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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立煌到东北难挽危局

彭杰如

一九四八年一月,卫立煌继陈诚以东北行辕副主任兼东北“剿总”总司令接掌东北。我原系他的第十四军旧属,当时正闲居长沙,经屡电相邀去东北,于八月到达沈阳。随即明令发表我为东北“剿总”副参谋长、第一兵团副司令官,暂留总部工作。我在东北虽为时不及两个月,但经常与他接触,关于他到东北的情况,见闻较多,特就我回忆所及略述于后。

一 最初的企图

自一九四七年秋季以来,人民解放军曾几次在东北发动攻势,国民党部队连遭失败。国民党政权内部及东北朝野,大肆攻讦,“杀陈诚以谢国人”之声不绝于耳。蒋介石不得不另外派人接替。当时一般高级将领诚惶诚恐,谈虎色变,对去东北人人视为畏途,卫立煌也不例外。当蒋介石将他从上海召到南京征求意见时,他就表示不愿受命。但是经张群、顾祝同等人力加劝说,陈诚老婆谭祥又登门恳求,特别是蒋介石允将东北党、政、军大权全交给他,并许恢复陈诚丧失的四个军,还同意由关内增派部队充实兵员和补充装备,威逼利诱,终于使他走马上了任。

卫立煌到东北之后,陈诚失败的前车之鉴,使他采取一种稳重态度。他最初的企图,曾在一次私谈中对我说过:“共军目前采用的战法是围城打援,我们绝不能轻举妄动,上其圈套,只有蓄聚力量,固守沈阳,以待时局的变化。”本此,他不管解放军打到什么地方,各地守军如何告急,就是蒋介石一再令他打通沈锦线,他都一概不为所动。他把主力集中在沈阳附近,进行网罗旧属,收揽人心,补充兵员装备,加紧整训等一系列活动。

(一)网罗旧属。他首先把原第十四军旧属陈铁找去,委为东北“剿总”副总司令。复邀我到东北,一见面就极表欢迎。他说:“杰如,你来了很好!志坚(陈铁)早就来了,要我打电报催你。我们十四军的老同事,你看还有哪些人,可以多找几个来。”当时,凡他认为与己有旧关系的,来者不拒,都予以安插,并极力邀一些曾有过旧关系的现职将领,如保举沈向奎为新八军军长,对第四十九军军长郑庭笈另眼相看,予以各方面的便利。他与各将领谈话,总离不了这一句:“大家都是老朋友,我们共同努力!”

卫立煌把我们找到东北来究竟是干什么?我曾问过陈铁,他说:“你的事卫先生跟我谈过,暂时不要性急,叫你跟他搞些校阅和检查部队及有关训练方面的工作,等你把部队情况摸熟以后,再打算你我各搞一个兵团。”他还跟我介绍了各部队情况,嘱我注意充分利用各种私人关系,为卫多做些拉拢工作。

卫立煌约陈铁和我私谈。当时,我们对东北局势深怀忧虑,担心沈阳是否能长期固守。万一不守,向何处撤退?在一次谈话中,我们曾向他提出这些问题。他内心未尝不是忧心忡忡,不过希望仍极强烈。对我们说:“沈阳非长期固守不可!美国人是坚决反苏反共的,沈阳系东北重镇,有战略价值,绝不会坐视不理。现在东北问题,苏、美等国利之所在,势在必争。第三次世界大战大有一触即发之势。只要我们保存实力,占据地盘,事情即有可为。”接着他又谈到可以长期固守沈阳的理由:第一,各部队将领一致赞同我的主张,均认为沈阳系东北战略要地,大家有固守的决心。第二,我军有足够的守备力量,可以凭借坚固工事,采取纵深配备,以逸待劳,稳扎稳打,有把握守住沈阳。第三,共军前来攻坚,死伤必大,容易挫伤士气。孙子兵法云,“攻坚则瑕者坚”,有利于我。四平街围攻战,共军吃过大亏,即其一例。我们认为言之有理,频频点首。最后他很有感慨地说:“陈辞修在东北的失败,系指挥失策,却把责任推到各将领不服从命令上,这样固然不对,但是,军心团结,将士用命,我们指挥官应该特别注意!”谈到这里,他顿了一顿,注视着我们说:“希望你们二位代我多在这方面下点功夫!”

