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事是AI的事,做人才是人的事;
没有治不好的生理疾病,只有治不好的精神病;
物质丰富,意义短缺;做事易,做人难;
生产力要全球化,生产关系坚持地域化,“力”与“关系”便打架。
劳动发展史终结,精神发展史开启,精神需求首次从整体上成为矛盾的主要方面;
环境影响与改造人的历史终结,人类影响与改造环境的历史开启;
人类结束了自我异化的历史,第一次真正从精神上艰难地站起来了。
人类由采集狩猎时代,进入到农业时代,又建立了工业时代与信息时代,即将踏入智能时代。
智能时代是人类的青年时代。青年时代是多彩的季节,也是多事之秋。在这一时期,人类第一次具有了两种能力,可以轻而易举地毁灭地球上的一切,也可以让地球上的一切成为天堂一般的存在。
在这个时期,“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的问题,在科学层面上已经形成共识。而“我为什么活着?我活成什么样子?”之类的问题将会是困扰人们的新问题。凡是今天被人们认为闲出来的毛病,都会像“新冠肺炎”一样成为令人头疼的流行病。今天许多象牙塔里的哲学问题,都将成为人们生活中的现实问题。可以说,那时但凡不好治的病,都不是生理疾病,基本上都是精神病。精神健康取代身体健康成为最大的社会问题。概括来说,当活着不是问题的时候,为什么活着就成了大问题;身体没毛病的时候,精神就一定会出来惹是生非。
机器不仅制造产品,还制造问题。机器越智能,制造的问题就越高级。智能制造,制造产品,也制造人类精神问题。
智能时代的显著标志就是机器代替了一般人类劳动,也就是人类首次摆脱了必要劳动的限制。智能机器可以独立工作,不再需要与人合作。换一个角度说,就是人人都成了甩手掌柜,打工的都是智能机器人。从理论上说,人不用工作,照样可以吃喝玩乐。
智能时代最突出的特征是“在线”,也叫万物感知、万物互联、万物智能。工业时代,人们希望下班;智能时代,人们希望“下线”。一个人只要“在线”,就等同于上班;只要“在线”,就是做贡献。现在人人都自愿上网、热衷上网,未来“下线”是一种享受、一种自由。因为“下线”是需要被批准才能行使的权利。随便“下线”是要受纪律处分的,如同今天的迟到、早退与旷工。
智能时代的核心资源是数据。农业时代的核心资源是土地,工业时代的核心资源是资本,智能时代的核心资源是数据。因为数据决定了智能机器人的能力。没有数据,相当于农民没有土地、工人没有机器。因此,有人说数据就是“新能源”。
智能时代,“开放”的重点是数据开放。如何打通单位、行业、国家之间的数据壁垒是难点,又是必须突破的重点。智能机器人需要的“营养”是数据,“吃”的真实数据越多,本领就越高,贡献就越大。但是,个人要保护自己的隐私,企业、国家要保护自己的核心数据。这样一来,智能机器人就会“吃不饱”“吃不好”,从而影响它们为人类服务的能力与效率。
智能时代的主要矛盾是生产力发展要求的全球化与生产关系的国家化之间的矛盾。生产力要求全球化,国家希望维护主权、独立自主,民众渴望自己的国家在国际事务中掌握更大更多的主导权,冲突便难以避免。冲突必将加剧民族情绪的高涨,带来矛盾的加剧,稍有不慎就会造成灾难性的后果。全球化与民族主义的旗帜双双高高飘扬,是这个时代的奇异景观。
工业时代是开放市场,智能时代是开放数据。工业时代需要贸易规则,智能时代需要数据应用规则。建立世界数据管理组织,制定数据共享规则,将会成为一项十分艰巨的任务。地缘政治将因此转变为数据政治、网络政治。
智能时代是科技唱主角的时代。科技竞争将成为人类竞争的主题。政治、经济、军事、数据、文化等领域的竞争,都更加依赖科学技术的支撑。科学大发现与技术大变现,将带来指数级的经济增长与综合实力的跃升,迅速形成“跨文明”式的巨大优势。
智能时代的人是“增强人”。人才竞争是“增强人”的竞争。所谓的“增强人”,一个是指人的身体与大脑被部分改造,另一个是指人有了先进装备的“加持”。没有这两个方面的“增强”,父母再怎么“封山育林”,个人再怎么努力奋斗,都没有任何竞争力。
