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糟糕,感觉不像自己的时候,你的反自我都在伺机而动。
她正堵在路上,交通全面瘫痪。高速公路看起来更像是停车场。那是洛杉矶圣费尔南多谷炎热而平静的一天。“高峰期,”她心想,“怎么不叫瘫痪期。”这些汽车看起来随时都可能自燃。她紧握方向盘,空调朝她脸上喷出温热的空气,她能感觉一道道汗水沿着胸口和后背流了下来。这时,电话响了。
“你好。”她带着焦虑说道。
“嗨,苏珊娜!你有空吗?”听到我的声音,她笑了。虽然这场糟糕的交通堵塞让她感到很痛苦,但至少她可以和好朋友聊会儿天。
“嗨,迈克尔!当然有空,怎么啦?我刚下班,在回家的路上。”
“我想问问你,周四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吃晚饭?我们聚一聚。”
“好啊!就这么定了。”
“太好了。我待会把详细地址发给你。8 点见面,你觉得怎么样?”
“行,完美。期待周四的晚餐!”
“酷。晚点联系!开车注意安全!”
“拜拜!”
对话刚一结束,她的脸就沉了下来。她大声地叹了口气,环顾四周。汽车终于能稍微动一下了,然后一辆车毫无预告地突然超过了她,和她的车只隔了几英寸 。
“开什么玩笑?你以为你在干什么?你这混账!”苏珊娜用不同的脏话破口大骂、尖叫,几乎是一边咆哮,一边愤怒地挥动双臂,她的车都跟着前后摇晃了起来。苏珊娜气疯了。怒气之大如同火山喷涌的岩浆,她整整骂了一分钟。加上她不停地按喇叭,其他人也开始对她疯狂按喇叭。最后她喘了口气,一路穿过车流,把车停在了那个超车的人旁边。正准备对那个人竖起中指,就看到原来是位可爱的老妇人在开车,她只是在从A点到B点的路上,就像苏珊娜一样。
让我们快进到那个星期四,我和苏珊娜约好一起吃晚饭的那天。在我们最喜欢的牛排馆里,我们面对面坐着,吃着沙拉。
“前几天,你在开车回家的路上,我给你打了电话,那时候你感到压力很大吗?”
“和平时差不多。现在工作有点忙,但我能应付。为什么这么问?”
“嗯,因为在我们说了再见之后,你没有挂断电话。听起来你有点路怒症(road rage) 。”
她愣住了,目瞪口呆。“哦,我的天啊!这太尴尬了,”然后她咯咯地笑了,“我打赌你不知道我会这样骂人。”
“我真的没想到,你骂得还挺凶的。平时经常这样吗?”
“什么,对那些超车的混账大喊大叫吗?那当然,这里是洛杉矶,这可是地域特色。你不会说你从来没有像大家那样,因为一个人瞎开车对他大喊大叫吧?”
“交通不会让我那样发怒。其实我对路怒症很好奇。别人也听不见你说话,大家的窗户都关得紧紧的,这么做有什么用呢?”
“其他人听不听得到我发怒不重要。我这么做只是为了释放压力。”
“这样做了之后,你会感觉好一些吗?”
这句话让她停顿了一下。“我倒愿意这么想,但有时候我太激动了,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所以我想答案是不会。”
“拿几张纸巾来,我想和你做一项练习。”
“噢,又来了!你的另一项练习。”
“拜托,你知道你是喜欢这些练习的。这项练习很有趣!我想让你写下所有你不喜欢的,或者以某种方式阻碍你进步的特质,写下任何你觉得不属于最佳自我的特质。”
苏珊娜翻了个白眼,然后笑了笑,接受了我的提议。在和我见面的时候,我的所有朋友都习惯了这种事情,苏珊娜也不例外。当时,我们认识已经有五年了,甚至还一起做过一个项目。没过多久,她就拿出了她的清单,写完递给了我,看起来有点生气。
“很好!现在,我们来创造你的反自我形象。”
“我的什么?”
