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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难得你周六回家，有何要事？”蒋不凡也不怯火。
“我自己的家，我想回就回，倒是你，今天这么有雅兴出门？”她反诘道。
“嗯，确实难得有些雅兴。”蒋不凡坐在门口的换鞋凳上，慢悠悠地换鞋。
“啪！”地一声响，蒋不凡抬头，看到钱晨把手机丢在了茶几上。
接着她冷笑一声：“蒋不凡，我懒得管你，但是，也别太过分。”
蒋不凡走上前，拿起她的手机看，屏幕上是一张点开的照片，上面很清晰地能看到，蒋不凡和周胜男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吃饭。
“哦，你的情报机构蛮高效的。”蒋不凡慢慢把手机放在茶几上，依然不急不躁。
“你有病吧！”钱晨已经火冒三丈，“你们医院那么多模特、网红客户，你随便搞搞不行吗，再不济你花钱买啊，找离异带娃的前任玩是比较刺激吗？”
听着对方的污言秽语，蒋不凡脸色也越发难看了：“我们只是朋友，麻烦你嘴巴干净点。”
“哟呵，这么在乎人家的清誉啊？”钱晨并不打算就此放下，“蒋不凡，你最好掂量一下自己，婚礼就在下半年了，如果让我老爹发现我们之间有什么问题，你想要的金钱地位，小心什么都捞不到。”
“金钱地位……”蒋不凡露出一丝苦笑，“钱晨，如果我是为了这些，我从一开始就不会进你家的门。”
“嗤，”钱晨笑得更讽刺，“你好高贵啊，跟别的男人都不一样呢。省省吧，不用跟我表忠心，跟我爸表就好。”
说罢，她拿起手机，摆摆手进了卧室。咔嚓一声反锁了。
蒋不凡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干笑了两声，便坐在了沙发上。
很无趣。
他原本以为，他想要公平。
钱晨不着家，不把他当回事，他也可以回敬以同样的不在意。
但这么做了之后，他没有得到任何宽慰，反而陷入了更深的无力。
他还未开始的婚姻，已经是一潭死水了。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钱晨的时候，是她高一寒假从英国回来的时候，瓷白皮肤，扎着高马尾、穿着皮靴和冲锋衣。
那副利落又满有朝气的样子，在他脑海里萦绕了许多年。
那是他第一次对女孩心动。
加上QQ之后，他们一次次的充满共鸣地交谈，回想起来都是如此真切。
但后来重见，她却与他印象中的样子渐行渐远，将他的念想片片击碎。
退婚的念头，再一次略过他的脑海。
春节时，父亲摔碎杯子的场面在记忆中依然过分生动。
但最具摧毁性的，依然是母亲的寥寥几句：
“真的不想跟钱晨结婚的话，也可以，那你就回家来，趁我在学校里还说得上话，给你安排个校医的工作，总还是可以的。”
情绪渐渐冷了下来，现实让他节节败退。
第二天下了班，蒋不凡的微信里忽然弹出一个好友申请。
点开来看，是一张陌生的美女头像。
他本能觉得会是广告，差一点点了拒绝，却看到她发来的附言：“蒋医生，我是陆文文，上个月在禾木做了修复手术……”
蒋不凡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个躺在病床上梨花带雨的脸。
时隔一个多月，蒋不凡担心她是有什么术后不适，便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没想到，她立刻就打了语音过来。
“蒋医生，你有时间吗？”她的声音很轻，听上去几乎快要哭出来。
“你身体不舒服吗？”蒋不凡立刻关心道。
“不是……就是……”这一句关心好像打开了她情感的阀门，陆文文哭了起来。
“怎么哭了……别哭，慢慢说……”
“我就住在南区的酒店里……明天一大早要拍综艺……要从房间里拍，不能上全妆……”她有些语无伦次，“我的脸很肿，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医生，帮帮我……”
蒋不凡沉默了片刻，说道：“你的酒店地址发给我。”
这种情况，并不是蒋不凡第一次遇到。
