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中期,匈奴从极盛走上了下坡路。冒顿时,匈奴的单于庭在漠南的阴山(今内蒙古自治区大青山)之中。匈奴主体游牧于阴山和河套地区,东西千余里 。这里林木丰茂,绿草如茵。无论是地形地貌、植被,还是气候,对游牧的匈奴族人来说,都是非常优越的。有的学者把这个地区称为匈奴人的发祥地、匈奴族的民族摇篮,是有道理的 。冒顿带领匈奴人在这里繁衍生息,狩猎练兵,积聚力量,然后从这里出发去征服其他部落,侵扰汉朝边郡。
经历长期战争之后建立起来的汉朝,国弱民穷,亟须休养生息,无力抗击匈奴。所以,汉初朝廷对匈奴的侵扰一直采取忍让的态度,运用和亲政策与匈奴结盟,每年都送给匈奴大批的絮缯酒食,以换取和平。但是,匈奴“背约离兄弟之亲”,每一次和亲,都维持不了几年,匈奴就撕毁盟约,仍然扰边不已,每每入塞劫掠人畜,边郡的人民不遑宁居。汉武帝时,汉朝的国力大为增强,决心对匈奴进行大规模的反击,接连派卫青、霍去病等大将出兵北伐。
在西汉出击匈奴的战争中,匈奴的浑邪王率领浑邪和休屠两个部落归附了汉朝。这是匈奴内迁的开始。这两个部落本在河西走廊一带游牧。元狩二年(前121年),汉朝在取得河南之战的胜利后,又发动了对河西走廊的攻击。汉骠骑将军霍去病统兵万余骑,从陇西出发,“历五王国(即匈奴的五个部落)”,转战六日,西过焉支山千余里,“杀折兰王”,“斩卢胡王,诛全甲,执浑邪王子及相国、都尉,首虏八千余级,收休屠祭天金人”。浑邪、休屠二王战败,折损数万人,使当时的匈奴伊稚邪单于十分恼火,扬言要杀他们。浑邪、休屠二人当然不能坐以待毙,便商议降附汉朝,派出使者与汉朝联络。汉朝唯恐有诈,命令霍去病将兵迎降。少顷,休屠王反悔了,浑邪王乃杀休屠王,吞并其部落。浑邪王遂以四万众降汉,汉武帝在长安接见了浑邪王,赏赐丰厚,封为漯阴侯,邑万户,其属下不少人也得到封赏。随后,汉朝廷把浑邪、休屠二部的降众安置在边境陇西、北地、上郡、朔方、云中五郡塞外河南地。其中休屠部,大致安置在凉州的安定、天水一带。
汉朝廷把降附的少数民族安置在边塞居住,不失为一种好办法。因为他们是游牧民族,边塞地区的自然条件符合他们原有的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而且,他们平时为汉朝戍边,战时随同汉军出征;他们居住的地带也自然成为一个缓冲区。不过,随着中原形势的变化,边塞少数民族逐渐内迁是不可避免的。少数民族的内迁,必然要突破所谓“内华夏而外夷狄”的传统格局,也给汉族统治者提出一个新的统治课题,这是汉统治者始料未及的。后来,匈奴人的后裔刘渊不仅内迁到并州,而且建立了刘汉皇朝。
继冒顿单于之后,匈奴民族又一个英雄人物是呼韩邪单于。
在西汉皇朝的打击下,匈奴损失惨重,实力极大削弱,陷入了重重困难。他们被迫离开适于畜牧的祁连山、燕支山、阴山和河套地区,远遁到漠北苦寒之地。有一支匈奴歌谣唱道:
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失我燕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
匈奴人失去阴山河套这片宝地,也就意味着失去他们健康发展的摇篮,所以,当他们从阴山脚下经过的时候,无不痛哭流涕。阴山以北的“瀚海”,千里戈壁,遍地沙石,雨量稀少。唐朝诗人岑参在诗中写道:“十日过沙碛,终朝风不休。马走碎石中,四蹄皆血流。”在如此艰难的条件下,匈奴生产日益萎缩,人口和牲畜大量死亡。雨雪灾害又频繁降临,匈奴中出现了空前的大饥馑,人口及牲畜死去了十分之六七,匈奴社会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在这个时候,匈奴贵族不是团结一致、共渡难关,而是为争夺单于位大打出手,形成了“五单于争立”的局面。呼韩邪单于,名稽侯珊,在五单于争立中获得胜利,但随即被以左贤王自立的郅支单于击败。甘露元年(前53年),为挽救败局,左伊秩訾王向呼韩邪提出归附汉朝的建议。匈奴贵族激烈反对,大多数都不同意归附汉朝。他们认为,如果臣服汉朝,就辱没了先辈单于,即使因而平安,也没有资格统领各个部落了。左伊秩訾王说:“如今奉事汉朝就安全,否则就危亡,还有比这个更重要的吗?”双方进行了激烈的辩论,呼韩邪单于权衡利害关系,最终采纳了左伊秩訾王的意见,派遣他的儿子、右贤王铢娄渠堂先行入侍汉朝。甘露三年(前51年)正月,呼韩邪单于进入五原塞,赴长安甘泉宫朝见汉宣帝。汉宣帝接见时举行了隆重的仪式,“宠以殊礼,位在诸侯王上,赞谒称臣而不名”,并颁给匈奴单于金玺,承认他作为匈奴单于的合法资格。另外,汉宣帝还赏赐他黄金二十斤、钱二十万及许多锦绣绮帛絮等。呼韩邪在长安住了一个多月,宣帝遣他回去。他恐怕遭到郅支单于的攻击,请求所统领的匈奴部众在光禄塞下游牧。汉宣帝命董忠等将领统率一万多骑兵送他出塞,并留下来护卫单于,又先后给匈奴调去304万斛粮食。从此,汉、匈之间五十余年友好相处,边郡一派和平景象,“边城晏闭,牛马布野” 。
呼韩邪单于经常到长安朝觐汉皇帝,竟宁元年(前33年),他向在位的汉元帝提出“愿婿汉氏以自亲”的请求。汉、匈有和亲的传统,元帝答允了。当时,有一位由南郡入选的宫女王嫱(字昭君),自愿远嫁匈奴。王昭君天姿国色,仪态万方。当她出现在人们面前时,在场的人眼前不觉为之一亮,元帝也很吃惊。呼韩邪十分高兴,连忙拜倒谢恩。王昭君出塞和亲,是当时一件大事,朝廷还专门制作了印有“单于和亲千秋万岁长乐未央”字样的和亲砖,以资纪念。王昭君后来生有二子,被呼韩邪称为“宁胡阏氏”,意即安定匈奴的王后。这件事不仅在当时,而且对后代的历史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至今内蒙古的昭君“青冢”,仍然在传颂着这个民族友好的美丽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