任何一个时代,都是最好的时代,也都是最坏的时代,因为凡事都至少有两个方面。时代带来的身体享受越多越好,制造的精神问题也就越复杂越不好解决。身体太享受了,精神就太难精神了。
智能时代大致会产生这样一些困扰:
意义供给困难。智能机器人崛起,劳动不再是人的必需,人类几千年来的梦想终于实现了,但是人们却大多高兴不起来。为啥?人贬值了。从此,人类需要重新寻找活着的意义,以便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升值的,人间还是值得的。
文化冲突加剧。大家都寻找意义,一定会找到不同的意义,有些意义之间可能是好朋友,有些意义之间可以和平共处,而有些意义之间可能会打起架来。这和春秋战国的情况有些类似,但春秋战国是地域性的,而这一次是全球性的,并且是在虚拟与现实两个世界中同时发生的。
组织治理难度加大。大家找不到意义,或形成不了共识性意义,思想无法统一,行动就难一致,管理就很困难。还有一个前所未有的难题是,人们是衣食无忧的,你搞物质刺激是没什么用处的,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逻辑不成立了。也就是说,今天所用的物质激励与精神激励手段大部分都失效了。
权力重塑困难重重。传统治理理论、思想、观念与方法途径不管用了,需要变革与创新,其结果是权力重塑。权力拥有者必然会阻止这场变革,极可能由思想上的交锋演变为不同利益集团之间的实质性冲突。思想交锋与集团冲突的过程,也是不同治理模式之间实验比对的过程,当然也是权力重塑的过程,并在激烈的冲突与动荡中形成新的权力游戏规则。
社会结构调整引发阶层冲突。在传统社会中,多以人与生产资料的结合方式,决定共同的利益群体,也可称为不同阶级;也会以不同的收入水平,划分为不同的阶层;也会以不同的工作性质,划分成不同的劳动者。智能时代,大家不再从事一般劳动;主要生产资料以共享的方式与创造性工作者相结合。这就意味着阶级、阶层等差别的消失,并带来社会结构的深刻调整,也就必然引发既得利益群体的抵制与反抗。
生育率大幅度降低带来诸多新问题。连自己活着的意义都不能确定,谁还愿意再生小孩呢?今天,人们不愿生孩子,还有许多物质条件方面的因素,未来人们不生孩子,几乎说不清什么原因,可就是不想生。现在,不少人认为不愿生孩子的原因是养不起。其实,养不起是表象,条件好了才是真相。过去,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你不让生,他是很生气的。出生率降低,群体的年龄结构将发生深刻调整,并在生产、生活、观念等诸多方面带来一系列变化。
目前,老龄化问题引起广泛关注。老龄化是不是个问题?肯定是。但是,根本问题并不在年龄老,而在于我们的观念老。大家都在为养老发愁,愁来愁去,思路又回到“养儿防老”的老路上去了。至于如何解决,放在后面在聊。
最后一个问题最大最复杂最尖锐,那就是国际冲突,主要是大国博弈。大国博弈是智能时代科技进步、社会发展的主要推动力,也是可能造成人类文明倒退甚至灭绝的最大危险源。大国博弈主要在大洋和太空展开,因此绝大多数国家根本没有能力参与其中,但又不甘心作壁上观,因此国际竞争将演变为国家集团之间的竞争。竞争最可能的最终结果是,“地球村”由概念变成现实。
有事心不乱,无事心不空;这得找悟空,悟空还得请唐僧。有事心不乱,有些人可能做到;无事心不空,难度可就大了。
尽管科学技术飞速发展,尽管社会文明不断进步,尽管人们受教育程度越来越高,但宗教并没有因为科学的发展、教育的普及而退出历史舞台;相反,世界三大宗教的信众都依然保持着增长态势,丝毫没有减少的迹象。目前,仅伊斯兰教的信徒,就已经超过20亿。伊朗宗教领袖霍梅尼在1979年回国时,有超过200万人到机场迎接。试问,有哪位科学家、哲学家或政治家能够获得如此庞大的铁杆“粉丝”队伍?