他在禾木医院的病患，虽偶有普通人，但大多非富即贵，因此他也获得了超出在荆大湾城这种公立医院的高溢价劳动。
这部分劳动中，除了对他个人技术和职业级别的肯定，还有一部分，是情绪价值。
蒋不凡本就长得清俊端正，态度也亲和温柔，再加上医生本身自带的职业光环，病患难免对他产生一些额外的情感需求，甚至是透露出暧昧的信息。
但在他看来，陆文文应非此列。
比起那种想要发展一段情欲关系的人，她更像一个披着社会人外皮，但内里孤立无援的小孩。
蒋不凡到了酒店，打电话说：“我在楼下大堂了。”
“我在2301。”她回复道。
“这里有酒廊吧？”
“唔，有，在20楼？”
“好，酒廊见。”
蒋不凡报了房间号说要去酒廊，侍者并不过问，便帮他按好了楼层。
坐下之后，他便先拿了一瓶苏打水和杂志找了个靠窗的位置落座。
约莫过了十多分钟，陆文文出现，落座在蒋不凡旁边的靠椅上。
她脸上有淡妆，却穿着类似晨衣的两件套，一条贴身的真丝吊带睡裙，外搭一件真丝中袖外袍。
即使在这样光线暗淡的地方，也不难看到真丝材质包裹下玲珑毕露的身体。
“蒋医生，真的很对不起……这么晚喊你过来。”
她倾身靠近他，眼瞳盈盈闪闪。
蒋不凡有一瞬间的别扭，便立刻伸手招来侍者道：“你好，麻烦拿一条披肩可以吗？”
侍者立刻心领神会地点头，不多会就送来了一条。
蒋不凡接过，展开为陆文文披上，毛毯遮蔽了她的身体，也隔开了两人肢体的距离。
陆文文愣了愣，一时好像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我看看，嗯，你的脸不肿。”蒋不凡还记得他的任务。
“真的吗……”陆文文双手推了推两边脸颊，语气中还是透着不自信。
“真的，我这不是亲自来确认了吗？没必要骗你。”蒋不凡是哄孩子的语气。
“唔……那万一睡一觉明早肿了怎么办？”陆文文依然没有完全放下心来。
“如果真的很担心的话，现在开始就不要再喝水了，或者明早起来去健身房快走半小时。”蒋不凡认真答复道。
“好。”陆文文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
“安心休息吧，太晚睡也是会脸肿的，”蒋不凡点点头，“你回房去吧。”
“蒋医生……真对不起，为了这点事，专门把你喊来一趟……”陆文文又忽然想起什么似地说，抱起手机说，“的士费，还有什么加班费，我都打给你吧！”
“嗤……”蒋不凡忍俊不禁，“你还考虑挺多。真不用了，上去吧，我在这里多蹭一杯免费的苏打水喝。”
这句话把陆文文逗笑了，但她还是揉了揉脸瘪瘪嘴说：“真羡慕，晚上还可以喝苏打水。”
“其实，”蒋不凡微微认真道，“别把外貌看得太重了，喜欢你的人，怎么都会喜欢你的。”
陆文文愣了愣神，然后若有所思地点头，说了句“谢谢”之后，便缓缓离开酒廊，进了电梯。
蒋不凡松了口气，内心产生了些许安宁，侧头俯瞰二十楼外的城景。
就在此刻，冯瑗的微信也进来了：“陆文文找你了？”
蒋不凡便索性将电话拨了过去。
“真对不住，她是个焦虑型人格，虽然知道肯定会打扰你，但是我觉得估计只有医生能劝了她了。”冯瑗很尴尬地解释着。
“没事儿，劝好了。”蒋不凡表示理解。
“哈？”冯瑗有点吃惊。
“嗯，我到她酒店来了，给她面诊了一下，她现在安心回去睡觉了。”蒋不凡的语气有点骄傲。
“你可真牛，”冯瑗夸赞道，但末了又有些犹犹豫豫地说，“不过，你也别太……19岁的孩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当她是小孩，她可未必……哎，总之……你懂吧。”
冯瑗这段话说得磕磕巴巴的，倒还真不是她语言表达能力有什么问题，而是她只能用这种模糊不清的方式提醒。
“好的，我明白了，你别挂心了。我先挂了。”蒋不凡其实并没有完全懂，但他还是这样回复了。
挂掉蒋不凡的电话，冯瑗从卧房里走出来。
看到沙发上那位“醉卧贵妃”顿时傻了眼。
“诶，你怎么睡了？”
她三步两步走过去，发现沙发上的人已经睡得不省人事。
这人是陆珉嘉。
两小时前，陆珉嘉给她发个信息说自己喝醉了手机也快没电了，甩了一个定位给她。
冯瑗在忙工作，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才看到信息，她回电过去，发现手机真的已经关机了。
