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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 晨
易宝支付联合创始人《看见未来》作者
你可能没有听说过斯图尔特·布兰德这个名字，但你一定听过史蒂夫·乔布斯曾引用的一句名言——求知若饥，虚心若愚。这句话源自布兰德创办的反主流文化期刊《全球概览》，期刊封面是第一张由同步卫星拍摄的完整地球的照片。乔布斯称《全球概览》为印刷品年代的谷歌，是互联网出现之前的互联网精神，它包罗万象，影响了整整一代人。
2018年，我有幸受邀参加了《全球概览》创刊50周年纪念活动，见到了偶像布兰德。当年的热血青年虽已老态龙钟，但锐气不减。创刊50年前的1968年，世界仿佛处于末日崩溃的边缘：马丁·路德·金和罗伯特·肯尼迪总统相继遇刺、芝加哥种族暴乱事件、墨西哥奥运前夕的暴力抗议事件……那一年，《全球概览》封面展示了地球的第一张完整照片；同年圣诞节，阿波罗8号宇航员首次用肉眼看到了完整的地球，或许这是人类历史上最有意义的事件之一——从太空视角审视地球，人类的一切分歧和纠结都变得无足轻重。正如肯尼迪总统所言：“人类最基本的纽带是我们同住一个地球，我们呼吸着同样的空气，我们都珍惜子孙的未来，我们也都终有一死。”那张《全球概览》封面照片，给动荡和混乱的世界带来了一丝希望和救赎。
在某种意义上，布兰德可以被看成数字时代的阿甘。电影《阿甘正传》（ Forrest Gump ）中的主角是一个平凡甚至有智力问题的男人。但他却通过一系列意外的壮举，成了橄榄球明星、战争英雄，先后被数位总统接见并推动了中美乒乓外交、揭露了“水门事件”，还成功投资了苹果公司……阿甘以单纯的心态和坚定的行动，无意间深刻地改变了历史的轨迹。同样，布兰德并不是任何领域的专家和最聪明的人，但凭借对世界的好奇心和对梦想的执着，推动了科技与人文的融合，影响了众多领域中无数人对未来的思考，触动了时代的脉搏，书写了一段段传奇故事。
布兰德的传奇人生基于一个简单却深远的理念：世界是一个整体。 这种整体性不仅仅是地理上的“全球”（whole earth），更是一种思想上的整合。这种整合理念贯穿于他的一生，从对东方智慧《易经》的关注，到《全球概览》的出版，到影响最早的计算机图形用户界面，到WELL的创立，再到恒今基金会（Long Now Foundation）的设立，布兰德始终在实践着他对世界的整体性理解。这种愿景推动他架起科学技术与人文艺术之间的桥梁，创造了激发变革的思想和运动。
布兰德的生活充满了这种科技与人文之间的微妙连接，他与《飞越疯人院》的作者肯·克西有着深厚的联系，二人都深植于20世纪60年代的反文化运动中，探索自由与创造的边界，这激发了布兰德后来对融合技术和人文的思考。反文化运动直接催生了数字科技革命，英文中的两个缩写词CC，即Cyber Culture（赛博文化）和Counter Culture（反文化）在精神上高度契合，都追求自由、创新和颠覆传统。同样，两个WWW，即World Wide Web（万维网）和Wild Wide West（狂野大西部）也息息相关，许多互联网创新都发生在文化更加自由的美国西海岸，这里成了新技术与新思想的温床。布兰德的《全球概览》正是这种文化交融的产物，既是对反文化精神的传承，也是对数字时代到来的预言，展示了技术和自由思想如何共同推动世界的变革。
布兰德的整体思维不仅体现在空间维度上的全球视野，也体现在时间维度上的长期主义。 为了推动长线思维，布兰德创立了恒今基金会，鼓励人们把过去一万年和未来一万年当作现在，从更为长远的视角审视今天的问题和挑战，并以此精神设计了一座宏伟的万年钟，亚马逊创始人贝佐斯成了万年钟的第一个赞助者。我曾有幸采访了万年钟的设计者丹尼·希利斯，并在旧金山湾区参观了万年钟如同艺术品一般的精美原型，我在震撼之余写下了这样一段文字：
长城屹立两千余年，金字塔不到五千年，而这座钟将以一万年为尺度，记载着时间的流逝，昭示历史的进化。时尚的流行不过数月，经济周期不过数年，人生不过数十载，朝代更迭不过数百年，文明兴衰不过数千年，冰河山川消长不过数万年，物种进化与灭绝不过数百万年或上亿年，日月星辰的运行不过数十亿年，而宇宙从诞生至今也不过138亿年。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在这个时间如此碎片化、一切转瞬即逝、只有现在进行时的年代，每个人似乎只关注此地此刻，有谁能有一万年的超越视野，在瞬间中看到永恒？
今天，我们面临的挑战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复杂。从气候变化到技术革命，从社会不公到全球健康，每一个问题都不是孤立的，而是与其他问题紧密相连。布兰德的整合理念正是我们应对这些挑战的关键。他教导我们，只有通过跨学科合作，将不同领域的知识和资源整合，才能找到有效的解决方案。在这个逆全球化浪潮盛行、世界愈加分裂、认知碎片化的时代，布兰德给我们最大的启示是，需要以整体思维的方式，用全球视野和长期主义，重新连接科技与人文、东方与西方、历史与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