宗教可以给人的心理解压、精神纾困、灵魂安家,科学目前还做不到,哲学能做的也非常有限。科学不仅做不到,还时不时地添乱。比如,智能机器人啥都想干、啥都会干、啥都敢干,弄得人类无事可干,只好把寻找活着的意义当作大事来干。找意义这个事,科学没有招,哲学一时半会还拿不出管用有效的新招。此时此刻,宗教的机会就又来了。没有宗教,人们就可能进入虚无主义,觉得人生无意义、活着没意思。
什么宗教机会更大呢?这事很难有定论,需要看宗教自身的改革状况,看谁的改革能够满足人们的心理与精神需求。目前,基督教信众最多,伊斯兰教次之,佛教排第三。未来的次序很可能要反过来。因为三大教中,只有佛教的核心要义是人们内心的安顿,主要是内求。伊斯兰教温和派的改革主张,对未来社会的影响力也不可低估。
中国历史上并没有形成宗教传统,而且基本上是本土文化主导着人们的精神世界。长期以来,儒家文化虽然时有起伏,但总体上没有失去“控股”地位,只是有时是显性股东,有时是“影子”股东。我们习惯上把中国传统文化的主要“股东”称为儒释道,道家是排在最后的。智能时代,大概也会颠倒过来,道家文化超过儒家与佛家成为第一“大股东”。而且不仅在大中华文化圈产生重大影响,还有可能成为全球文化的“大股东”。
道家的机会来自它的“不争”、无为与逍遥。当然道家文化未来能否成为“大股东”,还得看它能否紧跟时代变化,抓住普遍问题,实现创新发展。
一只蝴蝶随意煽动一下翅膀,不知道会在什么地方弄出来一场急风暴雨,这样的情况在智能时代会成为经常发生的事情。
智能时代,世间万事万物初步构成了大一统的复杂系统。这个复杂的系统是由机械化、自动化、信息化、互联网、数字化与智能化一路发展演变而来的。在此之前,有些事物之间是弱联系的,相互影响是渐进的微弱的;而智能时代,万事万物都是紧密关联的,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个复杂系统有三大特点:一是多样性的个体和海量信息汇集成汪洋大海;二是个体能够自主学习或自适应,迅速突破局限,如同海洋生物与陆地生物的生活界限完全被打破了;三是个体之间强关联、强作用、强影响,没有什么人或事物能够置身事外。这些特点决定了这个复杂系统的基本属性。它是高维度的,超越国家,也超越人类,构成世界格局、全球视野与全生态维度。它是多层次的,有个体、有组织、有民族、有国家等,有植物、动物、机器与人类等,有孙系统、子系统、大系统等。它是开放性的,不断突破各种各样的边界与壁垒,包括人与人的边界、企业与企业的边界、行业与行业的边界,以及国家与国家的壁垒、不同民族之间的心理壁垒等。它是非线性的,不再是量变到质变的过程,一个偶然因素、偶发事件,就可能引发巨变突变,可能出现“黑天鹅”与“灰犀牛”,也可能出现“白天鹅”与“大奶牛”。无限美好与无比黑暗,可能在瞬间发生转换。
诺贝尔奖获得者、物理学家安德森提出,简单的基本单元构建为一个整体的时候,就会产生新的性质。当万事万物形成一个整体的时候,我们面对的世界就不再是之前的世界。其主要原因就是复杂系统的形成改变了若干关系,包括人与人的关系、人与组织的关系、人与万物的关系、人与时空的关系、人与自然的关系等,也包括物与物的关系、机器与机器的关系、行业与行业的关系、学科与学科的关系、系统与系统的关系、国家与国家的关系等,还包括经济与政治的关系、生产与生活的关系、信息与信息的关系、文明与文明的关系等。