她顿时感到有些无语，一个富二代，喝醉了居然让她这个非亲非故的人去管。
假装没看到。冯瑗对自己说，息了屏，伸手打了一辆车。
但车还没走出五分钟，她的脑子里就走马灯一样出现了各种酒后事故的画面。
这该死的责任心。冯瑗美丽的脸庞拧成一个痛苦的形状。
“司机，我改个目的地可以吗？”
作为明星经纪，“捡尸”这种活动，她并不陌生，但这还是第一次捡到能保持直立且意识清醒的对象。
他就坐在酒吧门口塑料凳上，而安保大哥站在旁边，一看就是让了位置给这少爷。
“我去，姐姐，你也太慢了吧。”陆珉嘉连声抱怨。
冯瑗被他气笑了，这混小子怎么就能这么笃定自己一定会来接他？
“你人好好的，手机没电借一个充电宝很难吗？”冯瑗吐槽。
“那不行，我朋友说那东西有病毒，万一把我银行存款转走了怎么办。”他有理有据的样子。
长得是好看，可惜是个憨憨。冯瑗想着，决定快点给笨蛋送回去：
“那我现在帮你打个车回家吧。”
“啊，可是我饿了。”他的腿长，但身子并不长，坐在那里，竟然像个中学生似的。
“你上次朋友圈发的黯然销魂饭，看上去好好吃，你带我去吃好不好。”
“中学生”忽然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伸出两只手将她拉住，他的脸红扑扑的，眼睛却水亮水亮的，下睫毛湿湿的，倒显得更长了。
冯瑗几乎愣了神，被这种年轻漂亮的男孩子这样撒娇，她也算是头一遭，竟然明显感觉到自己有些招架不住。
跟感性一样无力的，还有她的理智。
上周她午休时间点开了陆珉嘉的小红书页面，结果被路过的领导看到。
领导简直两眼放光，问她这是不是她准备签的艺人，冯瑗的“不”字就在嘴边，但是想到第四季度的KPI决定了年终奖会发几个月，她顿时就蔫儿了，改口道：“在发展在发展。”
全都是自己惹得骚啊。
冯瑗是真的不愿也不敢得罪陆珉嘉，于是便伸手打了车，把“中学生”给捎上了。
茶餐厅就在冯瑗住的单体楼下面的商业街，条件只能说是湾城的平民水准。
但餐品上桌便显出水平，一排卧倒色泽油润的叉烧，三颗金黄流心的太阳蛋，两条翠绿鲜嫩的油菜，淋上特制豉油，交织浸润着一整碗白米饭。
陆珉嘉拿起不锈钢汤匙开始大快朵颐。
而为了保持身材拿苹果当晚餐的冯瑗，只能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
“姐姐，你是不是也饿了，你也叫一碗嘛。”这位年方十九甚至都没出青春期的人，天真浪漫地说。
“呵呵，不用了，你吃就好。”冯瑗端起塑料杯，喝了一口温吞寡淡的免费茶渣水。
等少爷吃饱喝足，冯瑗庆幸终于可以送他回家了。
“姐姐，你是不是就住在这上面？”
“嗯，对。”
冯瑗买完单，领着少爷走到了路边。
“啊，你要打车了吗？”陆珉嘉好像很惊讶。
“不然呢，都12点了，你该回家了。不回家你爸爸妈妈该着急了。”
“姐姐都不邀请我上去坐坐的吗？”
“太晚了，下次吧。”
“不要，我想去。”陆珉嘉甚至瘪了嘴。
“回家吧。”
“不要，家里没有人，很无聊……呜……”他竟然呼啦一下蹲到了地上，一个金毛的高个帅小伙，就这么蹲在了路边，顿时就引来了不少路人的侧目，甚至有几个年轻小姑娘已经偷摸举起了手机。
天哪，这样下去，明天自己说不定就在社媒火了。冯瑗职业直觉顿时让她脑海警铃大作。
她一把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走走走，去我家去我家行了吧。”
刚把他安顿在客厅，又给他倒好了饮料，冯瑗就看到了陆文文的微信。
把这事儿处理完，又给蒋不凡打了个电话。
再走到客厅，就看到陆珉嘉已经坦然睡下了。
陆珉嘉睡得那么熟，冯瑗倒也不担心他行不轨，只是不习惯家里竟然有个陌生男性。
她反锁了卧室门，依然睡得不太好。
早上醒来的时候，手机里收了两条信息。
一条是陆珉嘉发的：“姐姐，谢谢你昨晚捞我，我回家了。”
另一条是苏展：“晒过的羽绒被已经放你门口了，早上遇到了那个开法拉利的金毛，恭喜你得偿所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