卫立煌叫陈铁和我下点什么功夫呢?因为沈阳主力都掌握在廖耀湘一人手中,他不愿当光杆总司令,不仅要拉拢廖耀湘,使其服从他的指挥,而且想要直接抓各军甚至各师,便于调度。所以叫我和陈铁利用故旧、同乡、黄埔同学等关系,代他去做拉拢工作。

(二)收揽人心。卫立煌处理各方面人事关系,一变陈诚排除异己的作风和刚愎自用、目中无人的骄横态度,锐意拉拢,极力利用。他对总部内人事很少变更调动。杜聿明和陈诚在东北的原班底,他都一律留用,如对参谋长赵家骧,一直寄以很大信任,使其乐于为己效命。他对东北权威人士待之以礼,联系问计。对“剿总”副总司令张作相、万福麟、马占山等,对“剿总”副参谋长袁克征、总务处长李万春(万福麟之旧部)、高参室主任苏炳文以及东北政务委员会中之王家桢等,经常筵宴。邀约讨论东北问题,征询他们的意见,使他们与己合作,便于遂行自己的企图,变阻力为助力。

(三)争取美军顾问团援助。卫立煌长期固守沈阳,面临的严重问题为装备补充和运输补给。蒋介石为迫使他接受打通沈锦线之意图,又复多方掣肘。他遂把希望寄托于美军顾问团。认为只要和他们打好交道,要装备有装备,要运输补给有飞机空运。先是邀请刘耀汉任补给司令。因刘系留美学生,在抗日战争时期曾在外事局任翻译官,经常与美军顾问团接触,深得美方信任,可以用其争取美军顾问团之援助。接着即派人与美军顾问团团长巴大维交涉装备补充和运输补给问题。巴大维表示全力支持,并允空运十个师的美械装备给他。 从四月开始,兵员装备粮秣械弹源源运到沈阳

(四)补充兵员。当时,各部队战斗及非战斗减员很多,对实力影响很大。卫立煌指示各部队就近在驻地附近设法补充齐全。驻沈阳及锦州部队曾在当地抓捕大批青壮年当兵。但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他一面急电各处速将增调部队及新兵运葫芦岛登陆,一面派人至该处接运补充。暂编第六十二师被歼灭后,即派师长刘梓皋亲赴葫芦岛接收新兵,组织部队。

(五)加紧整训。关于各部队的训练,卫立煌特别重视。我到沈阳不久,沈阳警备司令胡家骥请我吃饭,酒后对我说:“现在卫先生对部队训练抓得很紧,特别注意野外战斗演习及各种射击教育。”此后我经常听到卫立煌说:“共军每次战斗,射击准确,给我军造成很大的伤亡。听说他们很注重射击教育及手榴弹投掷。我们老一套的训练方法不改,就不能适应实战的需要。”他确实着重在战斗演习和射击教育方面的训练,除规定各军师间互相观摩、取长补短外,还不断亲到各军视察,参观各种实战演习。他亲自主持沈阳各军师挑选射手进行比赛。他还派我代他检阅各炮兵部队的射击演习。

(六)构筑和加固沈阳及外围防御工事。听说卫立煌到沈阳后,即令工兵指挥官李贤负责构筑和加固沈阳、锦州等地城防工事,一律建成现代化钢筋水泥的工事。并规定阵地外围要挖二米宽、二米深的外壕,架设铁丝网。我八月到沈阳,工事尚未完成。由于缺乏钢筋、钢板、水泥等材料,加之从卫立煌以下,都要从中捞一把。所以,工程进展很慢,而且按原计划打了很大的折扣,只是在要点构筑了一些独立的水泥碉堡。然而卫立煌率领我们大批人员到锦州、本溪、抚顺等处视察时,却感到很满意。记得他在视察完毕回沈阳的途中自鸣得意地对我们说:“在江西和共军作战的时候,哪里有这样坚固的水泥工事呢?那时都能打胜仗,现在有这样好的工事,更没有问题了。”