曾经没有多少关系的变得很有关系,已经有的关系变成不同以往的关系,一系列关系的变革,将不可避免地带来一系列的尖锐冲突与剧烈动荡。在这个复杂的大一统的世界里,没有人能独善其身。一种流行病毒就可以搅动整个世界,俄乌之间的一次有限军事冲突就能够深刻地改变世界。人类应对新冠肺炎疫情的事实与俄乌冲突的事实都证明了,人类远没有掌握在大一统的复杂系统中如何与之相处的智慧。
原本就复杂的人类世界,由于科技的发展使得人们之间、人与自然万物之间的联系愈加复杂、愈加庞大。未来,这个业已复杂的系统还会变得更为复杂更加庞大,因而更加难以理解、不好控制。这种难,有技术上的,但最主要是观念上的。
观念不转变,认识无突破,人类创造的这个复杂系统,就可能成为地狱般的存在。一边是天使的召唤,一边是魔鬼的诱惑,何去何从,人类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考验。
眼下,由于新冠肺炎疫情、极端民族主义盛行等多种因素叠加影响,经济不振、预期下挫,失业率上升,找工作变得十分困难,许多自由惯了的人都想重拾“铁饭碗”。这种状况会持续多久呢?
答案是会很久。首先,经济重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其次,经济重振意味着新经济的诞生与发展,而新经济是不需要多少人从事生产劳动的。也就是说,我们正在进入一个悖论:不发展,不能形成新的就业岗位;越发展,越不需要人作为劳动力。新经济的典型特征,就是由智能机器人从事生产劳动。
人类必须接受没有工作岗位这个现实,并重新安排日常生活、重新定义人生意义。这就意味着工作的价值需要重新评估,生活的意义需要转型升级。这个问题虽然暂时还不够突出,却需要足够重视。否则,社会就会出大事故。
智能时代,有一个历史上公认的优秀品质将被淘汰出局。它就是勤奋劳动、努力工作。相应的,有一个曾经行之有效的管理工具箱也会被扔进管理的“垃圾箱”,它就是绩效管理以及物质刺激。
网上曾经流传过一个关于解决“三个和尚没水吃”问题的文章,既幽默又深刻。其核心意思就是,为了管理、监督别人干活,不断地增加管理部门、管理岗位与管理人员,制造了许多无效岗位,搞出了大量“垃圾工作”。问题本来就是人多带来的,怎么可能用增加岗位、增加人员的办法来解决呢?其实,解决的办法非常简单,就是裁掉一到两个和尚。
如此简单的办法为什么不能在各类组织中实施呢?其一,这里面不仅有工作问题,还有分配问题。庙里是“三个和尚没水吃”,庙外则还有许多“和尚”连水桶、水源都没有。你若是再裁掉一两个和尚,恐怕庙就被砸了。所以,比较好的选择就是增加管理与监督岗位,通过提高挑水的和尚们的工作效率来满足那些不挑水的和尚们的生活需求。也就是一部分人的高质量工作,掩盖了另一部分人工作的“垃圾”性质,大家都可以似乎合理地拿到自己“应得”的薪水。于是,那些把管理复杂化的人就成了管理大师或优秀企业家。其二,这里面也有对人的价值判断和人生意义的定义问题。热爱劳动是一种美德,工作仿佛是人生的应有之义。“三个和尚”不去挑水,就一定需要有人管理吗?你不管他们,难道他们会渴死不成?肯定不会嘛!
