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亲家当时的情况无法再往北京走,能赶到河右省城龙城市已经是万幸了。但王正海一直在跟儿媳妇沟通,赵慧珠送到重症监护后马上提出 “人可以移动就转北京吧,相对各方面都好点。”
李春晖做不了主,最重要,河右省心脑血管医院的院长从头到尾在救治,她开不了这个口,于是把手机递给王动:“爸要跟你通话,说个情况。”
李解放就在旁边站着,都也明白李春晖说的这个“爸”是王正海,于是都不再说话,王动也没避讳,他猜到父亲要说什么,也想好了怎么做。
听父亲重复了那句“转北京吧,相对各方面都好点”,他马上说:“爸,咱们河右翔翱俱乐部马董事长您知道,他的爱人您不知道,那可是河右最著名的心脑血管专家,转不转院去北京,咱们都听她的意见吧。”
在递过去手机前,王动看马正翔对妻子耳语了一句,猜是介绍父亲的身份,没在意,自己更是以病人家属的身份表态:“张院长,我父亲在北京,他老人家的意思是我岳母需要转过去吗?这个您是专家,我们全家都听您的,麻烦您给我父亲说两句。”
其实马正翔说王正海当下身份没有别的意思,是他这个妻子太直率,怕言语对老爷子不尊重,在一个好医生的眼里,联合国主席跟老农民是一模一样的救治方案。
张梅当然明白这个亚排联主席对丈夫的意义,就像上午打电话时候说“这是翔翱未来主教练的岳母”时一样,她疑问不是有范学礼了吗,丈夫意味深长地解释:好球员未必是好教练,此一时彼一时嘛。
拿过王动递过去的手机,张梅微笑着先问好:“王指导好,我也是打排球出身且一直喜欢这项运动,从这点讲,您是我在国内最大的领导。关于病人,我的意见是不转院了,我们医院的设备、治疗手段、环境都是国内最好的之一,跟北京相关专科医院基本达到一致了。”
这个心脑血管专科医院成立不久,确实各方面都对标了国内最好,这一点张梅很自豪,最重要病人并不稳定,转院路上再发意外那会更麻烦。
那边王正海沉吟了片刻就回复说:好,听张院长的,谢谢您啊,我这样说丝毫没有看不起贵院看不起您的意思,王动从小没有母亲,我这亲家待他如亲生,我太忙了,顾不上家,我儿子我孙子都是亲家母无微不至的照顾,所以,请原谅我提着这个要求。
“理解”,张梅没有再多说,用几句很感性的话结束了这个通话:我丈夫很看重您儿子,我原来不理解为什么,刚才看王动一直默默垂泪瞬间就明白了,铁血柔情啊,当年打球我知道很厉害,培养队员很厉害我也知道,如今对岳母如此感情,说明他值得。
“老爷子您保重,我把电话给王动了”,张梅此前一直叫王动王指导,现在直呼其名,表明态度:我们是好朋友了,不用客套。
赶紧接过电话,王动对张梅点头示意后才又把话筒放到耳边,王正海很直接说了几句:“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也不要过于悲伤,现在家里你得撑起一切。冠冠我不去看了,这个王少雷想法太多,我去不合适,孩子是交给国家了,这个咱们都要放心,提前锻炼锻炼也好。我明天去总局得见下局长汇报下亚排联的事情,然后处理几个事情,看时间吧,明晚我不到、后天一早就到龙城。”
应该如此,王动马上说:“好的。爸,我这里有车,几点到提前告知去接您。这几天您很累,年龄不饶人,上次我过去北京把家里浴缸修好了,您泡个热水澡赶紧休息吧。”
好像突然间,王动就觉着上一代人都老了,这么多年忙忙碌碌,从来没想到原来父辈需要用心呵护了。
事已至此,王动看着伤心欲绝的妻子、后悔不已的岳父,只能像父亲说的,自己站出来,撑起这个家来:“中午饭都没吃呢,爸,春晖,走吧,张院长都说咱们留在这里啥也做不了,咱就近吃个饭吧。”
对亲人说完话,然后扭头对朋友:“马董事长,张院长,二位辛苦!胜利兄,附近有啥好点的饭店没?这边我不熟悉,请代为安排下,我依汾还有俩兄弟马上过来,咱大家伙一起吃个饭。”
不言谢,但必须谢,尤其是帮了大忙的马正翔夫妇。
张梅疲惫地摆摆手:“我不去了,方便给我送一份饭吧,清淡些。今晚还有俩手术呢,我得抓紧时间休息几分钟。”
这是婉拒王动更是给丈夫说的,都是体育人,不绕弯子。
点头,马正翔没有拒绝王动的邀请也答应了妻子的要求。高胜利闻言掏出手机“我来订包间”,只有李春晖颓然坐到重症监护室门口的椅子上,满含悲伤:“我不饿,王动,你带爸爸去吧,买两瓶好酒,谢谢马总及高教练。”
