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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张振轩很快就被通知去陈希平办公室开会,想起两个小时前见他急匆匆出门的样子,便知道出了大事。

“散会之前,所有电话不接,所有人不见!”陈希平吩咐工作人员,“出去,关门!”然后正襟危坐,盯着二人。

叶成文和张振轩被盯得心里发麻。

“知道为什么让你们来吗?”陈希平沉声问道。张振轩早就按捺不住,问道:“是不是与您上午匆忙出去有关?”

陈希平道:“你猜对了。”

叶成文没吱声,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党政工作总队的刘队长告诉我一件事,此事不仅关系到秘要室今后的发展,也关系到整个西线战区的安危。”陈希平此言一出,二人面面相觑。

陈希平的眼神依然如刀锋般犀利,他抽了抽鼻子,接着说:“最近山城方面传来消息,声称有个代号叫‘沉睡者’的共党特工秘密潜伏在西线战区,这个人的存在,会直接危及西线战区的安定。也就是说,咱们的队伍不纯洁了,所以二位肩上又多了一份重任,除了继续开展之前的工作,还要尽快把这个‘沉睡者’找出来。”

“沉睡者?”叶成文眉头紧锁,“男的还是女的?”

“不确定,也许是男人,也许是女人……”陈希平道。张振轩笑了起来:“这个人也许睡得太久,睡过头了。”

“直觉告诉我,这个‘沉睡者’也许快要醒了。”叶成文顺着他的玩笑说道。陈希平打断了他俩的话:“二位,现在可不是说笑的时候啊,上面催得紧,咱们任务重,这个共党高级特工身份特殊、神秘,可能已经潜伏了多年,也许是几年,也许是十几年,总之你们要调查每一个怀疑对象。记住,我说的是每个人。”

“也包括我们自己?”张振轩不失时机地接下了这句话,没想到陈希平从抽屉里丢出一沓材料,二人打开一看,居然正是他们俩的,顿时就傻了眼。

陈希平冷冷一笑,说:“别担心,你们俩的材料我已经亲自审核过,没什么问题,要不然这个重要任务就不会交给你们俩了。”

“主任英明啊。”张振轩笑嘻嘻地奉承道,“我跟成文兄跟随主任您鞍前马后这么多年,如果我俩也有问题,那估计整个党国都不纯洁了。成文兄,你说是吗?”

“是、是!”叶成文端详着自己的资料,好像在思索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陈希平瞪着眼睛说:“你们也别怪我,为了党国的纯洁,这只是例行公事的审查。当然了,你们也可以审查我。”

张振轩和叶成文听了这个貌似笑话的话,果然也笑了起来。陈希平审视二人的眼神也带着笑意,可这双眼睛背后,却藏着谁也猜不透的心思。

叶成文回到办公室时,电话正急促地响着,他拿起听筒:“我是叶成文。”

“不好了叶副主任,121不见了。”电话那头是课长的声音。叶成文惊问道:“不见了,怎么回事?好,你等着,我马上过来。”

叶成文赶到医院,病床上空空如也,何政东已不知去向。他简单问了问情况,随即若有所思地对课长说:“你先回吧,我知道那小子去了什么地方。”

何政东果然是回了家,他离家很长一段时间了,刚刚病好复原,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溜了出去。这不,回去吃了顿好的,还没来得及抹嘴,叶成文就亲自登门拜访来了。

何寿亭不认识叶成文,所以不让他带走何政东。可是叶成文一眼就认出了何寿亭,所以直截了当地说:“我这次来是带何政东回去的,希望您高抬贵手,不要让我难做。”

“爹,这是叶副主任,也是我的上级,我这次回来主要就是想看看您,现在也该回去了。”何政东好像全然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大大咧咧地说。何寿亭这才放行,还冲叶成文作揖道:“麻烦您了。”

叶成文在回去的路上质问何政东:“知道自己这是什么行为吗?”

