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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工科学的讨论中，西蒙重点对外部环境、内部结构和功能进行了分析，对界面的讨论不多。他将界面等同于人工物，认为其承担着区分内部结构和外部环境的作用
。事实上，界面本身也是可以变化的，界面重构构成了治理变革最重要的内容。当然，有时候，在界面没有变化的情况下，也可能通过内部结构变革来实现。这意味着，外部环境引发的治理变革，既可能是治理界面变革，也可能是功能调整，还可能是治理内部结构变革。内部结构变革是下一部分讨论的重点，这一部分将重点讨论治理界面重构和变革问题，治理界面重构和变革是与功能紧密联系在一起的。
界面是认识人工物的主要视角，这使得对界面的定义需要考虑人工物的内涵。在西蒙最初的定义中，界面是人工物与环境互动和区分的“接触点”，环境信息通过界面接收而被内部结构所感知和处理，行为也通过界面发出从而对环境产生影响。因此，治理界面是治理行为的载体，并且存在多样性
。与生物世界相比，人类对自身变革具有更大的选择权，这使得生物演化与治理变革和制度变革存在一定的差异性
。治理界面变革是从一种治理界面向另一种治理界面转型，它是治理界面适应外部环境变化的产物。
对于治理界面的认知，一种常用方法是理解治理界面的类型。对治理界面进行分类，构成了讨论治理界面重构和变革的基础。事实上，不同的治理理论，可以看成对不同治理界面的刻画和分析
。例如，多层次治理理论，可以看作包含多个层次和外部主体参与的治理界面。通常而言，治理界面包含着结构层面内容，涉及不同治理主体之间的关系模式。根据权力分享的程度，可以将治理界面划分为组织界面、契约界面和网络界面。组织界面是治理界面的传统方式，它通过科层方式来治理公共事务。组织界面本身也可以发生变革，涉及组织的分化与重构，例如大部门改革就是对组织界面的重构，而分权化改革是组织界面重构的另外方式。契约界面涉及不同治理主体之间的关系，它意味着需要通过管理契约来实现对公共事务的治理。政府购买服务、契约外包、公私伙伴关系等都是对契约界面的变革，它通过引入其他治理主体形成新的治理界面。网络界面则是当前最复杂的治理界面，它涉及多个主体互动形成的复杂治理界面。
西蒙在讨论复杂系统时，指出复杂系统具有层次性和可分解性的特征
。层次性和可分解性为我们研究城市治理界面的类型提供了新思路。在城市治理变革中，我们可以从纵向和横向两个维度来分析城市治理界面，纵向维度强调界面的层次性，横向维度强调界面的领域性。纵向维度和横向维度分别对应西蒙所讨论的层次性和可分解性，这为我们理解城市治理界面提供了一个立体性的分类框架，具有可操作性、诊断性和设计性特征。从纵向维度来看，城市治理界面至少存在三个层次，一个是城市治理界面本身，一个是城市治理界面之下的子界面，还有一个是超越城市治理界面的区域化治理界面，城市治理界面成为连接更低层次界面和更高层次界面的“界面”（见图1-2）。对于中国城市治理而言，城市治理界面、城市治理的子界面和城市治理的区域化界面都面临着变革。这意味着，中国城市治理界面变革可以从三个方面产生变革需求，一个层次的治理界面变革会影响其他层次的治理界面变革，它是一个系统化和结构化的变革过程。
图1-2 城市治理界面的纵向维度
当前，中国城市治理变革最重要的是城市治理的区域化界面的重构，通过区域化界面重构对其他层次的治理界面产生影响。从系统论的角度看，在更大治理界面中，城市治理只是其中一个要素。当前，随着《国家新型城镇化规划（2014—2020年）》（2014年）、《京津冀协同发展规划纲要》（2015年）、《粤港澳大湾区发展规划纲要》（2019年）、《国家发展改革委关于培育发展现代化都市圈的指导意见》（2019年）、《长江三角洲区域一体化发展规划纲要》（2019年）等一系列文件的出台，国家正在重构城市治理的区域化界面。这些规划纲要的出台，意味着中国城市治理除了需要考虑自身的治理之外，还需要融入区域化治理格局之中，实现区域化协同发展和一体化发展。反过来，区域化发展和一体化发展又会对城市治理界面产生影响，它需要城市治理界面适应区域化界面重构的需求。在区域化界面重构的背景之下，城市治理界面需要适应功能的重新定位而发生改变，同时，城市治理界面的改变也会对其子界面产生变革需要，形成城市治理多层次界面的全面和系统变革。
城市治理界面也可以从横向维度进行分类，这主要是由于专业化和城市事务具有可分性等原因。城市是物理生态空间、服务、经济、文化和治理的多重叠加，多个层面意味着城市治理需要兼顾自然世界和人工世界，需要让自然世界和人工世界有机协调实现可持续发展，其中物理生态空间会更偏向自然世界，服务涉及自然世界和人工世界，而治理则偏向人工世界。结合西蒙提出的复杂系统是可分解的层次系统的观点，我们可以将城市治理界面划分为物理生态系统、服务系统、经济系统、文化系统和治理系统等子界面，这些不同子界面相互协同，构成了城市治理界面的整体（见图1-3）。
图1-3 城市治理界面的横向维度
物理生态系统关注城市治理中的地理、环境、交通、基础设施、规划等要素，更多地遵循科学逻辑。服务系统关注城市治理中的公共服务，如教育、医疗、养老、文化、体育、救助等，需要遵循科学逻辑和人文逻辑。经济系统关注城市治理中的产业结构、创新和发展，是其他系统持续的基础。文化系统关注城市治理中的文化传承，如城市风韵、时代风貌等。治理系统则关注城市治理中拥有正式权力的官方主体、非官方主体等不同主体之间的互动，涉及权力分享、共同行动和伙伴关系建构。每一个系统都可以形成城市治理的界面，不同系统之间的互动又可以形成新的界面，这是从横向维度理解城市治理界面的核心要义。
这些不同系统之间存在复杂的互动。治理系统需要作用于其他系统才能够发挥作用，没有纯粹的治理系统。治理系统与物理生态系统之间互动，涉及生态治理、空间治理、基础设施治理等；治理系统与服务系统之间互动，涉及公共服务的有效供给；治理系统与经济系统之间互动，涉及经济发展中的政府作用，以及促进经济发展的手段和措施等；治理系统与文化系统之间互动，涉及文化产品与服务供给。治理系统本身也可能发生变革，例如倡导精治共治法治就是治理系统自身的变革。中国城市治理变革，正是对这些子系统进行变革，调整其权重和重要性，并且重新配置资源。当前，中国城市治理变革最典型的特征就是给予物理生态系统较高的关注度，非常重视城市的可持续发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