道闪电。威伦斯先生还没来得及起身或转头,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倒在了地上。鲁珀特抓着他的头往地板上撞,一下又一下,她猛地跳起来,把椅子都踢倒了,还撞倒了威伦斯先生的工具箱,各种检查眼睛的器材掉了一地。或许是鲁珀特揍得太狠,或许是他撞到了炉子腿,她不知道。她想,接下来就轮到我了。可她又没法绕过他们跑出去。后来她发现鲁珀特并不打算追她。他喘着气,扶着椅子坐了下来。她跑到威伦斯先生身边,把他沉重的身子拖开,翻过来。他的眼睛半闭半睁,嘴里吐着沫儿。可是脸上并没有伤口或淤青——也许是还没有显现。他嘴里流出来的东西不像血,是粉色的。你要是想知道像什么,可以去看煮草莓酱时冒出来的泡泡。那种淡粉色。鲁珀特把他击倒后,这玩意儿糊满了他的脸。她把他翻过来的时候,他发出了一点动静。 咕噜咕噜 。就是这个声音。 咕噜咕噜 ,然后他就像石头一样不动了。

鲁珀特从椅子上跳起来,弄得椅子晃个不停。他把仪器捡起来,放回到威伦斯先生的箱子里,按原来的样子摆好。时间就这样过去了。箱子是特制的,有红绒布内衬,每样仪器有固定的位置,如果没放对盖子就会盖不上。鲁珀特把这些仪器一一放好,盖上盖子,又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开始捶自己的膝盖。

桌子上铺着块没什么用的布,是鲁珀特的父母北上去看迪翁五胞胎时买的纪念品。她把布扯下来,裹住威伦斯先生的头,抹去他脸上的粉泡沫,也免得她跟鲁珀特得一直看着他。

鲁珀特两只大手不停地拍打。她说,鲁珀特,我们得找个地方把他埋了。

鲁珀特看着她,好像在说,为什么?

她说,可以把他埋在地下室,那里是泥地。

“说得没错,”鲁珀特说,“那我们把他的车埋在哪里?”

她说可以放到谷仓里,用干草盖住。

他说谷仓那边人多眼杂。

然后她想到,把他扔到河里吧。让他坐在自己的车里,然后把车一起推到河里。她在脑海中想象着那幅画面。鲁珀特一开始什么也没说,于是她走进厨房,打了点水,把威伦斯先生擦干净,免得留下痕迹。他嘴里已经不吐沫儿了。她从他口袋里掏出车钥匙。透过裤子的口袋,她能感觉到他腿上的肉还是热的。

她对鲁珀特说,行动吧。

他接过钥匙。

他们把威伦斯先生抬起来,她抓着两只脚,鲁珀特拖着头,他几乎有一吨重。她抬着他的时候,他的一只鞋踢到了她两腿间。她想,真有你的,还想干这事呢,老色鬼。死了还能用一只脚跟她调情。其实她并没有让他真正得手过,但他总是抓住一切机会揩油。比如给她检查眼睛时用另一只手抓住她裙下的大腿,她阻止不了,偏偏鲁珀特进来看到了,搞错了状况。

出了房门,穿过厨房,走过门廊,下了台阶。没人看见。可是那天风很大,一出门,风就吹走了她裹在威伦斯先生头上的那块布。

从路上看不见他们家的院子,这算是件幸事。只能看见屋顶和楼上的窗户,看不见威伦斯先生的车。

鲁珀特想好了接下来的计划。把他带到日德兰,那里水深,路通向远处,可以伪装成威伦斯先生自己从大路上拐过来后找错了路。比如他想在日德兰的路上掉头,天太黑,稀里糊涂就开到水里去了。好像他只是犯了一个错误。

没错,威伦斯先生就是犯了一个错误。

问题在于,他们得把车从家门口的路上开出去,再开到日德兰的路口。好在那边无人居住,前面的路也不通,所以只要这半英里的路程不被人撞见就好。然后鲁珀特再把威伦斯先生挪到驾驶座,把车推下去,让所有的东西沉入池底。这个活儿不好干,不过鲁珀特毕竟是个有蛮力的男人。他要是力气不大,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鲁珀特发动汽车的时候费了些周折,因为他没开过这种车。不过车还是发动了,他掉头,把车开到了路上,威伦斯先生就在他旁边颠来颠去。他把威伦斯先生的帽子给他戴上——帽子本来留在车内座椅上。