知道劝也没用,王动爱怜地看了眼妻子,毫不避讳上前伸手摸了摸她脑袋:“好吧,你在这里守着,我很快安排给张院长还有你送饭。”
把手里的包递给王动,李春晖泪眼朦胧地看着自己的爱人,她很清楚王动对母亲的感情,只是自己是女人可以软弱,他是男人必须站直,再多悲伤也得忍着:“里面有钱,你拿着。”
这时候才想起住院费的事情,王动接过包马上就问张梅:“院长,住院费在哪儿补交,我现在就去先缴上,不要让你为难。”
“别一句一个‘院长’了,叫我‘张姐、梅姐’都行”,笑了笑,张梅指了指马正翔:“他从来不会让我为难。你们去吃饭吧,明天见,晚上真不用在这里守着,有事我们会随时通知家属,就近找个宾馆休息吧。”
说完上前拍了拍赵春晖的肩膀:“走,你跟我去办公室,喝点水,等饭,咱们聊会儿排球。”
马上明白,王动没有直接开老婆的包拿钱,想着是明天一早去住院部问了费用再给,现在说这个,不知道给多少,马正翔也不会要的。
“饭店就在斜对面”,打完电话高胜利看了眼马正翔:“马总,我刚才去订医院附近快捷酒店房间,刚报了王动的名字,对方说已经预定了,是您亲自安排的。”
微笑着,马正翔开了个玩笑:“老婆在这里上班很辛苦,于是我就收购了医院附近一个酒店,为她能抽空过去洗个澡休息休息。”
有些感动,也有少许惶恐,王动突然觉着岳母这个病是给了马正翔一个“机会”,只是自己从来没给翔翱俱乐部做过任何贡献,父亲只不过为对方讲过几次课而已。
不多想也不宜多想,于是一行人出去走了几十米就到了饭店,马正翔先安排司机拿酒,然后给张梅与李春晖送饭,大家进包间还没坐下,雷大娃电话说到了。
王动到门口迎接,刘军伸手递过他的手机:“你两个家都没锁门,我进去关了煤气水闸,捎带给你把手机拿上了,刚才在旁边又给你买了个充电线。”
多年的好兄弟,王动伸手接过不多说,只是伸手拍了拍对方肩膀,然后对雷大娃说:“学校一堆事,你不该过来,球队那边你安排了吧?”
“你专心伺候赵主席,学校球队那边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雷大娃上台阶伸手拉了王动胳膊一下:“老喽,不中用喽,跑了没几步这腿都发软。”
也就在这时,高胜利接了个电话,随后扭头对王动说:“俩孩子都到训练基地了,王少雷亲自去接的,放心吧。”
好像没有听见,王动只是伸手去拿桌上的菜单,然后示意房间正在泡茶的服务员:“麻烦你泡好茶就点菜吧。”
省运会期间,王少雷给高胜利“开出的条件”是说服王动,王冠能去,就带高飞。后来高胜利没接这茬,但在昨晚王少雷突然打电话给他:“你准备一下,王冠明早从依汾市乘车,高飞从龙城上车,同一车次,座位我也买到一起了,你儿子大一岁,你交代下让路上照顾王冠。”
这很意外,且王少雷说完这些随意客套了两句就挂了电话,高胜利实在不明白意志坚定的王动为何突然变化,本想马上问可又觉着不知道该问啥,胡乱猜想也不知所以然,时间也晚了就想着第二天再说。
也就在王动在救护车里往省城赶的时候,高胜利打他手机不接,就联系李春晖,才知道她母亲的事情,于是马上就赶过来了。
到这时候,高胜利也不知道王冠是“偷跑的”,至于自己的儿子高飞,送到火车站也是自己进去,搞体育的孩子都很自理,这也不算什么。
进了包间,李解放被马正翔推坐在首位,然后自己挨着坐下,雷大娃也不推让就坐到李解放另一边,其余人也就都坐下了,高胜利看王动不接自己说俩儿子的话而是拿菜单,以为他伤心过度分神于是马上说:“兄弟,菜品我已经安排好了,马上上凉菜,先喝杯茶吧。”
不能说是逐渐接受,但必须被动接受,王动站起来先给李解放倒了杯茶递过去:“爸,你这一天都没喝水,赶紧喝点,刚才梅姐说了,性命无忧,咱都放下心,等出院咱们陪着慢慢康复就是了。我妈性子要强,她肯定能恢复如初。”
点头接过茶杯,李解放伸手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手:“有你这么个好女婿在,我不担心”,然后他对着高胜利问了句:“高老师,听你刚才说,我的冠冠到国少集训基地了?”
刚才高胜利给王动说的时候,大家都是刚坐下互相寒暄,王动是装作没听见、其余人则都没在意,但李解放对外孙的情感那是听到名字就十二分关注,尤其这孩子偷摸走,很匆忙,真担心。
这句话问出来,马正翔非常吃惊:直接推掉了我建议的“代言换房”,王动不是坚决不让儿子去这期国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