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驰援三十五军失利与兵败张家口

袁庆荣

一九四八年末,我任国民党傅作义部第一〇五军军长,属第十一兵团节制。兵团司令孙兰峰,副司令朱矩林,兵团参谋长贾璜。我军副军长杨维垣,参谋长成于念。军下辖第二一〇师(师长李思温),第二五一师(师长韩天春),第二五九师(师长郭跻堂),独立第三一八师(师长张进修),整编骑兵第五旅(旅长卫景林),整编骑兵第十一旅(旅长胡逢泰),察哈尔省保安第三、四、五团,独立野炮营,独立装甲车大队,侦察第一大队,辎重兵第一团第一营等。另外像第一〇四军之第二五八师(师长张惠源)、驻张北之整编骑兵第十二旅(旅长鄂友三)、暂编骑兵第二旅(旅长陈秉义)、骑兵第二总队(总队长安恩达)等虽不归我直接指挥,但也临时划入第十一兵团战斗序列。这些部队是防守张家口地区的基本兵力,约五六万人马。

张家口是守卫北平的重镇,它西接绥远,南邻平津,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故张垣的得失,牵动华北“剿总”的全盘防务。为了防守张垣,我军早就在它的周围构筑了多层次防御体系。除城内加强工事设防外,还在城垣外围的赐儿山、人头山、元宝山等处构筑了明碉暗堡。为了加强交叉火力的支撑点,一些重点部位还用战防壕沟连接起来,攻可进,退可守。同时,在兵团司令部和我军部所在地——河东东山坡处还强修了临时飞机场。一些机动部队驻扎在宁远、万全、宣化、下花园、柴沟堡等地,一旦情势紧张,他们既可以单独作战,又能互相依托配合行动。整个张垣地区虽称不上是固若金汤,但就其兵力部署和火力配备而言,仍可与解放军周旋一时。这也是当初我奉命守张垣的信心所在。

一九四八年十一月,张市周围顿时紧张起来,几个地方同时发现不明番号的解放军小部队在活动,与我小股侦察部队时有接火。这月下旬,情报处向我报告,孔家庄一带发现解放军大部队,有向张市方向推进的迹象。我和成于念察看地图后即去兵团部向孙兰峰作了汇报。返军部后我向第二五一师下达了作战命令,令韩天春师长亲率几个主力团队前往孔家庄迎击。不久,接韩报告,他率队到孔家庄后,解放军主力已转移,只留下一支小部队与韩的部队短期交火后也撤走了。此次解放军行动意图不明,杨维垣说可能共军在进行火力侦察。

十一月二十九日,各方情报汇到我处,解放军杨得志的第二兵团和杨成武的第三兵团已在张垣外围完成了对山城的军事包围,并逐步向心收拢,大有攻张之势。我同孙兰峰会商后即将第二一〇师和骑兵第十一旅调至张市近郊,又联名电请北平总部傅作义紧急增援。

张市告急,傅作义坐卧不安。三十日下午,他派出的第三十五军军长郭景云亲率主力第一〇一师(师长冯梓)和第二六七师(师长温汉民)乘兵车抵达张市。第一〇一师与我军一部配合行动,首先向占据万全的解放军发动攻击。我和孙兰峰指示部队要全歼解放军。但两军刚一交火,甚至连重武器还未展开火力解放军就主动撤走了。我军则轻而易举地夺回万全。

十二月一日,我又命令第一〇五军一部与第二六七师部队联合向占据宁远的解放军发动进攻。双方刚一接触即动用了重武器,第二六七师自恃是北平来的救世主,他们凭借炮火优势,连连向解放军阵地发起冲锋,双方出现了伤亡。谁知,就在我军准备迂回包抄的时候,解放军不战即退,去向不明。我军收复宁远后,第一〇四军的第二五八师也以援兵姿态乘火车急抵张家口,暂归第十一兵团指挥。

