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罗兹加利察（ rozgalica ）

本文将要呈现的第一首歌曲就来自山峰北部最西的韦莱比特山脉（Velebit）以东的一个地方。这个地方是历史上利卡（Lika）的一个地区。利卡与美国的阿巴拉契亚（Appalachia）具有很多相似之处。众所周知，它们都有着严重的贫困问题，地理上都被山区隔离，直到最近才修了几条路，建了几所学校。不仅如此，它们都因英勇的士兵以及利卡的罪犯而闻名。利卡地区大部分土地都属于喀斯特地貌，地表覆盖着渗水性强的石灰岩，雨水经石灰岩裂缝向下渗流。河流的一部分属于地下河，而地上的大部分河流到了夏天总是会干涸，人们不得不到很远的地方取水。在当地的土地资源中，6%可用于农业，但土地质量都很差，基本只能种植土豆、大麦以及卷心菜。 ^[3] 对于当地人来说，白面包可以算作是一种奢侈品，很不容易吃到。他们经常食用的是玉米面包，与我们南方的美味简直无法比。1527年，土耳其人攻占了利卡的大部分土地，并在1580年建立了一个包含利卡在内的行政区（sandžak）。由于在土耳其人之前定居于此的人们都已经逃走，从南边被带来的斯拉夫人就开始在那里生活。这些新的居民几乎都是塞尔维亚人，也就是说，他们都是东正教教徒。

当时，奥地利帝国决定要采取措施抵御土耳其进一步的入侵，尤其是在1529年土耳其人包围维也纳之后。于是，在1578年，奥地利帝国建立了一个军事边界区（Military Border Zone）。这个军事边界区维持了将近300年的时间。它最初的范围只是从西边的利卡北部延伸至克罗地亚北部的瓦莱丁地区（Varaždin），后来则向东扩大到了如今的罗马尼亚。因此，部分利卡土地在1578年归到奥地利军事统治之下。而到了19世纪晚期，整个利卡地区都进入了奥地利军事统治的范围。利卡的男人们被奥地利统治者招募并编练成军，由此获得报酬（通常都十分微薄），并需要随时待命。他们被豁免缴纳一部分税金，并可以免做奴隶。在漫长的岁月里，许多变动都在酝酿之中：克罗地亚与匈牙利的贵族试图将利卡人（Ličani）变为奴隶，罗马天主教会想使他们改变信仰，等等。随着历史变迁，利卡的边防军（Grenzer）渐渐变得对帝国君主极其忠诚，并坚信自己处于其庇护之下，之前的种种不快都是君主受谣言误导而致。

在1873年，奥地利政权废除了它们的军事边防，利卡在那之后很快又变回了克罗地亚的一部分（当时克罗地亚正处于匈牙利统治之下）。对此，老士兵们都感到十分惊讶。在经过了八十年的时间之后，他们的生活好不容易才得到实质性提升。

所以，利卡在南斯拉夫被认为是一个移民之地，尤其是在19世纪之后。当地的很多人后来都去了美国，我这么说是因为我在美国克利夫兰和俄亥俄其他地方都曾经遇到过利卡人，之后又在南斯拉夫结识过其他的利卡人。

本文的第一首曲例是由生活在利卡博罗格村（Brlog）的两个山地居民演唱的。博罗格村距离奥托查茨镇（Otočac）约有25千米，两地间的路况十分糟糕。进行演唱的两个山地居民很粗犷，身材健壮，胡子似乎也没怎么特意刮。他们演唱的场合是一次农民的日常会议，表演者是来自南斯拉夫共和国的其中六个共和国的小部分城镇居民，他们为国际民间音乐委员会（International Folk Music Council）于1951年在奥帕蒂亚（Opatija）这个位于克瓦内尔湾最北的海滨度假胜地召开的会议表演，向委员会展示他们自己的传统音乐。其中，利卡人构成了克罗地亚代表队成员的一部分。

这首歌采用了一种叫作罗兹加利察的短歌形式。罗兹加（ rozga ）是一个名词，意为“分支”或者“小树枝”，由此词根发展而成的动词则具有“分支出”或“扩展范围”的意思。因此，在演唱罗兹加利察的时候会出现音乐上的扩展，这种扩展很显然指的是在结尾演唱的与持续音对立的长颤音。通常在罗兹加利察的开头，领唱会以“o”或“oj”等元音演唱一小段装饰性的旋律，然后再演唱主歌部分，也就是一首抒情歌曲，每一句都由十个音节构成。除在最后一个音节上的延长音之外，音符的时值通常都是相等的。 ^[4] 之后，一个或多个歌手会加入，演唱元音“o”以及最后类似反复或尾声的部分。在这一部分中，只有一个人负责演唱颤音的部分，其余的人则负责演唱延长音，歌曲永远都结束在二度音程上。在曲例中，你会听到所有以上提到过的特征。这些男人演唱的声音很大，他们的脸因为太过用力都变得通红。在演唱时，领唱会把他的一只手指放进右边的耳朵中，灵活地上下移动着。

我没有在任何克罗地亚的文献中找到有关罗兹加利察的研究，新格罗夫词典中也并没有文章提到过克罗地亚民间音乐。实际上，罗兹加利察属于一种在利卡南部的克罗地亚内陆山区十分常见的演唱形式。这种演唱形式叫作奥伊坎耶（ ojkanje ，oj演唱），它的下属种类之间的差别十分细微，常出现无调性音阶，并会运用颤音和声音的抖动（ treskavice ）来进行演唱。耶尔科·贝齐（Jerko Bezić）博士曾经就奥伊坎耶发表过一篇重要的学术成果（1968） ^[5] （也可参考《音乐百科全书（第二版）》［ Muzička Enciklopedija , 2nded］中由贝齐博士编写的“ ojkanje ”部分）。

在1951年那次会议的几个月后，我把这个录音带到克利夫兰给两位年长的利卡人听。我从来没见到过有人因为音乐如此动容和开心。那两个男人应该已经有六七十岁了，他们也许是在40年前移民到美国的。因为那个安排我们见面的朋友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件事，所以我无法提供更多当时的情况的信息。但这个朋友记得，20世纪20年代晚期以及30年代早期，在克利夫兰的塞尔维亚教堂，每当礼拜之后，人们都会聚在大厅里用餐并相互交流，来自利卡的男人们（当时他们大约四十岁）也曾经唱过罗兹加利察。演唱先是由一位领唱开始，他把他的手指放到右耳中并开始演唱，然后三到四个男人会加入他演唱结尾部分的持续音。因为他们都是炼钢工人，所以肯定是在1910年左右去到美国的。 UzwXfKEtYoU7lO1iWtKveBi3VkPO0zUiFo8gk1Cmx0prNn77sLywq7j9J5DjEqC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