“我知道,不假外出,可我这不是病了吗?又不是在训练班。”何政东强词夺理。叶成文骂道:“目无纪律,成何体统?你当秘要室是什么地方?你现在是一名情报人员,私自外出,你的所作所为就是泄密行为,泄密行为的罪有多严重,恐怕你还不清楚吧?看来你没把我说的话当回事,既然敢做就不要怕担当,回去后再跟你算账。”

何政东明白自己又要受到惩罚了,可他没料到这次的盲目行为会带来如此严重的后果。

回到凤凰山,叶成文先是当着所有学员来了一堂批判课,何政东跑出医院与家人来往之事遂成为破坏纪律的典型教材。

第二天,叶成文下达了一道上级的命令:“奉层峰指示,121号学生‘雷汞’在受训期间,破坏纪律泄露秘密……着即绑赴刑场,执行枪决,以儆效尤,此令!”

何政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几乎昏厥,其他学员也都瞪大眼睛,但他们知道叶成文不是在开玩笑,纷纷心惊胆战。

之后,何政东越想越觉得自己罪不至死,所以想见叶成文,可叶成文根本不见他。他心想自己这次是真的完蛋了,甚至想跟家里人告别都没有机会,忍不住滚落两行热泪。

这是何政东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夜,坐在黑暗中,想起很久前自己挖的坑,没想到这么快就真的派上了用处。他后悔自己太任性,为何就没忍住从医院偷偷溜回了家。

天亮后,有人看见121被一辆汽车带走,车上有两名荷枪实弹的士兵。学员们都知道121被带出去秘密枪决了,所以一时间更加人人自危。

每个人都在极度不安中熬过了漫长的一天,翌日开班的时候,他们还是将121的位置空了出来。

叶成文脸色冷峻地出现在大家面前,看见那个空缺的位置,顿时就明白了大家的意思,但他仍然没有表情,声色俱厉地说:“121因为破坏纪律泄露秘密,不遵守秘要室的规定而受到了应有的处罚,他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对他的惩罚也是为了以儆效尤,希望各位好自为之,不要再做出此等违纪之事。

“虽然各位都不知道彼此的名字,但我相信在这段日子里,各位形同战友,相处得非常融洽,不过你们要知道一点,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一点:你们付出的感情越多,对你们将来的行动就越不利,一旦某个人出现问题,势必将影响整个团队。所以我再次奉劝各位,在这里,你们是相对独立的个人,感情只会让你更快接近死亡。”

叶成文这番话明显是针对大家为121留出空位而言的,所以他们很快就补上了缺口。

“现在我宣布一件事:昨天已经对‘雷汞’执行枪决,代号121从此以后从秘要室消失。”叶成文审视着面前年龄各异的脸,顿了许久才又接着说,“我们的队伍少了个人,所以就要补充一个进来,下面我为大家介绍一位新同人,他的代号是010。”

听到这里,每个人都在猜测这位新人是谁,可他们看到了什么?一双双眼里都充满了惊讶、疑惑,甚至恐惧。没错,叶成文嘴里的新人便是何政东,何政东没有任何改变,只是身上的布罩代号变成了010。

叶成文拍了拍手,把大伙儿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自己这边,再次大声说道:“从今天起,121已经死了,让我们用掌声迎接新的010。”

何政东面无表情地站进了队伍,但不是他原来的位置,而是最右边。

“我希望你们从此次事件中吸取教训,不要把训练仅仅当成训练,这是真正的战场,你们现在的努力是为你们将来能活下来争取更大的可能。”叶成文声情并茂,“接下来,让我们忘记121,投入到新的训练中去吧。”

何政东在叶成文的讲话声中,思维飘回到了刑场。他被人从车上推下来,面对天际跪下,清晨的天空有一丝白光,他知道那是晨曦,证明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

这次是真的要离开这个世界了。他在心中微微叹息,他不相信奇迹会再次降临到自己身上,一而再,再而三的侥幸,只能证明他运气好,现在好运用光了,没有谁能救得了他。

叶成文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转身去望着天边,问:“很舍不得吧?”

晨曦在何政东眼中越来越亮,一缕朝霞从地平线喷射而出,映红了他的脸。

“后悔吗?”叶成文又问,“晚了吧,早告诉过你,这世上很多事不是你能掌控的,如果换作是我,自己挖好了坑,是等着别人埋葬你呢还是自己埋葬自己,心里应该早就有数了吧?”