(七)抢购粮食。粮食问题对卫立煌固守沈阳是一个生命攸关的问题。那时补给确实困难,全靠空运。蒋介石曾有指示:“各部队主食应尽量就地征购,并极力扩大占领区,抢购粮食,以减轻空运的负担。”卫立煌也曾对蒋介石夸下海口:“只要不将主力撤出沈阳,补给由我自己负责。”我到沈阳之前,听说卫立煌曾指示沈阳地区的部队扩大占领范围,发动过抢夺小麦之战。我八月到沈阳,当时沈阳附近各县遭到严重的虫灾,秋季收成不好。卫立煌命令东北政务委员会及辽宁省政府宣传重价购粮,但毫无效果。于是又召集军长以上开会研究如何抢购粮食问题。当即决定各部队自行向当地征购,并规定十分之二的提奖办法,以鼓励各部队积极征购。谁知粮食歉收,民食尚感困难,征购不易。开始各部队向民间强迫收购,后来发展到抢夺,不顾人民死活,造成鸡犬不宁,人民大批向外逃难,十室九空,厥状甚惨。尽管如此,所获粮食仍极有限,卫立煌不得不向关内乞援。由于局势紧张,每天几架运输机担任庞大部队的补给,已感到缓不济急了,何况还要兼顾长春方面给养的转运,更感到捉襟见肘了。

(八)撤退计划,举棋难定。卫立煌坚持固守沈阳,可是事态的发展非其所愿,因此他不得不慎重考虑后路问题。蒋介石一直没有改变他的主张,要沈阳主力出辽西向锦州撤退。而廖耀湘等则主张趁解放军辽南空虚之时,撤守营口。卫立煌也曾问计于我和陈铁。我们认为强敌当前,久困沈阳绝非长久之计,既要撤退就要乘机迅速安全撤退,避免决战,当然以出辽南退营口,利用海上这条退路为宜。并要他早作决策。卫立煌居心是同意撤营口这个方案的,但慑于蒋介石的淫威,顾虑重重。他说:“主力一撤,长春、沈阳都会一齐陷落,我个人的声誉影响事小,丢失东北的责任哪个来负呢?”就这样迟迟没有采取行动。

二 三大据点的覆灭

卫立煌接守东北,所有败残军队收缩在长春、沈阳、锦州三个孤立地区,完全失去主动。当时蒋介石要他放弃沈阳,将主力撤至锦州,而他一直坚持固守沈阳的主张。卫立煌曾和我们谈到这个问题,他愤愤不平地说:“委员长要我们放弃沈阳,是有他的目的的。首先他从接收东北之时起,曾把所有的精锐部队都调到了东北,现在弄成这个局势,他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保存半壁江山,又企图逐步把部队从东北抽走,放弃东北,以保卫南京;其次,委员长曾透露过,他已经同美国顾问团商量好,只要保全锦州,美国就可以大量援助,一切就有办法;第三,委员长的一贯作风就是诿过于人,他顾虑到国际影响和国内的政治压力,更为顾全他个人的尊严,总是希望别人代他背过。”而卫立煌也有他自己的一套想法:第一,他接受陈诚失败的教训,感到打不过共军,心中胆怯,怕被消灭掉,他经常向我们表示“要以不变应万变”,不要轻举妄动,以免上共军的圈套。第二,他对共军的力量有较高的估计,不像蒋介石那样单纯从主观愿望出发,估计过低。他认为攻不可能,守则较有把握。他曾问过我:“你看东北地区共军总的兵力究竟有多大?”我说:“‘剿总’参谋处作战科不是早有判断数字,约有七八十万人吗?”他说:“数字可能有那么多,但是应该包括地方游击部队,约有三十万人。这些地方部队,枪械不全,战斗力差。就是正规军中新兵也多,还在训练,判断共军近期不会攻坚。我们沈阳有二十个师以上的兵力,固守沈阳是有把握的。”第三,他企图培植自己的实力,这个任务曾嘱陈铁和我去为他实现。他还说:“我在东北,只要有了实力,一切都有办法。真到万不得已时,我们难道不是一样的可以打游击?何况我们打游击比共军在江西时的条件要好到千万倍呢!”