看看我们身边,“垃圾”会议、“垃圾”工作是不是随时随地都在发生?那么多人,大家都得有工作,也就只能用“垃圾”工作来凑数了。“垃圾”工作会制造更多的“垃圾”工作需求,创造更多的就业岗位,这也算是“垃圾”工作的一个重要贡献吧!高质量的工作是减少就业岗位的,这也是高质量工作比较少的一个重要原因。
不过,我们马上要遇到新情况,并带来新问题。新情况与新问题就出在那些让人们既爱又怕的AI身上。AI把人的劳动岗位剥夺了,那些管理别人劳动的管理人员也就不再需要了,大多数人都面临着下岗再“就业”。
在AI能够比人类更高效地从事生产劳动的背景下,人类勤奋劳动就不再是美德,不从事、不制造“垃圾”工作才是一种美德。那么,不劳动不工作,人生的意义又在哪里呢?“三个和尚”既不需要挑水也不需要念经,他们的生活会有惠风和畅吗?
物质充裕而意义短缺,将是智能时代面临的一个突出问题。找工作难将变成找意义难,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碰到的问题。或许,“三个和尚”会散伙,各自去寻找自己生活的意义。
定义生活、发现乐趣、创造意义都将是非常重要的能力。或许,我们人类的价值就是为彼此创造心理满足与精神愉悦。
在此之前,人类的历史可以浓缩为一部劳动史。或者说,是劳动创造了人类历史。人类历史的进步集中体现在劳动内容、劳动方式与劳动成果上。在劳动内容上,进步的主要表现是工种日益丰富;在劳动方式上,进步的主要表现是效率日益提升;在劳动成果上,进步的主要表现是产品日益丰富与质量日益提高。虽然三个方面都发生了巨大进步,但人作为劳动工具的性质始终没有改变,人们不得不劳动的状况始终没有改变。事实是,生产力越发展,人们被劳动“绑定”得越紧越狠。
这在个历史发展过程中,人的劳动与生产工具的结合方式持续变化,人在直接生产劳动中的作用逐步减少。先是机械、机器的出现,使人的体力在直接生产劳动中逐渐贬值。然后是自动机器、智能机器的出现,使人的脑力在直接生产劳动中逐渐贬值。目前,在大部分直接生产活动中,人已经成为辅助者或守望者。进入智能时代以后,人类将彻底退出直接生产劳动,以劳动为主题的人类历史将终结。
人类一直渴望自由,也获得了很多自由,但在两个生产领域里一直很难有大的突破。一个是物质生产劳动,一个是人的生产劳动。也可以说,人类必须“亲自”的劳动主要有两种,一个是生产物,一个是生产人。不劳动就没饭吃,不生产人就后继无人,由不得人自由选择。
智能时代,人类不必亲自参加物质生产活动。谁来干活呢?当然是智能机器。那么人干什么呢?当然是回归自己的主业,去干人事。就是说,AI负责做事,人负责做人;AI负责生产,人负责生活。这并不是说,人们再也不参加生产劳动了,而是说人们不再被迫参加生产劳动,因而在生产劳动中也不再具有工具性质。
人最基本的不自由,就是必须劳动;最基础的不平等,就是有人不干活就没饭吃,甚至干活还吃不好,有人啥活不干还吃得贼好。发展生产力为什么特别重要?发展生产力的终极目的不是提高生产效率,而是让人从必要劳动中解放出来,从而获得全面自由发展的条件。人人都有不劳动的自由,都有自主支配自己时间的自由,而且照样吃不愁穿不愁,这才是人类的彻底解放嘛!