何政东仍然没有说话,叶成文叹息道:“我会给何老爷带话,就说你被派去很远的地方执行任务,让他不要记挂。当然了,我的这个谎言可能掩盖不了多久。如果你爹长命百岁,有生之年,他还能再次看到自己的儿子吗?”

这句话触到了何政东内心最柔软的部分,当然也是他最痛的位置,可他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眼泪,泪水在心底放纵奔流,鼻腔里涌起一股苦涩的味道。

叶成文背着手往前走了几步,望了一眼下面的沟壑,像是自言自语道:“这下面不知埋葬了多少尸骨,为什么要做这伤天害理、折尽阳寿的事啊?”再次回头的时候,他大声喊道:“时辰已到,行刑。121,你可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没有听我的话。”

何政东明白自己的双脚马上就要迈进鬼门关,终于开口了:“叶副主任,帮我给我爹带句话。”

“怎么着,终于想说话了?想说什么?说吧。”

何政东盯着他的眼睛,重重地咽了口唾沫,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后却又什么都没说。

叶成文不解地问:“怎么,又没话想说了?”

何政东面色苍白,闭上了眼睛。

“好,那就行刑吧,准备,预备……”叶成文一声令下,一声枪响,何政东感觉全身的肌肉瞬间萎缩,闷声栽倒,这一刻,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停止了流动,变得冰冷、麻木!

“臭小子,起来!”

迷迷糊糊的何政东以为自己死了,却突然被人提了起来,当他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时,瞳孔瞬间放大了数倍……

何政东从回忆中回到现实,想起叶成文两次放过自己,不知道对此人是该恨还是该感激,不过他清楚不是每次都能这么幸运。他告诉自己,是该警觉的时候了。

何政东再次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心情自然有些压抑。

“010,吃了吗?”015——就是此次训练班上唯一的女性,她好像不经意间走过来问。

何政东瞟了她一眼,没搭理。

015干脆在他身边坐下,撇了撇嘴,笑着说:“大家都在议论,说阎王爷跟你是亲戚,不收你。”

何政东心里一乐,嘴上却说:“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不,不是。”她忙解释,“其实我是想说,大家都是朋友……”

“别,少跟我套近乎。主任说了,在这里,只有代号,没有朋友!”何政东满脸不屑。015却伸出手说:“那好,010,我是015,咱们做个朋友吧。”

何政东微微一愣,正想说什么,见课长往这边过来,于是说:“不想被惩罚,就离我远点。”

015起身,拍了拍手说:“日子还长着呢,好自为之。”

何政东扭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中渗出一丝无奈的笑容。

一切按部就班地进行,眼看就要到结业的时候,叶成文给大家布置了一次结业考试。

“假设日军在进袭远安、南漳之后,将进叩山城门户,夺据恩市,为了解国民党军队在鄂西的军政动态,由华中派遣军联络部鄂西支部派出大批间谍、汉奸在恩市地区活动。”叶成文喃喃地说,“现在我命令,你们每个人都假设自己是日军派到鄂西搜集情报活动的特务,我会给你们每人发一个日军华中派遣军联络部鄂西支部印制的证件,你们务必秘密随身收藏,每三天凭证领取生活费一次,限期打入各机关潜伏活动,并逐日派人联络。我要你们在这次行动中活下来,这也将成为你们的毕业成绩。当然了,如果你们谁在此过程中被捕,可别指望我来救人。”

叶成文最后这句话明显是玩笑,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测试。

何政东失去了很久的自由,这次终于回到城里,本来很想回家去看看,但想起之前所犯的错误,于是收敛了心思。他早就想好了,自己是恩市本地人,可能会有很多人认识他,所以他决定选择离城区较远的红庙地区潜伏。