郑洞国守长春,原来的心情是非常沉重的,确实是不得已而为之。郑洞国受命之先,曾主张放弃长春。他认为长春距离主力太远,被解放军吃掉的可能性大,与其将来被歼灭,不如主动提早放弃,还可保存一部分有生力量。据卫立煌告诉我:“郑桂庭(洞国)不愿守长春,曾和我谈过,委员长那一关通不过,我也就无可奈何了!”

卫立煌对长春,守也可,退也可,没有坚决的主张,采取模棱两可的态度。他说:“长春本该死守,但在必要时,也有可能退回沈阳或山海关。”他还曾对我说过:“长春是个包袱,好比一个盲肠炎症,恨当初陈辞修走了这着死棋。”郑洞国在长春,卫立煌并没有积极支持。如我到东北,他发表我为郑洞国第一兵团副司令官,该兵团驻沈阳办事处处长姚梦杰,时常拿了郑洞国的电报来催我去到职,我去请示他时,他说:“长春已被共军包围,是一个死地,失掉只是迟早问题,你不必去长春,还是留在总部,大家集中经营沈阳,我给郑司令官打个电报去。”又如长春发生粮食恐慌,郑洞国再三电告卫立煌,要求增加飞机空投粮食,可是卫立煌因为沈阳粮食储备空虚,空运能力又有限,对长春每天只能投二三千斤粮食,杯水车薪,无济于事。不过当他每次接到长春告急电报,偶尔也向天长叹:“我负了郑桂庭,我这个中间人难做啊!”

郑洞国到长春一个多月,解放军就占领了飞机场,长春、沈阳间唯一的空中交通也断绝了。此时不死守也得死守了。郑孤城困守,军民生活困难万分,先是粮食发生恐慌,继之燃料无法维持,居民卖儿鬻女,相率外逃,军民争食,趁火打劫,秩序大乱,无法掌握。后来第六十军曾泽生起义,新编第七军李鸿放下武器,郑洞国司令部仍据守中央银行大楼(日本侵华时的伪满洲国中央银行),虽困兽犹斗,但大势已去,无法挽回,最后不得不放下武器。

当郑洞国被围时,曾电蒋介石告急。蒋介石要他设法突围,并派飞机送一封信给卫立煌,要卫设法援救郑洞国出险,把卫立煌弄得啼笑皆非,他愤愤不平地说:“大部队由长春向南撤退,要通过五六百里解放区,事先毫无妥善计划,仅用一纸命令,叫跑便跑,真是开玩笑!”实际上卫立煌接到蒋介石的信时,长春已经解放,已无法援救了。

锦州是东北的咽喉,该地的得失,关系东北战场整个国民党军的安危。守将范汉杰是东北“剿总”副总司令兼锦州指挥所主任。他原来对东北的局势早已失去信心。他调到锦州,是出于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在危难之时,应该顾全大局的心情而受命的。

