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证实偏差、信念偏差和我侧偏差

在我继续讨论更多的我侧偏差范式和研究之前,厘清这个领域中使用的术语是很重要的,因为它相当混乱。“证实偏差”(confirmation bias)、“信念偏差”(belief bias)和“我侧偏差”这三个术语在科学文献中的使用方式非常不一致。“证实偏差”一词是一般媒体中最常用的术语。谷歌搜索趋势(Google Trends)证实,“证实偏差”是一个比“信念偏差”或“我侧偏差”更常见的术语。但是,我不会在本书中着重于这个术语,因为它可能是所有术语中最混乱的。早在1983年,两位杰出的心理学家巴鲁克·费斯科霍夫和露丝·贝伊特—马洛姆(Baruch Fischhoff&Ruth Beyth-Marom,1983)在研究假设检验时就建议取消“证实偏差”一词,因为即便是在当时,它也已经成为一个囊括太多不同效应的笼统词语了。不幸的是,他们的建议没有被采纳,因此十年后,另一位理论家约书亚·克莱曼(Joshua Klayman,1995)表达了他对这个术语的愤怒——他说,似乎有多少对“证实偏差”的研究,就有多少种定义!

基本的问题是,太多不同的信息加工倾向被纳入了“证实偏差”这一术语中,其中有许多不是真正反映我侧偏差背后的动机认知(motivated cognition)类型的指标(Evans,1989;Fischhoff&Beyth-Marom,1983;Hahn&Harris,2014;Klayman&Ha,1987;Nickerson,1998)。克莱曼(Klayman,1995)在他的一篇非常细致入微的论文中,讨论了术语“证实偏差”的两种不同定义。他将他对“证实偏差”的第一个定义称为正向检验策略(positive test strategy),而我会将这个定义保留给“证实偏差”这一术语。正向检验策略是指,在推理者头脑中存在一个焦点假设的前提下,寻找符合预期的证据。只要推理者适当地处理否定性的证据,正向检验策略就没有什么不规范的地方(见Baron,1985;Klayman&Ha,1987;McKenzie,2004;Mercier,2017;Oaksford&Chater,1994,2003)。克莱曼讨论的另一个定义聚焦于“在心理上不愿意放弃目前自己赞成的假设”,并将这种证实偏差视为一种动机认知的形式(Bolsen&Palm,2020;Kunda,1990)。在这本书中,因为我想强调克莱曼(1995)所说的动机加工类别,所以我为第二种定义下的证实偏差保留了一个单独的术语——“我侧偏差”。

重申一下,我将使用“证实偏差”一词来指代将证据的评估和测试集中在焦点假设(focal hypothesis)上的这种非常普遍的认知过程。 [1] 只要推理者愿意在遇到否定性的证据时正确处理其含义,证实偏差的表现就不一定是非理性或非规范性(non-normative) [2] 的——这一点早已为人所知了(Baron,1985;Klayman,1995;Klayman&Ha,1987)。也就是说,只要推理者在遇到否定性的证据时表现出适当的贝叶斯更新 ,试图对自己心中的焦点假设进行检验就并非不恰当(McKenzie,2004)。

因此,以这种方式定义的证实偏差不一定是推理错误。在这种情况下,偏差并不意味着错误,这凸显了在关于推理的研究文献中术语“偏差”的两种不同含义。“偏差”的第一个含义体现为在中性评价的意义上使用这个术语,仅仅意味着一种信息加工倾向,例如“当我试图省钱的时候,我有在好市多(Costco)购物的偏差”。 克莱曼(1995)将术语“偏差”的这种含义与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含义做了区分,在另一种意义上,偏差用于指代一种有根本缺陷的推理过程,这个过程经常会导致思维错误。正如我在这里所指出的,我侧偏差是不是第二种意义上的偏差(从根本上有缺陷的思维中产生的推理错误)将是第二章的主题。

