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后,自己再也不是父亲口中那个无用的废物。也不用浑浑浑浑噩噩,和那些风尘俗吏一起蒙混一生……
他是应该奋力挣扎,就此走入狂风暴雨,还是束手待毙,沉沦在黑暗的水底?
正当他思前想后,犹豫恐惧,不知如何是好之际。
卢平就听旁边那个背着弯刀,清丽绝伦的姑娘,正在嘀咕着什么……
等卢平一回头,就见那姑娘正用小靴子蹭着脚下的草地。
“这草长得还挺壮……啧啧!”百里轻低着头,自言自语道:“还得说是脑浆鲜血,当肥料劲儿大呀!”
“轰”的一声!
卢平只觉得心血上涌,眼前金星乱冒!
他毫不犹豫地拿起笔,在墨池里蘸满,提笔写道:
“卑职卢平,幸得司丞动问,无端倚重,空负垂青,平岂敢有一言之欺,一字之瞒乎?”
好家伙这小子拿起笔来就停不住了,“唰唰唰”就是写!
他脑筋里连想都不敢想,都到这时候了,他还能管得了别的?
跟燕司丞作对,那不是找死是什么?
……
这个时候,军器监一侧的偏院里,那八个被软禁的监司少监,心里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这四个监分别掌管着弩坊署、甲坊署、都水监、津济舟梁津,他们按照燕然的命令,正准备着交接述职。
账目要厘清、库存要核对、监中人员物料、房舍车马、差使进展、都要整理清楚,以备新任燕司丞查询,可他们哪能弄得清楚?
这些家伙要说吟风弄月都是把好手,贪污钱财也是无师自通,拉关系搞钻营更是身怀绝技,可偏偏就是公务上一窍不通!
甚至有的监司,连自己手下有多少人都不知道,因此这些官儿不免一个个人心惶惶。
他们绝望地看着自己抱来的文书、成堆的账册,有些人连看都看不懂!
几个家伙心中七上八下地担忧,在大厅里交头接耳,越说声音越大,嗡嗡嗡跟一群苍蝇似的,一个个吓得脸都白了!
“行了!”
正在这时,有一位黑衣长脸的官员站出来,狠狠瞪了大伙一眼。
这人是甲坊署的监司刘博,仗着关系硬才调过来的,为人胆大嚣张,是他们八人中的头目。
只见这刘博撇着嘴说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俗务咱们不懂,你们以为那个燕然他会懂?”
“一个小崽子拿着鸡毛当令箭,在侯府里锦衣玉食养大的少爷羔子,他认识什么叫铁,什么叫钢?”
大家听到刘博这番话,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目光向他齐刷刷地投过来。
看到大家的反应,刘博更是心里得意,他板着脸冷冷道:“那小崽子无非是想来个新官上任三把火,在咱们眼前立个威风罢了,他也配!”
“他是个什么东西?掏家伙吓唬小姑娘……也不看看爷是谁!”
“咱们是小蔡相公任命的官员,动了咱们,就是卷了小蔡相公的面子!”
“对对对,大哥说的对!”旁边那几位听了,立刻心里就落了地。
他们眼睛放光,连忙喜道:“反正他什么都不懂,他要交接述职,咱们就随便拿出点公务来乱说一通,他也听不出真假!”
“哼!”那个刘博听了,也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待会儿咱给他脸,他最好知道伸手接着,不然咱们一封信报到小蔡相公那儿,我让他知道什么叫吃不了兜着走!”
“对啊!哈哈哈!”听到刘博的话,众人立刻开心起来。
之后他们把桌案上的文书账目随便一丢,索性在大厅里叽叽喳喳,聊起他们该怎么收拾那个新任燕司丞了。
……
距离这个院落只有一墙之隔,这八位监司却没料到,新任司丞燕然正把军器监像只肥羊一样,倒吊起来解剖!
钱戏那边查点库房的结果不断传来,库房里大量的皮料缺失,铁料锈蚀,有些筋角之类的物品烂得奇臭无比。
即便如此,账目和库房实存,也有很多处核对不上。
账房这边,结余银两数量严重不足。
按照账目所载,大量的金银被当官的借走挪用,有的甚至是大前任司丞毕从则借的,现在已经成了死账!
还有根据卢平写下来的供状交待,整个军器监上下沆瀣一气,协同舞弊乌烟瘴气,已经是烂成了一团。
然后……军器监花名册下挂名的工匠,总共有三千八百余人,实存一千五百人,有两千三百人的名额,被官员吃了空饷!
除此之外,检查武器质量的官员收受贿赂、搪塞懈怠。管理工匠的官员日日打骂匠人,把匠人家当成青楼,肆意污辱工匠女眷。
这军器监用句后世的话说……就门口那俩石狮子是干净的!
此时燕然身边的苏信红袖虽然早有准备,听到这里也是心头暗惊。
至于李师师和紫霄惊鸿,也不禁被这大宋官府里的黑暗,惊得瞠目结舌。
而最具正义感的百里轻姑娘,此时恨得银牙都要咬碎了……
这些东西……也算是人?
就在小侯爷这些手下义愤填膺之际,他们却没想到燕然开始行动时,竟然狠到了这种地步!
……
燕然一声令下,他手下的军士开始抓人。
库房物料不符,保存不当,所有管理库房的官员小吏,一概抓进武德司监狱,当场审问。
用刑之后交代清楚,家产立刻查抄充公,案犯下狱问罪!
官员欠钱的,人先抓起来,上门封了宅院,军兵收缴追索。
联合起来营私舞弊的官员,按照卢平的交代,先抓次要案犯,许诺免于问罪。
之后让他们当场招认同案犯,一律大刑伺候,获取罪状之后,打入大牢!
这些犯罪的官员做梦也没想到,他们也有被连窝端的一天。有的官员甚至是几个案子数罪并罚,把他们这些人吓得都要哭死过去了。
而燕然却毫不犹豫,处置这些人有如砍瓜切菜,看起来大有把整个军器监全都“冚家铲”的势头!
“这……这怎么能行!”师师姑娘看到一半,就发现了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