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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振
关于辛亥革命史实的记载，现在所流传的多不免有失之赘冗或枯燥之处，尤其是有许多重要史实，没有把它的精华描述出来，不能够使读者得到比较完整系统的印象，这是我所认为的一件莫大的憾事。
从癸卯年起，胡瑛、张难先与工程营的刘静庵诸同志即在武昌设立科学补习所于练马厂，注重与新军的联络。是时，都督张之洞锐意训练新军，召募入伍者多为壮青年。
到黄兴、宋教仁在长沙组织华兴会的时候，胡瑛、曹亚伯同往参加，湘鄂联成一气。补习所改名为求知社，继续聚集革命力量。未几，华兴会在湘谋举事失败，湘党人逃避于汉口，穷无所归。由曹亚伯、刘静庵介绍多加入新军当兵。杨王鹏、李岳崧、黄贞元、廖湘芸、李达武、何海鸣、唐羲之、章裕昆，皆英俊士也。旋组群治学社，极严密，新军士兵不得参加，继而王宪章、祝之六、张廷辅、蔡大辅等提议改称振武学社。在起义前二年巳酉，蒋翊武、刘复基（尧徵）两同志由沪来汉，因黄贞元介绍入伍，蒋、刘皆同盟会会员，宋遁初之至交也。
由是，詹大悲、何海鸣等创办《大江日报》于租界，社务逐渐扩充，乃改组为文学社，蒋翊武被推为社长。在武昌狱之胡经武、张难先等亦与闻秘密。同志日有增加，力量日渐雄厚。特别是陆军中学生特许组一分社，参加者最踊跃，几占全部。由是武汉各营部队莫不有我同志在内，而且能得到一般弟兄的爱护。不料，辛亥三月廿九日广州之役，即黄花岗之役失败，海内外同志莫不吞声饮泣，悲愤万分。因为这次的大举，预备很久，经费由海外华侨募来者，为数甚巨，较之以前10余次起义，准备实为雄厚，然而结果我们的精锐干部牺牲大半矣。
但是，蒋翊武、刘尧徵、詹大悲及武汉诸同志不灰心、不丧气，并且认为武汉为全国之中心，是我们起义最扼要之根据地。黄花岗之役虽失败，我们这里潜伏的革命武力一天一天地生长仍然不少。乃决议派詹大悲、杨玉如两同志赴沪与宋遁初、谭石屏、居觉生诸同志谋继黄花岗之役的大举。詹、杨抵沪，宋、谭、居即约集陈英士、于右任诸同志几度密商，决定推谭石屏、居觉生克日返汉督促进行。长沙下游上海、镇江、南京等处由宋、陈、于负责推动，谭、居遂即起程偕詹、杨赴汉，与蒋翊武、刘尧徵等晤面后，当将与共进会孙武、邓玉麟、刘仲文等联合。经过一番报告，谭、居亦异常兴奋，遂约集文学社、共进会负责干部在俄租界密议。经过详细研讨决定，谭石屏遂偕焦达峰返湘布置。这个时候，四川同志要求自办川汉铁路，风潮扩大，清廷派端方入川，并就近在湖北新军中调两团兵力随行。
武汉同志认为机会到了。可是，我们的同志多是潜伏在各营当兵，倘若在军队未入川以前不赶早发动，以后分散了便不容易集合。于是由文学社、共进会联合决议，推蒋翊武同志为起义总司令，刘尧徵为总司令部参议，决定八月十八日夜间发动。由总司令发布命令14条，其中最要紧的是由楚望台炮兵发动轰击总督衙门为信号，陆军中学生守藩库弹药库、官钱局，并负警卫谘议局之责。因总司令部设于该局内，并指定十九日各营代表齐集谘议局听令。
不料，当晚9时，小朝街总机关被清兵包围了。刘尧徵同志见事机已泄，即手持手枪堵住楼梯口、门口，速令各同志从后面走避，连发两枪，侦者稍却，同志得以脱走。最后刘尧徵、彭楚藩、杨宏胜3同志被捕，当晚即在总督衙门前殉义。及至12时，楚望台炮兵也无动作，迨至次晨（十九日），同志互相追询，始知命令虽已发出，因戒严城门早关，楚望台炮队并未奉到命令，刘总参谋与彭、杨三同志已遇害。革命同志尤为愤激，而蒋翊武总司令脱险不知去向，生死不明；孙武参谋长于试验炸药受伤，群情汹汹，莫知所措。最后大家认为总机关所发命令今日应该继续执行。遂由蔡大辅、王守愚、王宪章、雷洪、查光佛、李翊东等分途奔走传达殆遍。
果然，晚间甫及8时，工程营熊秉坤同志首先开枪，全营继之。未几，楚望台炮声大震，各营部队都遵照总部14条命令进行，枪炮隆隆，彻夜不止。鄂督瑞澂、统制张彪知大势已去，逃往楚材军舰。到了二十日晨，大家才知蒋翊武总司令于当晚脱险时头部腿部受伤，卧于汉阳友人家不能起床，遂由蔡济民、吴醒汉、邓玉麟、潘家时诸同志提议，公推黎元洪为大都督。