与我之前狭义定义的证实偏差不同, 信念偏差 这一主要用于三段论推理文本的术语, 确实 是往往意味着推理错误。当人们难以评估与他们对世界的了解相冲突的结论时,就会出现信念偏差(Evans,2017)。评估这种偏差最常用的是三段论推理任务——其中结论的可信度与逻辑有效性相冲突。考虑以下三段论推理文本,问问自己它是否有效,即结论是否可以符合逻辑地从两个前提中得出:

前提1:所有生物都需要水

前提2:玫瑰需要水

因此,玫瑰是生物。

在继续阅读之前,判断结论在逻辑上是有效的还是无效的。

被问到这个问题的大学生中70%的人会判断这个结论是有效的。如果你也一样,那你就错了。前提1说所有生物都需要水,而不是说所有需要水的东西都是生物。因此,仅仅因为玫瑰需要水,并不意味着玫瑰是有生命的东西。如果这样说还是不够清楚,那么当你考虑以下这个结构完全相同的三段论推理文本后,你大概就会明白了:

前提1:所有昆虫都需要氧气

前提2:老鼠需要氧气

因此,老鼠是昆虫。

现在似乎很清楚,结论并不是从前提出发的。同样的事情让玫瑰问题变得如此困难,而让老鼠问题变得容易。

在这两个问题中,关于世界性质的先验知识(玫瑰是生物,老鼠不是昆虫)都被关联进一种本应独立于内容的判断中:对逻辑有效性的判断。在玫瑰问题中,先验知识是干扰。即使你回答正确,你无疑也感受到了冲突。在老鼠问题中,先验知识起着促进作用。信念偏差在三段论推理文献和条件推理文献中得到了最广泛的研究(Evans,2017),但在其他范式中也有观察到信念偏差的发生(Levin, Wasserman&Kao,1993;Stanovich&West,1997,1998b;Thompson&Evans,2012)。

信念偏差和我侧偏差不是一回事。当真实世界的知识干扰我们的推理表现时,就会出现信念偏差。我侧偏差是指,我们会有支持那些我们 希望 它正确的假设的倾向(Mercier,2017;Stanovich, West&Toplak,2013)。是什么把信念偏差变成了我侧偏差呢?我侧偏差是指有利于当前被 高度重视 的现有观点的信息加工。借用多年前罗伯特·埃布尔森(Robert Abelson,1988)所论及的区别,我侧偏差关切的是个人持有的 坚信 (conviction)。与普通信念不同, 坚信 伴随着情感承诺和自我关注。坚信也往往经历了更多的认知精细加工(见Abelson,1988;更近期的讨论见Fazio,2007;Howe&Krosnick,2017)。琳达·斯蒂卡、克里斯托弗·鲍曼、爱德华·萨吉斯(Linda Skitka, Christopher Bauman&Edward Sargis,2005)发现,源自道德授权(moral mandate)的态度往往会成为坚信,这些坚信尤其能预测结果变量(社会距离、善意等)。

为了说明普通信念和坚信之间的区别,请想象你在另一个名为“Zircan”的星球上,那里在其他方面都和地球一样,如果你从某人那里听说Zircan星球上的玫瑰从来都不是红色的,而总是棕色的,你会毫不费力地接受这种信念。你不会极力和任何人争论玫瑰可以是红色的。在Zircan星球上,它们根本不是红色的,于是你毫不费力地放弃了玫瑰可以是红色的信念。另一方面,如果你听说在Zircan星球上,人们相信左利手的人在道德上不如右利手,那么你不会接受这种信念,事实上你会试图反驳它。你会捍卫你坚信的观点,即人类的道德价值不取决于他们是左利手还是右利手。这种信念对你来说是一种坚信,和玫瑰可以是红色的信念不一样。

坚信往往源于某些世界观,这些世界观会促生所谓“受保护的价值观”(protected values)——那些拒绝与其他价值观进行权衡的价值观(Baron&Spranca,1997)。受保护的价值观[有时被称为“神圣的价值观”(sacred values),见Ditto, Liu&Wojcik,2012;Tetlock,2003]被视为道德义务,其产生自关于哪些行为在道德上是被要求、被禁止或被允许的规则,违反这些规则的想法往往会激起愤怒。已经有实验表明,当受保护的价值观受到威胁时,被试不愿意进行交易或金钱上的权衡(Baron&Leshner,2000;Bartels&Medin,2007)。对受保护的价值观的信念是不会轻易被证据改变的。