人类有了不劳动的自由,这将是人类历史上开天辟地的大事件。它必定催生人类思想观念的大变革大丰富大解放,同时也是对人类的大挑战大考验。渴望自由的人们能否成为自由的主人,能否创造与享受摆脱了物质束缚的精神生活,是一个没有经过验证的问题。但至少有这么几件事情可以说明,人类是有希望进入以精神世界为主题的新发展阶段的。
20世纪六七十年代,意大利乃至全世界都在追逐同一个梦想,就是建设一个全新的世界。在新世界里,没有争权夺利、没有极端民族主义、没有法西斯、没有偏执狂热,那是一个充满自由的世界。在这里,人们可以为精神愉悦而劳动,但绝不是为了赚钱、地位或比别人更强等。那个时代的意大利年轻人,把爱与爱情当作生活的中心,几乎等同于宗教。这项波及当时世界所有发达国家的青年运动虽然失败了,但自由精神已经融入历史发展的血液里,并且昭示了人类历史发展的新的可能性。
人类生活中历来就有音乐、舞蹈等精神生活。如果我们稍微留意,就会发现动物世界里也有“艺术世界”与“精神生活”。小鸟唱情歌是随处可见的事情,马儿等则经常开展跳高、跳远、赛跑等“体育”活动。我在电视纪录片中,曾经看到羊儿在冰雪舞台上舞蹈的场景,甚是优美,非常可爱。从动物世界里,我们可以看到,追求精神生活是有生物学基础的。
近几年,有些发达国家在搞一项社会实验。他们选择了一些有代表性的青年人,发给他们足够的生活费用,让他们自由地选择生活方式,不必再为生计去劳动,然后看他们怎样支配自己的时间。结果发现,他们会将更多的时间分配给体育活动。研究发现,体育运动可以同时满足生理、心理与精神上的某些重要需求。
从历史事件、动物生活与现实社会实验等三个维度来看,人类开启一段以精神生活为主题的历史是完全可能的,当然也是具有很大风险与挑战的。
等到生化时代,女人将不用辛苦地生娃,人们不必亲自从事人生人的劳动,届时人类将迎来又一次解放与又一次挑战。
市场经济有一个悖论:一方面是物质资料的极大丰富,一方面是人们压根没时间生活。人是市场的奴隶,既被机器绑定,又被消费绑定。这边是企业、老板穷尽手段让你“五加二、白加黑”地工作,那边是市场上各种让你无效消费的花招使得你频频中招。仿佛你拼死拼活地赚钱,就是为了把自己的劳动产品买回来,放到自己家里的“仓库”里。干活永远在当下,生活只能在未来,而你买的那些并无多少实用价值的东西早就挤得更好的未来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机械化和市场化,让生产出现了异化。机械化带来社会分工的精细化与个体技能的专业化,大大促进了产品质量的提升与生产效率的提高,同时大家又必须通过市场来交换产品,以满足日常生活需要。资本为了获得更高的利润,就渴望交易持续扩大,便用尽花招忽悠消费者,使得消费活动脱离了生活需要,演变为满足市场需要的购买活动。于是,人们为追求享受生活而拼命工作,却根本没有时间没有心情去好好享受生活。
市场经济创造了一句哄死人的话,那就是“顾客就是上帝”。这个“上帝”负责干什么呢?透支身体去赚钱,透支账户去消费。请问哪有这么傻的“上帝”啊?
智能时代,生产的目的要回归到为人们的生活服务上来。那个时候,企业的生产设施,类似于今天的高速公路,谁用谁付费。不是企业生产出产品,忽悠消费者去购买,而是消费者需要什么东西,到企业去定制。消费者也可以自己设计,交由智能设备来制作。消费者的“手”才是真正的“一把手”。
农业时代是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人们根据产出决定怎样过生活;工业时代是分工协作的市场经济,人们依据收入决定购买活动;智能时代是以生活为中心的市场经济,人们根据生活需要来付费定制产品。
由生活需要决定生产活动,这在人类历史上还是第一次。这也意味着,人类头一回掌握了生活的主动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