“你的反自我。我们都有一个反自我,甚至有几个。它是我们被消极事物触发的一面,比如恐惧和焦虑。这个练习目的在于了解你的反自我性格,以及什么会让它们浮出水面,了解这些,你才能控制住它们。你不会想让你的反自我主导一切对吧。”
“所以,比如说,我开车的时候出现那种过分的、满嘴脏话的、充满报复心理的一面是路怒症的‘雷吉娜’(Regina)还是什么?”
“完全正确!现在,为了让你更真切地感受到她,我想让你在这张纸巾上画出她的样子。”
“嗯,好的。‘雷吉娜’,我觉得你个头应该很大,看起来很刻薄,眉毛浓密,肱二头肌鼓鼓的,头顶上还有一对可爱的犄角。”她在纸巾上信手涂鸦,然后给我看了她的作品(见图 2.1)。
图 2.1 具象化的反自我——苏珊娜笔下的雷吉娜
注:图片左上角“路怒症的雷吉娜”,图片右侧“你这混蛋!快让开!”
“完美!下一个问题,‘雷吉娜’还会在什么情况下出现?”
苏珊娜想了一会儿。“只要我觉得受够了,她就会出现。比如我一次又一次地感到沮丧,到了再也忍受不了的时候,我就会变成‘雷吉娜’。那时候大家最好小心点,你问问我丈夫就知道了。”
“你有没有想过把‘雷吉娜’和这种情况联系在一起?就是每当你觉得受够了的时候,你性格的这一面就会抬头?”
“不,没有过。但现在我意识到我可以做些事情来阻止她出现。”
“像是什么?”我问道。
“嗯,也许可以提前和我丈夫或者其他让我生气的人探讨一下,而不是试图忽视或者压抑这些情绪,直到我爆发。我可以告诉他,淋浴器要擦干才不会发霉,而不是等到发霉了再冲他大喊大叫。”
“说得对!所以趁现在,从你不喜欢的特质清单中,你还能创造出另一个反自我的角色吗?”
“当然,但她和‘雷吉娜’很不一样。她内向、自我意识过剩、不爱说话。每当我进入一个新领域,或者觉得自己缺乏经验时,我的这一面就会出现。”
“把她也画出来。”苏珊娜已经开始画了。她对自己这一面太了解了。她画的是:一个小个子女生坐在一张大会议桌边,低着头,头发像盾牌一样盖在脸上;她将膝盖抬起,用双臂环抱住。
“这个形象很能说明一切。她叫什么名字?”我问道。
“她叫‘内尔’(Nell)。”
“所以当你在工作中感到力不从心时,‘内尔’就会出现?”
“是的,或者在我觉得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我记得小的时候,我经常因为生病请假。有一次,我在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参加一场考试。在班上我是一个完美主义者,但在那场考试中我一个问题也答不上来。从那以后,每当我参与一场对话题不太了解的谈话,或者身处一个陌生的情境中时,那种感觉就会再次出现。”
“所以在那些情况下,你觉得无法凭靠直觉或智慧?”
“对,我感到无能为力。好吧,是‘内尔’感到无能为力。”
“确实。既然你知道是什么触发了她,那你觉得你能控制住她吗?”短短几秒钟,苏珊娜的脸色从沮丧变成了开朗。通过辨认出‘内尔’,给了她一个形象和一个名字,苏珊娜突然有了控制住她的力量。
“你知道吗?我觉得可以。我很不解自己竟会一直不愿意放下过去,任由它来统治我。这是不是很疯狂?”
“不,一点也不疯狂,这很正常。现在你能控制局面了,你再也不用让她接手了。”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总能学到东西。不过迈克尔,这次学到的东西很重要。我很高兴你听到了我路怒时说的话。”
“我也是,现在我可以和你一起坐车了。有一瞬间,我还想让你不要再开车了。”
“哦,现在可以了。雷吉娜应该不会故意打人的。”
我们开心地笑了,享用接下来的晚餐。在后来的几个星期,我联系了苏珊娜,想看看‘内尔’或‘雷吉娜’还有没有再出现。我很高兴地宣布,她们都没有再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