红庙离恩市城区也不算太远,只能说是稍微偏僻了一些。

何政东穿着一身普通老百姓的衣服,衣服上还打着补丁,加上一顶破草帽,乍一看,还真是无人会注意到他的存在。

白天的红庙街上也很热闹,因为是进出恩市的门户,南来北往的客商都要从此经过,可是一到晚上,街上就冷清了许多。

何政东最迫切需要解决的是住宿问题,但他不能住旅店,因为经常会有警察不定时查房,一旦被发现很可能被捕,那他的潜伏计划也将会宣告破产。

今晚的天气不错,不热也不冷,偶尔还有凉风拂过。

何政东尽量往人多的地方凑,在一个拐角处看到个正在收摊的老人,于是故意过去搭讪,老人却根本不搭理他,径直挑着担子急匆匆地走了。

“难道我长得像坏人?”何政东自言自语道。其实他不太了解当下人们的内心,谁愿意在大晚上跟一个陌生人搭讪?因为谁也不知道跟自己搭讪的人是什么身份。

何政东突然眼前一亮,想起附近有个防空洞,于是往前摸去,可刚走不远,前方出现两个警察,吓得他慌忙往黑暗中躲去。

防空洞里居然还有亮光,这令何政东始料不及,他没想到还有跟自己一样无家可归的人,走近才看清,原来都是叫花子。

何政东站在洞口,已经能闻到洞里散发出的恶臭味,顿时进退两难,可就算不进去,也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去了。他在洞口徘徊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今晚就在此借宿。

洞里的味道更重,熏得他根本无法呼吸,捂着鼻子慢慢挪到角落,然后蹲下身偷偷打量起周围的人。

这一整天弄得何政东实在是太累了,精神高度紧张,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个地方坐下来,很快就困得睁不开眼了。可就在他极度疲乏时,一个声音从洞外传来,他被惊得打了个寒战,睁眼一看,只见两个警察正拿电筒往洞里面扫来扫去,其中一个骂骂咧咧地说:“臭死了,赶紧走吧。”

何政东听见脚步声渐渐远去,这才松了口气,心想着今晚总算是安全了,于是决定好好睡一觉,但问题又来了,他突然发现自己藏在鞋底的证件丢了,一下子慌了神,睡意全无,慌慌张张地跑出洞子,面对着茫茫夜色,却不知所措。

证件到底是什么时候丢的,丢在了什么地方,何政东完全没有任何头绪,也没有任何记忆,但他非常肯定一点,那就是证件肯定是丢在他走过的地方,所以他决定沿着来路找回去。

回去的路并不遥远,也很顺畅,之前遭遇的警察也没再出现,但证件也没找到。

何政东想着任务这么快就失败,心里很难受,也很懊悔,责怪自己太不小心。可转念一想,虽然证件丢失,但只要没被人捡到,或者就算有人捡到,但他没被抓到,那也应该不算任务失败吧?想到这里,他又恢复了自信,决定暂且回防空洞。

“站住,再跑我就开枪了。”何政东跑得气喘吁吁,终于被逼进了死胡同,追赶他的人举起了枪,慌乱之下,他伸手去摸腰间的枪,这才想起根本没带,可是枪突然响了,子弹打在他心脏上……

满身汗水的何政东从噩梦中醒来,望着外面浓浓的夜色,心脏还在狂跳。

拂晓时分,清洁工突然发现一块硬纸板,拾起一看,是一本不明证件,跑到邻街,将证件交给了保队附(保长的助手,主管治安和兵役)。保队附见了证件上的字和印章也是十分惊讶,以为在红庙这个小地方出现了汉奸,非同小可,又立即把证件交给红庙警察局局长宋柏民。

宋柏民拿着证件看了又看,又详细询问了清洁工当时发现证件的情况,随即决定严密检查旅栈,调查可疑住户。

整个红庙地区立即戒严起来,进出的路都给封了。

何政东也发现了这个情况,于是大白天又被迫躲回到了防空洞。

宋柏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如果真在自己的辖区内找到日本特务,那上峰还不奖赏他?所以他在此事上竭尽全力,几乎出动了全部警力,每个角落都不放过。

何政东见整个红庙如临大敌,才庆幸自己找了个藏身的好地方。可丢了证件始终是他的心事和死穴,因为上面有他的照片。想来想去,突然冒出个好主意,他丢弃了之前的身份,扮成个叫花子来到街上瞎逛。

何政东刚离开防空洞不久,昨晚巡逻的两个警察就来了,这次他们进了洞里,然后让所有叫花子都站起来。

“我问你们,这两天有可疑的人来过这里吗?”一个警员威严地问。一个叫花子颤巍巍地反问道:“什么叫可疑的人啊?”