当时盛传蒋介石要范汉杰打通沈锦线,将东北主力撤出沈阳后,取卫立煌而代之。卫立煌犯了很大的顾忌,处处小心提防。他最怕的就是抓不到实力,无法指挥。他对陈铁和我每次私谈,都是一再关照我们,在人事上多做些拉拢工作,一直不放我们离开沈阳。他还对我们流露过:“我不愿当一个光杆司令,必须把各军各师直接抓起来,不然将不用命,各怀异志,事情就难办了。”他认为范汉杰只知秉承蒋介石的意旨办事,曾指示陈铁和我极力拉拢廖耀湘、周福成等。他认为要使锦州听命,首先必须把指挥机构统一起来。当初范汉杰是以冀热辽边区司令官的名义,从秦皇岛移驻锦州的,华北“剿总”可以指挥,东北“剿总”也可以指挥。卫认为锦州既属东北“剿总”范围,应划归东北“剿总”序列。经过多次向蒋介石请示,才将冀热辽边区司令部改为东北“剿总”锦州指挥所。卫立煌曾亲到锦州视察部队和城防工事,对范汉杰说:“东北目前不能打仗,只要把部队训练好就有办法。”在此期间,许多事情卫立煌对范汉杰是不满的。他曾和我谈及:“范汉杰的指挥所原来我主张设在葫芦岛,委员长不同意。以后锦州吃紧时,我又要范移葫芦岛,范只是听从委员长的指示,不理我的意见。”卫立煌曾因为沈阳周围遭受虫灾,粮食来源困难,要范汉杰将锦州粮食空运沈阳,锦州驻军就地征购粮食;范以沈阳主力即将撤至锦州,不必徒劳往返,给了卫立煌一个橡皮钉子,卫非常气愤。又关于人事升迁和部队调动,范汉杰也是把卫立煌不放在眼下的。

范汉杰在锦州,和沈阳、长春一样,处在解放军包围之中,处处被动。加上他的嫡系部队与云南部队之间,互相排斥,各不联系,同时物价飞涨,军队副食和燃料来源断绝。他虽控制锦州,但风声鹤唳,岌岌不可终日。范汉杰当时拟集中三个军的兵力于锦州,并计划将在义县的第九十三军王世高师撤回锦州。卫立煌不同意王世高师撤出义县。后来锦州危急,蒋介石迫令卫立煌出辽西解锦州之危,并派顾祝同至沈阳监督卫执行命令,卫仍向顾陈述利弊。于是蒋介石亲自出马到沈阳指挥,仍无法解锦州之危,挽救范汉杰部被消灭的厄运。最后给锦州空投一信,要他能守则守,不能守则退守锦西。迨锦州更处危急时,情况愈来愈不利,范汉杰决定放弃锦州,向锦西撤退,这时卫立煌却指示:锦州坚守不动,以免影响全局。等到最后锦州难以维持,范汉杰再向锦西撤退时,已走投无路了。

一九四八年九月二十六日顾祝同衔蒋介石之命飞抵沈阳,连夜召集沈阳附近的高级将领廖耀湘、郑庭笈、赵家骧、陈铁、彭杰如等人开军事会议,传达蒋介石的作战要旨:第一,空运第四十九军郑庭笈部增援锦州;第二,由沈阳派出得力兵团向锦州攻击前进,以解锦州之围。卫立煌同意于二十七日开始空运第四十九军援锦,但对第二条仍持异议。他说:“根据情况判断,目前解放军主力部队在辽西走廊、彰武、新立屯一带地区,如沈阳出兵,中途必遭覆灭,正中解放军围城打援之计。现在由沈阳派一个军空运援锦,已经是迫不得已,要把沈阳主力拿出去,置沈阳于不顾,这是失策的。希望华北增兵葫芦岛,由锦西援锦州。”他决定在葫芦岛设立指挥所,以陈铁和我分任指挥所正副主任并以我兼参谋长,统一指挥援锦部队。

陈铁和我根据卫立煌的决定组成指挥机构,随即出发。临行时,卫立煌对我们说:“我已电范汉杰坚守待援,并电催华北、烟台两地部队集结葫芦岛 ,希望你们到达后,集中使用优势兵力,早解锦州之围。”我们于九月底分乘几架运输机先到北平转船赴葫芦岛。到北平后,陈铁和我衔卫立煌之命到华北“剿总”会晤傅作义总司令,向他联系并了解派部队增援葫芦岛的情况。傅作义除了询问东北战况表示十分关心外,并说:“增援葫芦岛的先头部队第六十二军林伟俦部已开始启运,其他后续部队如第九十二军等部已整装待发,只要海运船只调集好,即可陆续开往目的地。”我们见傅作义答复圆满,也符合卫立煌的要求,没有在北平多耽搁,随即改乘海船去葫芦岛。

