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宋结婚

1927年下半年的一天下午，我偶阅英文《字林西报》，忽然看到一条蒋介石和宋美龄订婚的启事，真是出人意外。这是一件能引起全国注意的消息，它的意义不只限于社会新闻范围。因此，我驱车往西摩路宋宅去看宋美龄。

那时宋美龄年轻，和我是在教会中熟悉的。所以我一到宋宅，她就出来见我。我先向她道贺，随即问她跟蒋介石订婚的经过。她说，当她在广州时，蒋已苦苦地追求她；最近她到日本，蒋又赶到日本，要求跟她结婚。宋说：“蒋跟母亲商量过，母亲同意我嫁给他，不过我们要求他跟原来的妻子毛氏离婚，和别的女人断绝关系，然后才结婚。蒋一口答应下来，所以昨天才在家中举行了很简单的订婚仪式。”她讲完后，宋老太太也出来，对我介石长、介石短地说了一些话，内容跟宋美龄所谈基本相同。临行，我向宋美龄要了一张她最近所摄的照片。我到报馆后，就写了这一消息，并在消息的后面刊登了蒋、宋的照片。消息发表后，我发现此消息为《新闻报》所独有。报纸一出，读者争购，上午八九时报纸已被购买一空，报贩多次请求添印。这天的《新闻报》，销数增加了好几万份。

不久，蒋又登广告，声明跟以前的女人脱离关系。他为什么要和宋美龄结婚呢？我看不外有两个明显的意图。第一，他跟宋美龄结婚，立刻和孙中山先生成为襟娅之亲。那时中山先生已逝世，这样做可以提高他在国民党里的地位。第二，他到上海后，由于觉察到日本不会改变支持北洋军阀的既定方针，他在徘徊中决定选择亲美的道路。恰巧宋美龄长居美国，可以帮他同美国联系。他跟宋美龄结婚，从性质上说，可以说纯属政治性的。

过了些时候，大约1927年秋，蒋宋宣布定期在沪西大华饭店举行结婚典礼。那时大华饭店是上海最豪华奢侈的饭店。蒋介石虽非基督教徒，但宋家世代都是虔诚的基督教徒，所以坚决主张采用宗教仪式举行婚礼，蒋唯命是听。宋家既是景林堂的教友，那时景林堂的牧师是江长川，照习惯，应该由江牧师主持婚礼。同时，宋美龄和她的母亲平时对江牧师极为敬佩，她们也恳盼江牧师来主持这一轰动上海的婚礼。从一般情形论，宋家有钱，蒋家有势，平素江牧师跟宋家的关系又不坏，每当教会中发起捐钱，只要江牧师一开口，宋家无不慷慨应命。因此要江牧师来主持蒋宋婚礼，应该是没有问题的。然而出人意外的是江牧师斩钉截铁地一口拒绝了。他说，蒋介石的离婚是片面的，没有法律根据，手续尚未办清，根据教会精神，他不能为蒋宋主持婚礼。虽经宋美龄和宋母再三向江说明，请求江来主持婚礼，江坚持如故。据周梅村先生告诉我，宋美龄对此极为伤心，不过教友们对于江的严正不苟极为心折。

宋家不得已而求其次，请基督教青年协会总干事余日章来主持蒋宋婚礼。所以蒋宋结婚虽名为宗教仪式，却不是牧师主持的。

结婚那一天，由于上海各报的连日宣传，自然热闹非凡。有的新闻记者（我是其中之一）连在婚礼举行时，蒋、宋双方谁先鞠躬，鞠躬的度数谁大，等等，都用心地看得清清楚楚并写得清清楚楚，今天回想起来，真是无聊。

大约在婚后第二年，宋美龄又向江长川牧师提出请求为蒋介石施行洗礼。按一般习惯，任何人的受洗进教，必须在教堂大众礼拜时公开举行。牧师要在大众面前询问受洗者是不是愿改恶从善、痛改前非，是不是愿接受基督教的信仰等，等到对方一一答应以后，牧师才用水浸的手按在其头发上，进行洗礼仪式，随即向大众说明受洗者的简况和对圣经的学习情况、悔罪的程度，然后公开承认其为教友，请大家予以帮助。可是对蒋介石的受洗进教并不是在教堂中公开进行，却是偷偷摸摸地在江牧师的家里进行的。江牧师从未在教堂讲经时向大家报告过这一情况，也从未对任何人在谈话时谈起这一事情。蒋介石也从未到教堂去做过礼拜。他进基督教，主要目的不过是使美国对他更为信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