“就是生人,以前没来过这儿的。”

“有、有……”

“对、对,就有一个!”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来,警员呵斥道:“到底是谁?”

“老总,是有一个,也不知是哪儿来的,这不你们进来之前刚走一会儿……”

两个警员一听这话,立马两眼放光,再详细问询了一阵,然后赶紧回去跟宋柏民汇报。宋柏民兴奋地说:“太好了,看来这个特务隐藏得够深,你们俩可是立了大功,等找到特务,我给你们请功。”

宋柏民下达了秘密命令,让所有警员留意叫花子。

何政东装成叫花子在街上闲逛,两只眼睛谨慎地搜寻着类似证件的东西,可他没想到自己早就被人盯上了。

宋柏民听手下警员一汇报,摸着脑袋说:“看来这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一个叫花子在街上闲逛,但又不伸手向人乞讨,这不明摆着心里有鬼吗?”一个主意浮上心头,他让人继续盯住目标。

夜幕降临之时,何政东仍没找到证件,他哪肯死心?所以也没想回防空洞歇息。

突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何政东被吓得赶紧缩回到了黑暗中,马蹄声过后,他探出头来一看,似乎发现了新大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有个好像证件的东西正在不远处的空地上。他再仔细看了一会儿,才敢确定那真的就是自己丢失的,心里一阵激动。

何政东没有马上去捡回证件,他是受过反侦察训练的,在原地观察等候了许久,确信安全后才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拿起证件一看,却傻了眼,因为那只是个封皮,里面什么都没有。也就是说,他发现的这个证件……他刚厘清头绪,突然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抬头一看,只见周围全都是警察,一个个黑色的枪口全都对着他,惊得他倒吸了口凉气。

说时迟,那时快,何政东趁着自己还没被抓住,突然把证件封皮一把塞进嘴里,准备嚼烂吞进肚里,可纸质太硬,他一下没吞进去,被人从口里抠了出来。

何政东被哽得差点呕吐,眼泪水都差点流出来。

“怎么着,想毁灭证据?”宋柏民面对着这个叫花子,满脸冷笑,“这就是你一直在找的东西?”

何政东长出了一口气,明白自己任务失败了。

审讯室,何政东再次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可这次心态不一样,因为他知道有人会来救他出去。

“说吧,叫什么?哪里人?”宋柏民亲自审问,何政东闷声不语。宋柏民敲了敲桌面:“问你话,没听见吗?别以为不说话我就拿你没法子。告诉你,在这儿不交代清楚,到了另外的地方可有你好受的。”

何政东不明白宋柏民指的另外的地方究竟是什么地方,可他相信叶成文一定会很快知道他被捕的消息,所以闭上了眼。

宋柏民被气得破口大骂,一气之下对何政东用了酷刑,“压杠子”“老虎凳”等全用上了。何政东晕过去好几次,最后差点就醒不过来。宋柏民担心闹出人命,坏了大事,于是不敢再动他,想来想去,决定向专门负责特务的机构汇报此事,于是电话就打到了叶成文那里。

叶成文跟宋柏民一起执行过任务,当他接到宋柏民的电话时丝毫没感到意外,而是戏谑道:“宋局长,好久没听见你的声音了,怎么会想起给我打电话?”

宋柏民跟何政东对峙了一整夜,不仅毫无进展,而且把自己折腾得够呛,此时疲惫不堪地说:“成文兄,这次摊上大事儿了,看来还得麻烦您出山才搞得定。”

叶成文一愣,忙问发生了何事,宋柏民如此这般一说,他立即便明白了怎么回事,但装作很吃惊地说:“真的?那人现在怎么样了?”