黎原任协统，初不允，嗣经大家敦促，才到谘议局就职。遵照同盟会规定，通电全国发布军政府檄令。派孙武为军务部长，胡瑛为外交部长，邓玉麟、张廷辅等8人为师长。
我们要注意的是，发动之日迟于命令一天，且在总机关破获之后的一天。设非基本力量生长成熟，何能若此。
武汉向称三镇，汉阳方面已设分府，由詹大悲主持兵工厂之驻军，宋锡金亦率部反正。唯汉口及大智门一带张彪所属之部队，犹顽强反抗，居觉生同志乃奉命率师过江督剿扫荡数日。居负伤时，清廷已檄调禁卫军冯国璋沿平汉线南下，装备齐整约5万人左右，先头部队已逼武胜关，而我军新编整理，尚未就绪，如何抵挡得住确是问题。在这个严重关头幸而革命军总司令黄克强先生由沪来了，大家见面真不啻喜从天降。于是都督府坪内搭起了一座很高的将台，由黎元洪都督导引，恭请黄总司令登台升帐，军乐齐奏，“革命军万岁”之声响彻霄汉。
黄当即传令各师克日渡江，派李书城为参谋长，何成濬为副官长，驻节汉阳归元寺。后方勤务由军政府特派蒋翊武经理部长负责，尽量装备得阵容一新，士气因之大振。当此秋高气爽之际，遂与冯军迎头作战，恶斗数日而汉口我军失利，只得藉沿江一带房屋作掩护，与之周旋。
冯军乃纵火，亚细亚油池被焚，火焰高达数百丈，一星期犹未灭，唯汉水一线的主力尚能苦撑。恰好湖南“光复”，马上就派第一混成旅统领王隆中、甘兴典兼程驰赴阵地。黄总司令得到增援，更是兴奋。冯军方才受挫，不如来势凶猛了。
在这个革命高潮的时候，四川、广西次第“光复”，云南、贵州、九江继之。义声广播，寰宇震动，而这一个其蠢如豕的冯国璋，不懂什么是民族与国家，只知升官要赏，最可恶的是重炮轰击，整天不断。血战又10余日，湘军最勇猛的巡防军统领刘玉堂阵亡，我军牺牲太惨重了，单是陆军中学生在前方任中下级干部阵亡者，几近500人。
不得已，我军放弃汉阳，隔江而守，是晚黄与黎即召集会议，报告汉阳失守情形，并力言现在只有隔江固守。等长江下游发动，才可反攻。所以，他决定赶到上海督促宋、陈、于等速举；并令粤中湘籍军官郭、李等发动；而战时总司令仍推蒋翊武同志担任。
蒋总司令接任以后，武汉情形当然紧张，敌军龟山之炮、我凤凰山之炮整天隆隆对射。汉口领事团敖康夫等出而调停，要求停战一星期，由蒋、冯同意签字。而长江下游却在此时候已发动两天了，陈英士同志首先在上海举义；林述庆同志在镇江举义，随即率队攻进南京。同时，第九镇统制徐绍桢率部反正。当时城内有林、徐两个都督的布告，几酿冲突，幸遁初、右任两同志偕林军来。遂与徐会商，推定林为北伐军江苏总司令，徐为江苏都督，其纷乃解。
不料，武昌正接得沪宁“光复”捷电，大家高兴的当中，却几乎出了岔子。因为孙武与两个师长不满意蒋做总司令，约集多人在总监察处会商。同志中有密告蒋者。蒋以停战期快满，内部不可发生他变，竟于是日到总监察处，正遇开会，蒋即首先发言说：“我今天特地来找大家的，现在局面严重，我万不能担任总司令，我已向都督辞职了，务望大家设法预备继任的人。”结果大家肃然。
孙武说“请总司令提人好了”，蒋即提出谭人凤（石屏）先生，众一致赞成，即派定代表请谭先生到都督府参加会议，遂决定不用总司令名义，改派谭为武昌防御使。谭先生老当益壮，毅然担任，并自请兼北面招讨使。
是时，湖南第二混成旅梅馨与桂军旅长赵恒惕同时在长沙组湘桂联军，准备来鄂，大举北伐。清廷乃将冯国璋调回，而以段祺瑞继之。这时袁世凯弄鬼机会到了。那时先后集于上海的各省代表已有17省之多，便开会推克强先生为大元帅、黎元洪为副元帅，迎黄赴沪的代表曾数度往来宁沪之间。黄不为所动，婉词拒之，说本党总理孙中山先生已有电来，己云由伦敦起程返回，这等大事应待总理归来。决定未几，总理孙先生到了，各省代表当即开会，票选孙中山总理为中华民国大总统，黎副之。
越日，总理即在南京就任中华民国第一任大总统之职，宣告改元，是日为中华民国元年1月1日。
（沈柏春 整理）
（选自湖南省政协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编《湖南文史第43辑·湖南志士与辛亥革命》，湖南文史杂志社1991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