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主义的历史观是陈旧的进化论。胡适说:“哲学是守旧的东西,这60年来哲学所用的‘进化’观念,仍旧是黑格尔的进化观念,不是达尔文的物种由来的进化观念,到了实验主义一派的哲学家,方才把达尔文一派的进化观念拿到哲学上来应用,拿来批评哲学上的重要问题,拿来讨论真理,拿来研究道德。进化观念在哲学上应用的结果,便发生了一种‘历史的态度’。怎样叫做‘历史的态度’呢?这就是研究事物如何发生,怎样来的,怎样的到现在的样子,这就是‘历史的态度’。……这便是实验的一个重要的元素” [2] 。因此他得出如下的结论:“实验主义只承认那一点一滴的做到的进步,——步步有智慧的指导,步步有自动的事实——才是真进化。” [3]
在这里,我们对于实验主义与达尔文学说有没有血统关系,这一点姑且不论,我们所要研究的,是实验主义者为甚么要抹杀达尔文学说中的物种突变论而强调其进化论这一点。很显然地他们是要借此否定人类社会之历史发展中的革命事实之存在。他们以为人类社会是永远在和平进化中发展着,人类社会就是在同质的社会经济基础上的伸延与发展,从古到今没有质的突变。从今往后,也不会有质的突变。历史学的任务就是研究这个社会怎样一点一滴的和平的进化到了现在。而且也就只准到“现在”为止,对于历史之未来的发展倾向,是不许研究的。这样,历史在实验主义的眼中,便变成了一片灰色的云雾,太古的历史与现在的历史,只有量的扩大,没有质的差异了。然而我们知道,所谓发展,无论在自然界或人类社会的历史中,都不仅仅是量的增大或延续,只要达到一定的发展阶段,在一定的条件之下,原来的东西就会失去其以前的质,而在新质上面成了另外的新的东西。就因为如此,所以历史的发展,不能意味着是一个绝对连续的;因为由一质到另一质的转变,却不是连续的进化,而是飞跃,是历史过程的连续性之中断。仅仅承认连续性的和平进化,就等于否认历史的变革性,否认革命。然而在现实的历史中,这种变革或革命是存在着的。在现实的历史上,的确有着各种不同性质的社会,氏族社会,古代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以及社会主义社会,这些社会他们虽然是一个跟着一个发生出来,但是他们却各自具有其独有的特殊的性质,他们表示着人类历史发展的特殊阶段,也就是人类历史发展的具体形式。中国的实验主义者则主张用和平进化来代替革命突变。
为了圆满其历史不变性的主张,胡适又这样说:“无论是自然的演变,或是人为的选择,都由于一点一滴的变异,所以一种很复杂的现象,决没有一个简单的目的地可以一步跳到,更不会有一步跳到之后,可以一成不变”。在这里胡适只承认由量到量的变异,——“一点一滴的变异”是量的变异;他不知道这种变异,不能永远继续下去,只要达到一定的程度,他就会表现为质的变异。例如:在资本主义社会的任何一种可能的量的成长条件之下,他决不能把社会主义的生产关系产生出来。然而只要资本主义发展到一定的程度,他必然会发生一种革命的突变,使资本主义一点一滴的连续发展中断,而变质为社会主义社会。而这一个简单的目的地,也不是一步跳到的,而是资本主义社会中一点一滴的长期发展所准备的。并且也不是一步跳到之后,就一成不变,在苏联社会主义社会中,他也有其发展的规律。由战时共产主义、新经济政策到五年计划经济时代,他也经过了一系列之发展阶段,而且在继续向前的发展之中。实验主义者总想把历史停止在资本主义社会之上,因而不能不否认历史的突变,但是这与现实的历史并不相干。目前的世界史,却正走向一个伟大的突变的时代。同样只有汪精卫等汉奸,才主张中国可能以和平进化的方式走到独立自由的历史,而全中国的人民则正在以革命战争争取中国历史之新的转向,从半封建半殖民地国家转向为独立自由的新中国。这在实验主义者看来,岂不又违反了达尔文进化论的规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