“还在大牢里。哎呀,您看是您亲自过来一趟,还是我把人给您送过去?”宋柏民问。叶成文想了想说:“我看还是我过去一趟吧,你送来送去的,路上也不怎么安全。”

“好、好,我等您!”宋柏民挂上电话,心里还是忐忑,担心人犯出问题,于是又亲自去审讯室查看了一番。

何政东自从被抓以来,一直在考虑该如何向叶成文交代自己的失败,换一种说法,是该为自己的失败找什么样的借口,可他找不到借口,失败就是失败。接下来该想想如何面对叶成文吧。他安慰自己。因为几天来没吃好,也没休息好,加上今晚的刑讯,所以他的脸色越发苍白。

叶成文第一时间赶到了红庙警察局,宋柏民一见到他,惊喜地说:“哎呀成文兄,不愧是干事儿的人,您这来得也太快了。”

“你这是在怪我来早了吗?”叶成文开玩笑道。宋柏民笑着说:“哪里哪里,我这还以为叶副主任至少天亮后才会到呢。”

叶成文看了看何政东丢失的证件,阴沉着脸问:“人呢?”

“在审讯室呢,我马上带您过去。”

叶成文隔着玻璃看见了无精打采的何政东,回头问宋柏民:“问出什么了吗?”

宋柏民摇头道:“那小子嘴太严了。”

“用刑了吗?”

“十八般武艺全都用上了,可那小子比茅坑里的石头还硬。”

叶成文点了点头,说:“日本特务可不是省油的灯,不用刑是绝不会主动交代的。”

“是、是,我知道这个理儿,可我这不是怕给弄死了吗?”

叶成文虽未亲眼看到宋柏民对何政东用刑的过程,但他知道任何人进了这个地方,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现在看见何政东虽已遍体鳞伤,可仍死不松口,内心对这小子又高看了一分。

“叶副主任,您也看到了,这个特务是宁死也不松口,大刑也用了,毫无用处。”宋柏民灰心丧气。叶成文沉默了一会儿说:“看来这个特务身上隐藏着更大的秘密,咱们虽然一时半会儿拿他没办法,但总会想到法子让他开口。”

宋柏民叹息道:“我已经是黔驴技穷,您是做特务工作的,我看人还是您亲自带回去审问吧,您想怎么处置、想怎么用刑都随便您了。”

宋柏民的心思叶成文很清楚,不就是自己收拾不好,想把这个摊子推到他身上吗?

叶成文笑道:“宋局长能抓到这个特务,功不可没啊,我该怎么谢你?”

“没什么,分内之事嘛,那这个特务您就带回去,权当送给您的一份礼。”宋柏民笑着说。叶成文于是说:“那我却之不恭,不过还得麻烦你帮忙把人送过去。”

“没问题。”

“路上小心。”

“放心吧,百分之百安全送到。”

叶成文先行离开后,宋柏民就亲自把人送了过去。

何政东对这儿的环境非常熟悉,知道自己回到了秘要室,可为什么叶成文还不来见他?因为受过大刑,所以他很快就沉沉地睡了过去,也不知什么时候被一个声音叫醒,睁开眼,只见叶成文坐在面前,阴阳怪气地说:“睡得还挺香啊。”

何政东用力坐起来,带着歉意说:“对不起,任务失败了!”

“我知道,要不然你现在也不会在这儿。”叶成文说,“你刚刚受了大刑,还好吧?”

“能挺得住。”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你的真实身份,或者把我搬出来,这样不就可以少受皮肉之苦了吗?”叶成文故意问。何政东喃喃地说:“我丢了证件,已经不可原谅,但只要我不松口,他们就拿我没办法,要是再把您给搬出来,那我不是更加失败吗?”

叶成文赞同道:“你很坚强,没有屈服在大刑之下,所以虽然你任务失败,但这次我不怪你。”

何政东听了这话,立即来了精神,惊喜地问:“那我可以顺利结业了?”

“不过在结业之前,还要执行一项任务。”叶成文说。何政东毫不犹豫地说:“请指示,保证完成任务!”

“任务很简单,赶紧回家去看看你爹,休息两天,然后回来向我报到。”

何政东突然回家,何寿亭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当然也是非常高兴,问长问短,想知道他在秘要室到底干什么。

何政东记着叶成文的叮嘱,轻描淡写地说:“都是日常性的工作,就是帮忙处理一些文件。”

何寿亭突然在他颈部发现了伤痕,惊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谁打你了?”