我们到葫芦岛后,于十月四日正式成立指挥所。并电告卫立煌到达葫芦岛及成立指挥所日期,以及与华北“剿总”联系经过。卫复电嘉勉,并把锦西、葫芦岛地区军事指挥全权交给陈铁,嘱陈迅速部署,指挥部队向锦州攻击前进。

蒋介石念念不忘锦州,并对卫立煌采取不信任态度。一方面派华北战地督察组长罗奇先赴葫芦岛监督独立第九十五师猛攻塔山 ,一方面他本人于十月五日乘“重庆”号军舰赴葫芦岛亲自部署作战,并召集各将领开会训饬一番。他说:“锦州得失关系整个东北与华北的战局,除已令沈阳派主力部队兼程驰援锦州外,还令华北的两个军及烟台的一个军星夜赶运葫芦岛,一俟到达,迅速向锦州攻击,策应沈阳主力部队的作战;同时已令桂永清亲率海军第三舰队,派出强大空军,协助葫芦岛部队的作战。”他还告诫大家要有“杀身成仁”的决心,消灭共军。最后又交代葫芦岛的部队归侯镜如统一指挥,在侯镜如未到以前,由阙汉骞军长统一指挥,他对卫立煌派到葫芦岛的指挥所,抛到九霄云外,一字未提。我对陈铁说:“无职一身轻,停留几天观观战即开溜,免得当俘虏。”陈停了半晌才很有感慨地说:“这表明蒋、卫之间的矛盾更加深化了。蒋想利用卫,但又不放心他,处处掣肘,弄得大家离心离德,一切失败都是咎由自取。我老早就跟你谈过,整个战局已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病入膏肓了。这次我们本可不来,但因同卫共事多年,到了危难关头,一时又不好意思脱离,只得暂时勉强敷衍一下,委员长来这一手,我们还是多考虑自己的前途吧!”卫立煌为援救锦州而成立葫芦岛指挥所,由于蒋介石亲自插手,没有起到一点作用。

卫立煌对沈阳,如前所述,一直坚持固守,静待局势的变化。他曾想方设法拉拢廖耀湘。后来廖耀湘为蒋介石所掌握,要求卫立煌成立防守兵团与攻击兵团,及时采取行动,卫立煌对此不表赞同。他怕廖把沈阳主力拉走。他说:“沈阳只有一套本钱,合则能守能攻,分则攻守两不成。”廖对卫颇为不满 。当锦州处于紧急状态时,卫立煌认为锦州必须静待关内的增援,不同意廖耀湘出营口的计划,二人争吵不休 。以后,蒋介石直接指挥廖耀湘出辽西,直到全军覆没,卫立煌没有插得上手。卫立煌和我们谈天,大家认为蒋介石越来越昏庸,只要他到哪里指挥,他就是一意孤行,谁的意见也不接受;他召集开会,谁不符合他的意见,不执行他的命令,他就骂人。卫立煌还非常苦恼地说:“委员长的用人,人人可以直接通天,谁也无法统一指挥。东北局势恐难收拾!”

锦州解放,卫立煌认为廖兵团再无西进的必要,而蒋介石却坚令廖耀湘出辽西向锦州攻击前进,仍梦想重占锦州。廖耀湘表示全力完成委员长交给他的任务 。卫立煌虽一度严令廖耀湘不再继续西进,但又不敢下撤退命令 。这时蒋介石把杜聿明找去,要他去接替卫立煌,指挥廖耀湘打锦州。杜聿明迫于蒋介石的淫威,允以卫的副职上任。不久,廖耀湘兵团在辽西全军覆没。卫立煌在沈阳召集幕僚研究如何巩固沈阳防务或撤退营口时,非常愤慨地说:“我早就向委员长说过,一出辽西走廊就会全军覆没,他不相信;我画个十字,他也不信。现在你们看,我不是说中了吗?”他的心情非常痛苦。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为蒋家王朝将要覆灭而垂头丧气。等到蒋介石要杜聿明到沈阳找周福成调整防务时,沈阳已经快完蛋了,后来蒋介石下令撤职查办卫立煌。这就是卫立煌经营东北的下场。卫夫人韩权华难过地对我说过:“为什么把队伍这样去送掉?这是什么心理?”然而内中情况,她又怎么能够洞悉呢?