十二月四日上午九时,傅作义乘专机飞抵张市。他落机后没有小歇即直奔第十一兵团司令部召集会议。记得出席会议的有孙兰峰、贾璜、郭景云和我及副军长、各师旅长、保安副司令靳书科等。会上,傅首先听取了孙兰峰和我汇报张市近况及各部队备战情况,然后作了指示。他说林彪部队远在关外整训远水不解近渴。北平仅有聂荣臻部孤军作战,凭借第一〇五军及其附属部队,完全可以应付。他要求各部队加强训练,加紧构筑防御工事,鼓励大家对防守张垣要有胜利信心等。虽然我一再当面向傅报警;指出张垣在防守上潜在的危险情况,但他对张市的去守问题始终未作出明确选择,搞得与会人员不得要领。临近散会时,北平总部给他打来紧急电话,他向大家握别后即匆匆返平。

十二月五日,张市外围十分宁静。既然张垣无战事,按傅预先指示,第三十五军及市内部分行政机关和零星部队便在郭景云率领下离张返平。由于兵多人杂行动迟缓,该部行至下花园、鸡鸣驿时遇小股解放军阻击。部队被迫停步还击后于六日启程,途中又遇解放军袭击而不得不边打边前进。最后,由于这支部队行动上的严重失误而招致了解放军主力将其包围在新保安。

十二月九日上午,我视察城防部队后回到军部刚要小歇一下,突接傅作义发来急电:第三十五军于新保安被围困,除已令第一〇四军从怀来驰援外,着你部立即向下花园、新保安发动攻击,以策应被围困之第三十五军突围返平。

军情紧急,刻不容缓。我同杨维垣当下便率领第二一〇师、第二五九师各一部乘汽车前往执行命令。当我率部行至沙岭子附近时,突然遭到预先埋伏在两面山腰的解放军猛烈阻击。我见部队受阻,又加上出发仓促事先未派出搜索部队,心情十分暴躁,忙令师长们组织突击队为大部队冲开一条路。但是,解放军参加阻击的部队越战越勇,且援兵不断从两翼开到。从上午打到下午,双方激战了四五个小时,我军仍不能前进。杨维垣焦急地问我怎么办?我沉思后感到我部所处地理位置十分不利,深恐后路被解放军切断,已来不及请示,我断然下令部队原路返回。返张后当即将我军遭遇报告傅作义和孙兰峰。

这时的张市,自第三十五军撤走后,刚夺回的宁远、万全、榆林乡等地又相继失守。解放军大部队(情报说东北野战军进关的第四纵队也加入了围张之列 )已对张市步步紧逼过来。我部由于屡遭袭击,伤亡剧增,官兵士气开始低落。虽经我一再鼓劲打气,但面对外界重兵压境,士兵们仍如惊弓之鸟,搞得我心中也惴惴不安。

十二月二十二日晨,枪炮声从四郊升起。包围张市的解放军已兵临城下。下午,傅作义从北平给我和孙兰峰发来特急电称:第三十五军及部分增援部队已在新保安被解放军歼灭,张垣被围已无守备意义,可相机突围转进绥远。事不宜迟,我与孙当即召集贾璜、朱矩林、杨维垣和成于念在孙的办公室内进行了紧急磋商,确定了突围的原则性方案。经请示傅作义后,张垣守军的下一步行动统归我指挥(第十一兵团主要是第一〇五军在支撑,孙只是个空头司令)。

军部内也开始紧张起来。我和杨维垣、成于念面对地图进行了具体研究;为了分散解放军的主攻方向,我们决定分路突围;步兵从大境门撤出,骑兵从七里茶坊分数路向商都方向突进,两部分人马最后向绥远移动。同时决定当晚先由第二五九师冲出大境门后向陶赖庙方向进击,为后续部队开路。考虑到我平常对部下常唱誓与张垣共存亡的高调,而现在这个决定太突然,我怕涣散军心造成混乱难于掌握部队,故对突围的布置严格保密,对军部某些成员也不例外。我叫成于念单独起草突围的具体事项;除对远驻张北和绥东的鄂友三等部用电报下达通知外,其他驻张部队均由我一人面对面下达口述突围命令。

