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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论
历史地重审国家与国家理论

迄今为止,人类所发明的最复杂、最高级的大规模组织形态是国家。国家(state)是生活在相对明确、稳定的疆域中、以多种纽带联结为一体的大规模人群组成之高度组织化的共同体。国家的联结纽带是多样的,包括宗教信仰、情感、经济社会关系网络等,但政治权力居于枢纽位置。政治权力是以对高度组织化暴力的垄断性使用为依托、强制疆域内一切个体和组织服从、维护公共秩序之权力。政治权力的出现标志着国家的形成,行使这种权力的实体就是政府。政府形成之后,为了有效地组织、管理国家,必然综合运用包括政治权力在内的各种权力和机制。政府(government)是运用各种手段组织、管理国家之权力机构,政府所组织、管理的个体和组织就构成所谓的“社会”(society),国家是政府与社会以复杂方式联结为一体的政治共同体。

考古学把国家的出现作为一个族群进入文明状态的最重要标志,历史也已证明,国家的成败好坏直接决定族群之盛衰兴亡。因此,人类数千年来的思想活动基本上就是围绕国家展开的。形成于西欧的现代社会科学,同样以国家问题为中心构建、发展。在西方各国凭借坚船利炮建立资本主义—帝国主义世界体系之后,这套知识体系传播到整个世界,包括中国。西方政治理论、国家理论在中国学界长期占据主流地位,学界以此研究古代历史,并以此作为现代国家构建之规范。

随着中国式现代国家之定型,西方理论的适用性成了一个问题:当代中国已形成比较成熟、完备的现代国家形态,而在价值、制度、机制等几乎所有方面,均极大地不同于西方国家理论之界定。理论与现实发生了偏离甚至冲突,此时唯一正确的态度是,抛弃失灵的理论,基于事实重构理论。这就是我们倡导历史政治学的用意所在,其基本方法论取向是,摆脱理论教条,面向实践及其所形成的历史,重建更为可信的新理论。本书就是循此进行研究的一个阶段性成果。我们将返回历史,发现和刻画中国型国家,重点是全面描述秦汉以来逐渐凝定的文教国家之构造和运作逻辑,据以构建一个新的国家理论框架。

本书的目标是理论性的,这就决定了在事实维度上,我们不能局限于就中国论中国,而须把中国事实置于动态演变的世界政治进程中进行比较性研究;在理论维度上,我们也不能自说自话,而须随时自觉反思、超越既有西方理论。据此,这篇导论将首先提供一个关于国家在世界范围内起源、发展的历史叙事框架,以展示中国型国家之世界历史地位,揭示西方国家包括其现代形态的地方性;其次,我们将简单回顾欧美较有代表性的国家理论,对其偏失进行反思,证成基于中国事实另建国家理论之必要性;最后,简单介绍本书的宗旨、方法与论述逻辑。 GkN3GPxROpH0Hrfy3gkbFP3BxfBkgUhQelKYBJEGG5hLOvVKzjqRQS0Cux9aLeK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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