“没、没什么,自己挠的。”何政东平静地掩饰着内心的慌乱。何寿亭却不依不饶地说:“不行,你不给我说清楚,我就去找你上级。”

“哎,可别。爹,我不都说了没事吗?”何政东安慰道,“我这次回来看看您,跟您说说话,很快又要走。”

何寿亭不解地问:“怎么这么急?”

“忙呗,秘要室太忙了,好多事。上级就是看我工作认真,这才给我准假回来看看您。”何政东正说着,管家过来说:“少爷您可算回来了,老爷是一天到晚念叨你,每天都巴望着你回来。少爷,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何政东笑着说:“还要走呢,回来看看就走。”

“还要走?怎么又要走呢?”管家问。何政东说:“忙着呢,不过可能过一段时间又会回来。”

何寿亭叹息道:“孩子大了,我说什么都没用了。”

“爹,这段时间还是没人来找过我吗?”何政东又问起这事,但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他在家待了一天就回去跟叶成文报到去了,叶成文没想到他会提前回来,从办公桌后站起来,惊讶地看着他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给你两天假期吗?”

“休息够了就回来了。”何政东说,“反正待家里也没什么事,我爹也让我尽快回来跟您报到。”

叶成文疑惑地问:“你爹现在总算是同意了?”

“我爹这个人就这样,想当年我坚持要去江城求学,一开始我爹也不答应,但是后来拗不过我,不也还是应下了吗?”何政东说完这话,接着要叶成文给他安排工作。

叶成文其实早就想好让他做什么,但还是问:“你想让我给你安排什么工作?”

“我可说不好,听您的安排。”

“那好,早就跟你们说过,你们以前是干什么的,结业后还是干什么去。你来这里之前是干什么的?”叶成文问。何政东想了想说:“刚从江城回来,学校也停办了,所以就什么事都没做。”

“如此说来,你现在的身份仅仅就是何家少爷?”叶成文问。何政东垂下眼皮,他的表情告诉叶成文他不知该怎么接受这个称谓。

叶成文见他半天不吱声,笑了笑说:“站着干什么,坐吧。”

何政东感觉自己越来越捉摸不透眼前这个人了,一会儿亲切过人,一会儿又冷漠无比。

叶成文接着说:“你们何家在恩市大名在外,所谓树大招风,如果让你回去以何家少爷的身份执行任务,恐怕不怎么方便。所以我想好了,从今天起,你就留下来做我的副手吧。”

何政东闻言当即愣住,叶成文问:“怎么着,不愿意?难道做我的副手委屈你了?”

“不、不是,我只是、只是没想到您会让我做您的副手。”何政东惊喜不已。叶成文接着说:“但是你要有心理准备,做我的副手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是,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栽培。”何政东信心十足地说。

两天过后,所有学员都通过了结业考试,叶成文去跟陈希平汇报工作,陈希平高兴地说:“恭喜你,又培养了一批精英,已经都分散下去了吧?”

“是,基本上都已经分散下去了。”叶成文说。陈希平不解地问:“为什么是基本上?难道还有人没被分散下去?你不是说全都顺利结业了吗?”

叶成文笑了笑,说:“我这不正要跟您汇报嘛。”他顿了顿,“有个代号010的人,我留了下来,做我的副手。”

“010?010不就是当初违反纪律,差点被你给枪毙的那个吗?”陈希平更加诧异。叶成文说:“是啊,010经过上次那件事之后,可能是接受了教训,在以后的时间里可是再没惹事了。”

“这样说来,你现在对010很满意了?要不然也不会独留下他做副手。”陈希平缓缓说道,“既然是你的决定,我相信你的眼光,好好培养吧。”

叶成文信誓旦旦地说:“主任,您放心,留下010是我经过深思熟虑的,而且也暗地里考察了无数次,最后才做出这个决定。秘要室需要他这种人,您等着瞧吧,010一定会为秘要室立下汗马功劳。” qaj/z1f49W7Od9HS8JJRfH1w96Wc3cslsmyoopRBGCtHbmU6JEOChvALjVD2Qas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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