为什么进屋之前还把帽子摘下来?不仅仅是为了礼貌吧。这样他就能一把抓住她,吻她。如果那也能叫吻的话,一手拎着工具箱,一手往她身上摸,用流涎的老嘴吮吸她。吮吸啃咬她的唇舌,身体贴着她,箱子的一角从背后顶着她,撞她。她毫无防备,他抓得又那么紧,她挣脱不掉。摸索,吮吸,流着口水,顶她,撞她,她感到疼痛。他是个龌龊的老畜生。

她去拿被吹到篱笆上的那块布。台阶上、门廊下、厨房里,她仔细检查有没有血迹或者脏乱,她发现所有的痕迹都在前屋,还有一些在她的鞋上。她刷洗了前屋的地板,又把鞋脱下来刷,还没刷完,就发现自己的胸前还有一块血渍。这是怎么弄上的?这时,外面声音传来,吓得她一动也不敢动。是车的声音,她不熟悉的车,正在往这边小路上来。

她从纱帘往外望去,没错,是一辆看起来很新的深绿色汽车。她胸前还有血渍,光着脚,地板也是湿的。她赶紧躲到窗外看不见的地方,但她想不到该藏在哪里。车停了,车门打开,但发动机没有熄火。她听见车门关上,汽车掉了个头,又开回路上。然后门廊传来路易丝和西尔维的声音。

原来是老师的男友的车。他每周五下午去接老师,今天正是周五。老师跟他说,不如把这两个小家伙捎回家吧,她们住得最远,天看起来快下雨了。

确实下了雨。鲁珀特沿着河岸往回走的时候,下雨了。她说,好事,这样你推车下去的痕迹就看不清了。他说他把鞋脱了,穿着袜子推的。看来你还有点脑子,她说。

她没有清洗那块布和她穿的上衣,而是直接把它们放进炉子里烧了。焚烧的气味很难闻,正是这气味让她生了病。这就是她最初的病因。还有油漆。她擦洗完地板之后,总觉得那块地方还是有痕迹,于是就拿鲁珀特刷台阶剩下的棕色油漆把整间房的地板全部刷了一遍。因为一直弓着腰,吸入太多油漆的味道,她开始呕吐。她的背疼也是从这里而起。

给地板上了漆之后,她就不再去那个房间。不过有一天她突然想到,最好再拿一块布铺到桌上。这样看起来正常一些。如果不放,大姑子肯定会过来四处打探,然后问,爸妈去看迪翁五胞胎时买回来的那块布怎么不见了?如果她重新铺一块上去,她就可以说,哦,我想换换风格。可是如果没有布,就不好解释了。

于是她找了一块布,布上还有鲁珀特妈妈绣的花篮。她把布拿进房间,她还能闻见那股气味。桌上放着那个深红色的工具箱,威伦斯先生的仪器还在里面,外面还有他的名字,一直摆在那里。她不记得自己把箱子放在那里了,也没见到鲁珀特放。她完全不记得了。

她拿着箱子,先是藏到这里,后来又藏到那里。究竟藏到了哪里,她没告诉任何人,也不打算说。她本来想把箱子砸碎的,可里面的东西怎么砸?检查用的东西。哦,太太,我可以为你检查眼睛吗,坐下就好,放松,一只眼闭上,另一只眼睁大点。好,再睁大。每次都是同一套把戏,她也不用怀疑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把仪器拿出来检查她的眼睛,让她穿着内裤,这个老东西就一边喘着气一边把手伸进去。她一句话也不说,直到他停手,把仪器放回箱子里装好,这时她才说:“哦,威伦斯先生,这次我该付你多少钱呢?”

有了这个信号,他就可以把她扑倒,像公山羊一样撞击她了。就在光秃秃的地板上,撞得她忽起忽落,把她碾成碎片。他的那儿像喷枪乱撞。

这个故事,你觉得怎么样?

然后就是报上的新闻。威伦斯先生溺水身亡。

他们说他的头撞到了方向盘。他们说他掉进水里的时候还活着。真好笑。 SkHcKTbYRLmYnsLKxEc9CpXPm51G6I6Six8r81HGdxW8/LUjBwjEIKIQfokR4Qc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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