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入职当日，秦梦微兴奋地早起了半小时，她精心化了妆，把自己打扮得精神抖擞，然后钻进地铁，顺着地图来到智韵创意园。
但创意园的景象却与她的脑补大相径庭——旧工厂改造的园区里，没有光鲜亮丽的高楼大厦，只有四处散落的老式砖房，斑驳的外墙充满年代感，怎么看都和高科技不太搭边。
极光传媒就在其中一幢砖房里，玻璃门上贴着A4纸打印的简陋标识，门口也没有设置前台，只有一个四十左右的短发女性从工位上站起身，问道：“你是来办入职的吗？”
“是的。”秦梦微双手递上自己的档案。
“欢迎你，”对方握住她的手，“我叫刘璟，是极光的HR兼行政兼财务。”
“一个人兼任这么多？”
“对呀，公司才刚成立，加上黎总也只有十个人嘛，哦，你是第十一个，咱们可以组一支足球队啦。”
秦梦微愣住了：“我……我不会踢足球。”
“开玩笑的啦，”刘璟在她背上重重一拍，“来，这是你的工位。”
所谓工位是一张很小的桌子，像教室里的书桌一样，她把自带的笔记本电脑放上去，就占掉了三分之一的空间。
工位与工位之间没有挡板，自然也没有什么距离感。
刘璟喊了一嗓子“快来欢迎新人”，周围埋头干活儿的同事纷纷站起身，哗啦一圈围了过来：
“妹妹你好啊，我是市场拓展部的孙妍。”
“IT研发部的俞晓光，叫我小俞就行。”
“我是客户经理Lisa，这是我的搭档Merry。”
……
“大家好。”秦梦微挨个和同事握手，突然被热烈欢迎，让她有点不好意思，她在脑子里努力记住每个人的长相。
与同事寒暄之后，秦梦微回到刘璟身边，她发现工区里没有看到黎枫的身影，于是低声询问：“咱们老板在哪里呀？”
“黎总出去见客户了，”刘璟指向身后的独立房间，“这是他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空间也不算大，百叶窗半张着，里面的陈设堪称简陋，办公桌、文件柜和沙发都是老旧的款式，像是来自上个世纪的东西。
“他知道你今天入职，工作材料已经发到你邮箱了。”
“好的，我看看。”
秦梦微打开邮箱，一张长长的清单跃入眼帘。她不由得露出惊讶的表情，入职第一天，居然就有这么多活儿要做。
刘璟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拍拍她的肩膀说：“没办法，我们一直没招到合适的设计师，所以堆积了不少工作。”
她的心里涌上一阵不祥的预感：“我该不会是第一个吧？”
“bingo，恭喜你呀，今天你就是设计部的部长了。”
“……”
秦梦微开始慌了，过去在职场上，她习惯于当一颗听话的螺丝钉，遵从领导的安排，即便她搞砸了，也有其他人替她兜底。
她完全没有独挑大梁的经验和自信。
刘璟递给她一张打印纸：“这是内网wifi的接入指南，你先看一看，有问题随时喊我。”
“好。”
她在工位上落座，发现办公室安静下来，键盘敲击声不绝于耳，每个人都在聚精会神地干活，丝毫没有摸鱼的意图。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昨天接到offer之后，她迫不及待地跟室友分享好消息。根据黄瑞琪的分析，像黎枫这种用黑卡，吃西餐，开豪车的人，肯定是个超有钱的公子哥，所谓创业不过就是找点事情打发时间，不指望赚大钱，所以这种公司一般都很清闲，只要坐在一起喝喝咖啡聊聊八卦，一天很快就过去了，说不定还能搞点办公室恋情什么的，简直是梦想中的工作。
然而，事实却和她的预想大相径庭。她半点不敢耽搁，打开电脑，强迫自己进入干活的状态，逐一查看列表的待办项。
官网设计方案，对外宣传账号用图，合同模版用图……这些都是常规工作，她过去也处理过不少，还算有经验，只要花时间就能搞定。
最棘手的是一项客户需求——给一款进口饼干设计包装。
客户是法国老牌食品厂黛兰娜，拥有百年历史，在当地算得上国民品牌，但在中国并没有知名度。
这款水果夹心的黄油饼干是他们引以为傲的招牌，希望可以通过这款产品打开新市场。
经过一上午的突击，她把前几项常规任务都完成了。
中午她和同事一起吃了饭。由于极光传媒刚成立没多久，员工大都是近一周内入职的，彼此之间也也还不熟，开朗的刘璟像个知心大姐一样主导着话题，让每个人都能轻松愉快地发言，在奥瑞的三个月里，她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和睦的气氛。
