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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非常赞成赖斯提出的民族音乐学中广泛存在的“理论”问题。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许多事情从不同的方向推动着理论与民族志的发展。逐渐地，我们似乎认为理论是田野调查之后才做的事情。许多人在研究他者文化的音乐所需要的语言技巧及社交能力方面投入了大量的精力，这导致了实际的田野调查没有完成。赖斯意识中的理论化总是被拖延，这种理论化即是归纳和参照其他学科领域和其他地域的视野，引用及反驳我们自身学术领域内部的观点。这种危险之一在于逐渐地使我们认为民族志就是资料的搜集，或是地区研究技能的积累，或仅仅作为完成一篇文章应走的学科程序，同时将理论作为一种可分离的（可选择的）操作。这就是赖斯所提出的“沙砾”，我赞成他所说的：我们正在失去聚点成线的习惯。
尽管如此，对于赖斯所关注的民族音乐学领域中有关“认同”的讨论，我有两点保留意见。其一，简而言之，我所描绘的民族音乐学有趣的理论发展画面是一种正交的移动，在意想不到的方向突然跳跃或迁移。学术的发展进程缓慢，但是我们的想法却在不断分散的学术领域中迅速地改变。这仅仅意味着赖斯所倡导的有序的、集中的引用及反驳过程充其量是乐观的，但我不能确定这个过程是如我们所愿的。学术领域在当下极其不稳定，民族音乐学家发现自己处于人文和社会科学之间特有的、不稳定的断层线上。这就是从战略意义上讲，保持我们理论对话的宽松性、灵活性与去中心化的道理所在。
另一个保留意见是关于“音乐和认同”主题是否允许集中的理论概括问题，其他主题（诸如“音乐与性别”“音乐与种族”“音乐与族群”）可能允许。但是关于“认同”，有些特殊的问题，因为这是一个过于普遍的调查类别。让我们回述下近年的思想史。20世纪七八十年代，新自由主义革命作为再分配和社会公正的代理人，从阶级的视角解构了国家。“认同政治”开始假定一种补充性的意义，将自身作为一种鼓吹社会公正的手段。我想至少在西方学术界，从这个时候开始，很多人会考虑“认同”这个术语在当下所产生的共鸣。但明智地讲，这个术语在不同的语境中，用法不同。在社会科学（尤其是人类学）中，此术语伴随着对“西方”现代性的批判，迄今为止仍被理解为单一的、功能性的整合体。顺便说一下，我第一次接触“认同”这个术语是在20世纪80年代早期艾德温·阿登纳（Edwin Ardener）在牛津大学召开的“种族与认同”研讨会上。作为广泛的非殖民化运动的一部分，阿登纳对人类学有关“家”“西方”“现代化”的话题特别感兴趣。 [37] 我本人有关“音乐与认同”的讨论刊载在阿登纳“族群与认同”系列丛书中， [38] 还有许多对本书作出过积极贡献的编著者（如马尔科姆·查普曼［Malcolm Chapman］、席兹齐斯瓦夫加·马赫［Zdzislaw Mach］、萨拉·科恩［Sara Cohen］）都接受过阿登纳的教授或辅导。在人文科学的核心处，有关认同的争论在解构自主性艺术的意识形态思想体系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在政治学、哲学领域，该术语似乎仍然非常活跃。继泰勒之后，认同问题的讨论围绕着西方危机四伏的自由主义政治体制内部政治进步的可能性展开。 [39]
赖斯期望我们关注民族音乐学以外的“相关理论”，但我认为关于“音乐与认同”这一主题的“相关理论”是多样化且高度流动的。对于我们来说，它们并非静止不动地让我们来挑选哪些是相关理论，而哪些不是。我们的危险是，当我们全体将精力放到那些意义和成果都不太大的问题上时，有意义的思考却到别处去了。例如，阿皮亚近来对他称为“认同准则”伦理维度的研究颇感兴趣， [40] 在我看来这是对民族音乐学家的有趣的启示。它将此讨论带到有趣的领域，并且使我深深地体会到这正是那类当我们试图寻找其他途径时就会逃逸的问题。在阿皮亚看来，音乐风格可以表示认同，或者能够表示不同类别的认同，同时涉及一些伦理的项目。对于我们的研究对象而言，音乐实践很可能涉及“认同建构”（一个人如何代表x，而不代表y），而且包括一个人在这些特定的空间中如何生活得好等问题。在特定的语境中如何做到这一点？什么时间？为了谁？在“建构认同”将实践者向他们认为好的、值得的方向推进时，音乐实践如何参与其中？在这些方面，哪些努力对音乐风格产生影响？这个话题在蒂姆·罗姆（Tim Rommen）最近出版的书《制造噪音：特立尼达福音音乐和风格的伦理观》（“ Mek Some Noise ” : Gospel Music and the Ethics of Style in Trinidad ） [41] 中得到了很好的诠释。在此，我的观点简言之即“认同”是一个多元的、复杂的主题，并且它是不断变化的。在特定的个案中，我不确定我们会收获多少，我甚至怀疑如果我们试图确切地、一成不变地解释一个概念，就可能会失去某些东西。
Ardencr, Edwin. 1989. The Voice of Prophecy and Other Essays . Edited by Malcolm Chapman. Oxford: Blackwell.
Appiah, Anthony Kwame. 2006.“The Politics of Identity.” Daedahts Fall 2006: 15–22.
Rommen, Timothy. 2007.“ Mek Some Noise ” : Gospel Music and the Ethics of Style in Trinidad . Berkeley: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Stokes, Martin. 1994.“Introduction: Ethnicity, Identity and Music.”In Ethnicity, Identity and Music: The Musical Construction of Place , 1–27. Providence: Berg.
Taylor, Charles. 1994. Multiculturalism: Examining the Politics of Recognition . 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