十二月二十三日晨,各部队在零星的枪炮声中开始执行突围的命令。按规定:我亲率军部成员和卫队从大境门内开出。由于解放军尚未发动大规模攻击,故突围部队出城后行动迟缓。见此状我十分焦急:这样大的部队被拥挤在小山沟内爬行是非常危险的,我严令师长们督促部队跑步突围,对行动迟缓和延误大部队突围的长官可以阵前处决。经过三令五申,终因兵多沟窄而看不出有何进展。

上午十时,我们到达朝天洼。这时,陶赖庙四周的高山上,我先头突围部队正与堵截的解放军进行激战。由于解放军事先已占据制高点,用交叉火力封锁通道,我军频频发动攻击均未奏效,部队伤亡惨重。眼见大部队被阻,我心急如焚。急带几个卫兵冲到炮兵阵地前,亲自指挥他们发炮轰击解放军阵地。这时,孙兰峰、贾璜等一行人跑到阵地上来找我。他一见我就高声叫道:“欣然(我的字),部队在哪里?”我忙回答先头部队受阻,后续部队爬在山沟内等待前进。孙听后焦急地告诉我,原定从西门突围的骑兵部队不知怎么搞的,也从北门突出来,这样目标太大了。我听后气恼地说,擅自更改我的突围计划,等突出去以后再算账!孙与贾璜和省民政厅长周钧听后面面相觑,无言可出。

这时,第二五九师的一个团在我炮火掩护下向高地再次发动攻击,但时间不长即被顶了回来,几乎溃不成军。我一看急了眼,忙命令郭跻堂师长亲自率领全师向高地发动冲击(当时别无他法,只要能冲开一条路,即使全师都打光了也在所不惜),同时下令炮兵向通往崇礼的道路猛烈轰击。半个小时后,这些努力均成泡影。解放军早已对我部形成左右夹击之势,援兵也相继投入助战,其气势凶猛异常,他们固守的高地尽管被炮兵炸得成了一堆黄土,但仍纹丝不动地挡住我军前进的路。在这前不着村后不靠店的地方窝着,官兵们怨声载道,我的心情更是烦乱无章。

下午三时半左右,我同孙兰峰又一次紧急磋商,认为必须在黄昏前杀开一条通道,否则天一黑部队就会像放羊一样散了架而无法掌握。于是,我又一次亲自指挥炮兵猛烈轰击左右两侧的高地,同时命令骑兵部队在步兵轻重机枪的掩护下继续发起冲锋。这样持续了一段时间后,部队被打疲了,最后竟连冲锋的架势也端不起来了,前进的通道始终未打开。

近黄昏时,已冲进四城的解放军与退进城内的我残余部队发生了巷战。这些被打散了的残余部队欲逃无路,欲守无力,几经拉锯,整个城垣被解放军占领。

城外我军分路突出城后因到处受阻,指挥官无法统一指挥部队,故大部分人马竟漫无边际地自动跑进解放军的包围圈内。五万之众的突围部队除极少数从解放军的防地空隙西逃外,其余均被解放军解决。

兵团司令官孙兰峰见我部突围受阻,又见大部队被解放军击溃瓦解,等待而至的将是灭顶之灾。他顾不上同我细谈,即带兵团司令部少数人员混在西撤的队伍中突围。事后,我才知他跑到了绥远的武川。天黑以后,我无法再指挥部队了。在军部几位成员的簇拥下我们跑进山里。由于天黑无法辨认出逃的方向,心想,只要能突出包围圈就算是万幸了。

我们在山里沿着崎岖小道摸黑赶路,地形和方位搞不清楚,折腾了一夜最后仍没有逃出包围圈。那坎坷不平的小道使不少人摔伤了腿脚,我的一条腿也在黑夜中被石头碰伤,最后不得不拄一枝小树杈当拐杖。

二十四日上午八时左右,天色大亮。我们一行被杨成武将军的部队严密包围在一个小山头上。面对顶住胸膛的刺刀和一双双愤怒的目光,任何挣扎和反抗都是徒劳的。我们被迫放下了武器。至此,国民党第一〇五军这个番号在华北“剿总”的战斗序列中被抹掉了。

(任方明 整理) 9pMqNko/Ntps2qUlzOdlIf8KNNm28ZDEo1LRQeHCVFkUfbyzWrr5GIvVJtgh+SQ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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