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路面上和救护车里的我体验到的抖动和震颤重置了我的神经系统,帮助心智恢复正常与完整,而此过程是这一与生俱来的能力的核心部分。如果没有经历这一过程,我无疑会备受折磨。若我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体中奇怪而强烈的知觉和旋转感背后的重要目的,我可能已经被这强大的反应吓到,并全力抵抗了。幸运的是,我了解其中的玄机。
我曾经向位于非洲中部的马拉维的姆祖祖自然保护中心工作的野生动物学家安德鲁·布瓦纳利(Andrew Bwanali)介绍,我和我的上千位来访者在治疗和康复过程中所表现出的即时性的抖动、震颤和呼吸。他激动地点头,并说:“是的……是的……没错!是这样的。在我们放归被捕获的野生动物前,我们试着确保它们已经完成了你所描述的这个过程。”他低下头轻声地补充说:“如果在被放生前,没有抖动身体并以那种方式呼吸(深深地即时呼吸),它们不太可能在野外存活下来……它们会死掉的。”他的这番评述验证了救护车里急救人员对治疗过程中压抑这些反应的质疑的重要性。
当感到寒冷、焦虑、愤怒和恐惧的时候,我们经常会颤抖。我们也同样会在坠入爱河和性高潮中抖动身体。从麻醉状态醒来的病人有时会不能自已地打冷战。当野生动物处于压力下或被囚禁时,它们也会经常颤抖。在东方传统的心理治愈方式中,也会发现抖动与震颤的情况。例如,在拙火瑜伽中,使用一些微妙的动作以及呼吸与冥想技巧的专业修炼者,可能会体验到伴随着抖动与震颤的狂喜和极乐的状态。
在不同的环境中,表现出的具有不同功能的“抖动”都可能加速真正的转化与深层的疗愈。虽然焦虑状态下的震颤令人恐惧,但它的发生并不会确保机体回归稳态,而当它被“正确”地引导和体验时,功效才会得以显现。著名的荣格学派心理分析师玛丽-路易丝·弗朗兹(Marie-Louise von Franz)说过:“灵魂中神圣的心灵核心,也就是自我,在极端危及的状况下会被激活。” 3
所有这些自主性抖动与震颤有什么共同点吗?我们为什么会被吓得哆嗦或气得发抖呢?在性高潮时,我们为什么会颤抖身体呢?宗教敬畏感中的颤抖又有什么生理学意义呢?所有这些战栗、抖动、颤抖、哆嗦又有什么共同点吗?这些与创伤的转化、压力的处理和美好生活的回归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们的神经系统通过旋转与波浪这两种方式“抖掉”上一次引发情绪波动的体验,让我们“接地气”并做好面对下一次危险、欲望和生命的准备。在我们受到惊吓或高度唤起时,它们可以帮助我们回归稳态。换句话说,它们将我们拉回现实。实际上,这些躯体上的反应是自我调节与恢复的核心。这种自然发生的自愈现象是宝贵的,并且超乎我们的想象。中国古老的《易经》中表达了这样的意思:
由震惊引发的恐惧和颤抖会让人觉得自己的处境很不利……而这只是暂时的。当考验结束,他会感到解脱,因此在一开始所体会到的恐惧会为他带来长久的好运。 4
学习如何从高唤起状态(无论是由什么引起的)中幸存下来,让我们能够保持稳态与理智。其给予了我们从痛苦到极乐的生命绽放的体验。人体这些即时性的自动反应,与广泛的恢复、流动和转化的现象之间的内在联系,是本书的核心主题。
当这些“释放”的完成过程被阻碍或抗拒时,我们与生俱来的恢复能力将会进入“卡顿状态”。受到真正的或是被感知到的威胁后,卡顿状态意味着人更容易被创伤化,或者说至少其适应力、良好感和与世界的归属感会被削弱。《易经》充满远见的智慧,它再一次告诉我们类似的道理:
当一场惊愕与骇异置人于险地且造成巨大损失时,心理阻抗会与时间的流动冲突,所以阻抗并不会成功。 5
在我出事故的那个阳光明媚的冬日早晨,在那位亲切的儿科医生的帮助下,我的生理程序得以在时间上一帧一帧地完成,这些潜伏在我体内处于亢奋状态的“生存能量”找到了它需要的出口。这及时的情绪和“身体”急救让我免于陷入“卡顿”,或被锁于折磨与无力的恶性循环中。在如此慌乱、心理压力如此巨大的情况下,我是如何知道当做什么和不当做什么的呢?答案很简短。我学会了拥抱与接纳,而不是害怕和压抑那些原始本能的震颤、抖动和其他即时的身体反应。为了详细地解释这个简短的答案,我将从我作为科学家、治疗师和治愈者这40多年的职业生涯的开端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