三 最后的结局

蒋介石亲自策划援锦,一意孤行,结果无法寸进。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到处乱窜,造成了临阵易将的混乱局面。

十月十日由阙汉骞指挥分兵三路向塔山进攻。第五十四军的第八师指向塔山;暂编第六十二师指向铁路桥头堡;第六十二军指向白台山。这一天从拂晓前开始攻击,一直到正午,反复猛冲强攻,均未奏效,伤亡惨重,攻打鱼山的一个营全部被歼,不得不在原地停止待命。

十月十一日仍按十日兵力部署继续进攻,遭到解放军步炮火力猛烈射击,伤亡很大,没有前进一步。

十月十二日停止攻击,调整部署。

十月十三日改由侯镜如指挥 ,重新部署兵力。由独立第九十五师攻塔山;铁路桥头堡改由第八师接替暂编第六十二师进攻;第六十二军仍攻击白台山一带;第二十一师为总预备队。独立第九十五师采取整营整连密集冲锋的战法,攻击仍无进展。晚间,罗奇主张组织敢死队,给予重赏,以便鼓励士气。

十月十四日炮兵集中火力向塔山阵地开炮,海上兵舰也同时用一五二毫米口径的炮轰击助战,并派飞机轰炸,结果有几枚炸弹掉在自己的阵地上,死伤了不少官兵。一昼夜猛攻塔山达九次之多,均被解放军击退。一天下午卫立煌曾乘飞机来前线视察,指示不可再攻坚,另想办法,以免徒然消耗兵力。他意气消沉,并没有指示什么作战机宜,即回沈阳去了。

十月十五日因独立第九十五师攻塔山,伤亡半数以上,丧失了战斗能力。其他各部队也已精疲力竭,死伤很大,士气低落,各将领一致要求休整一天。

十月十六日蒋介石乘飞机到锦西机场,即刻召集陈铁、彭杰如、罗奇、阙汉骞等训话,一开始就破口大骂:“你们不是东西,给你们这么多部队,又配备了海空军协同作战,用了几天时间,连一个塔山都攻不下,你们不配为黄埔学生和总理的信徒!”他当即指定葫芦岛部队改为陈铁指挥,并且指着陈的鼻子恶狠狠地说:“如果你再搞不好,我非杀你的头不可!”陈受到痛责后,情绪非常沮丧,态度消极。他与我私下交谈时表示:“委员长被败仗打昏了头脑,葫芦岛援锦部队作战指挥,一时阙汉骞,一时侯镜如,都是他当面指定的,现在反而又把失败的责任推到我一人身上,令人难解。说真的,他要相信卫老总,决不会造成这样的残局,我怎么收拾得了!”我深以为然,代他叫屈,也代卫立煌抱不平。

十月十八日陈铁迫不得已,召集葫芦岛师长以上军官开会,只查询了各部队人数及武器弹药的补充情况,并没对任何部队作出新的部署,只要求各部队加强工事,在原地待命。以后得知锦州方面的解放军已向东移对付廖耀湘兵团,于是葫芦岛暂时得到苟安。

十月二十日蒋介石又指派杜聿明为东北“剿总”副总司令兼冀热辽边区司令官,驻葫芦岛指挥部队向锦州进攻。这时我托词牙痛向陈铁请假离开了葫芦岛。东北的残局由杜聿明代替卫立煌来收拾。然而大势已去,杜聿明也只能作逃命的打算了! qt0w9HM7Mm2h/rEG7lfAgAJeFIQntHoS60GMYJgPJXqpfZ0Doel2+2Mng6eDnpJ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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