氛围虽好，但聊天却很消耗精力，饭后秦梦微便开始犯困，忍不住趴在书桌上睡起午觉。
这一觉睡得很香，浑然不觉午休时间已经过去，直到有人轻敲她的桌面，她才撑开惺忪的睡眼，缓缓抬头看。
这一看不要紧，跃入眼帘的竟是黎枫的脸。
黎枫冷峻的表情让她原地打了个哆嗦，像是被冰块敷过似的瞬间清醒，挺直腰板说：“黎总好。”
上次见面时，两人还坐在同一张桌边吃饭闲聊，突然成为上下级关系，她还有些不习惯。
“你来了，”黎枫冲她颔首示意，“入职手续已经办好了？”
“嗯，多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不用谢我，这是团队综合评估的结果。”黎枫的口吻平淡，不含感情，让她心里最后一丝侥幸也落了空。
看来那场意外邂逅并不能为她带来一丁点特权，在极光传媒，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新人员工。
黎枫瞥了一眼她的电脑屏幕，问道：“工作进展如何？”
“前面几项已经完成了。”她迫不及待地调出文件给对方过目。
黎枫只是简单扫了一眼，说：“可以，我没有意见。不过最重要的是黛兰娜的项目。”
“那个还在构思……”
“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出方案？”
其实她心里一点儿谱都没有，但是面对黎枫严厉的眼神，她半点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问：“今天下班前来得及么？”
“可以，下班前来我办公室汇报一次。”
“好的。”
她目送黎枫返回办公室，她深吸了一口气，回到电脑前端坐。
邻座的Lisa似乎看出她的不安，凑过来安慰她说：“别担心，我们每天都要汇报的，初创公司就是这样，扁平化管理嘛。”
“哦，我明白了。”
中午的饭桌上，她听说Lisa和Merry都是怀着创业的野心、从大企业跳槽来的，两人聊起工作时侃侃而谈、游刃有余的样子，令她羡慕极了。
好容易有机会重头开始，她也很想脱胎换骨地改变一番。
于是她咬着笔杆开始构思。
她在奥瑞也接过食品包装的活儿，并非完全没有经验，这类设计是有套路的。
客户是来自法国的品牌，可以将蓝红白配色作为封面基底，提高辨识度。
前景放置客户提供的饼干特写素材，背景搭配法国风情的田园景色照片，突出原料优质健康，营养丰富的印象。
她按照这个思路快速做了一版概念设计，又把自己的理念标注在旁边，保险起见，还贴了几张市面上同类竞品的对比图。
完成之后她反复端详，觉得这个方案没有什么纰漏，就算是奥瑞时期的领导，应该也会认可。
眼看下班时间快到了，她深吸一口气，敲开黎枫的办公室门。
黎枫就坐在电脑前，大约是为了保护视力，还戴了一副平光眼镜，这使他看起来更加严肃，更加一丝不苟。
秦梦微的额头不由自主地冒汗，她注意到电脑旁边还摆着一捆用了一半的消毒纱布，于是问道：“你手上的伤怎么样了？”
“已经没事了。”
“哦。”
黎枫没有跟她套近乎的耐心，直截了当地问：“方案呢？”
“在这里。”她展开笔记本电脑，放在对方面前，开始讲解。
腹稿她已经打了三遍，所以讲得还算清晰流畅。但黎枫却始终抿着嘴唇，皱着眉头，似乎并不满意。
果然，等她讲完之后，黎枫立刻摇头：“太平庸了，看不出任何亮点。”
“我觉得包装设计的常规思路就是这样。”她鼓起勇气解释。
“常规？我们需要的不是常规。市面上有无数个广告公司，都比我们更成熟，更有经验，客户凭什么选择刚刚成立的我们，就凭我们跟他们一样常规么？”
“对不起，”她低下头说，“我是按照以前的经验来做的……”
黎枫望着她的眼睛叹了口气：“我以为你之所以选择来我这里，就是因为对以前的工作不满，想做出改变。”
“我是想改变的……”
“抱歉，在这个方案上，我看不出你的决心。”
黎枫说话的口吻始终冷静，没有任何动怒的迹象，但效果却比动怒更有震慑力。
秦梦微被说得脸颊发烫，无地自容，上次在黎枫面前讲过的所有关于奥瑞的坏话，都变成回旋镖啪啪地打向她自己的脸。
她小声说：“……我再回去改一版。”
“好的，等你的成果。”
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她觉得周围的世界都变灰暗了。第一次汇报工作，结果糟糕透顶，现实和她的美梦完全背道而驰。
她灰头土脸地回到工位，刚入职的兴奋感荡然无存。
果然梦都是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