在一些更加深入地阐述“一些信念可变为坚信”这一观点的著作之中,罗伯特·埃布尔森(Abelson,1986;同样可参见Abelson&Prentice,1989)区分了他称为“可验信念”(testable beliefs)和“远端信念”(distal beliefs)的两个概念。 可验 信念与现实世界紧密相连,并且也和我们用来描述世界的词语紧密相连(例如,玫瑰是红色的)。它们可以通过观察来核实——有时是简单的个人观察,有时这种观察需要依赖他人的专业知识和更复杂的科学方法。相比之下, 远端 信念无法直接通过经验核实,也无法通过求助专家或科学共识来轻易证实。例如,你可能认为制药公司利润过高,或者你所在的州应该在精神健康上有更多财政支出,而在环保倡议上减少开支。当然,经济统计数据和公共政策事实可能会 制约 像这样的远端信念(加强或削弱我们对它们的执着),但它们不能通过验证可验信念的方式去 核实 我们的远端信念。许多远端信念是我们的价值观的具体表现。在这种情况下它们容易成为坚信,因为它们会导致情感承诺和自我关注,正如埃布尔森(1988)所论述的那样。远端信念通常源自我们的总体世界观,或者在政治上,源自我们的意识形态。

我侧偏差集中在远端信念而不是可验信念上。相反,信念偏差则涉及可验信念。这就是为什么和我侧偏差相比,信念偏差更容易通过教育得到纠正,并且与认知能力更相关(正如我将在后续章节中讨论的)。“医疗保健支出是美国联邦预算第二大项目”这一命题是一个可验信念。“美国人在医疗保健上花费太多”这一命题则是一个远端信念。当然,经济事实可能会改变我们对后一个命题的态度,但是它们不能像验证可验信念一样核实这个远端信念。本书中讨论的我侧偏差研究几乎完全是关于远端信念的——它们源于信念并被坚定地持有着。

我们现在可以总结本书中出现的术语的区别。我称“证实偏差”为倾向于对我们头脑中聚焦的假设进行正向检验的偏差。当人们难以评估与他们对世界的了解相冲突的结论时,就会出现“信念偏差”。对于信念偏差的情况,干扰推理的结论是可验信念。当人们以有利于他们先前观点和态度的方式评估证据、生成证据和检验假设时,我们把这种情形称为“我侧偏差”——此处所讨论的态度是坚信(也就是说,我们表现出情感承诺和自我关注的远端信念和世界观)。最后,在这本书中,我将把关于我侧偏差的文献与关于愿望思维(wishful thinking)的文献进行划分(Bar-Hillel, Budescu&Amar,2008;Ditto&Lopez,1992;Lench&Ditto,2008;Weinstein,1980),只讨论前者。 [3]


[1] 在关于证实偏差的早期研究中,研究人员最终检验的大部分是它的非动机成分——例如埃文斯(1989)的积极效应或克莱曼和哈(Klayman&Ha,1987)的积极测试策略,而不是我侧偏差——以有利于 受青睐 的假设的方式处理信息。证实偏差一词仍然存在许多问题,尽管(或者可能是因为)该术语似乎正在公众中广泛传播。有时证实偏差被用作我所说的我侧偏差的同义词——以有利于受青睐的假设的方式处理信息。这里的主要问题是证实偏差不一定意味着我侧偏差(Eil&Rao,2011;Mercier,2017),检验 焦点 假设的推理者不一定以有利于其 青睐 的假设的方式处理信息。

[2] 请注意,认知科学中的“规范”(normative)意味着根据完美理性模型的最优表现, 而不是 “常态”(norm)或最常见的反应的意思。

[3] 尽管我侧偏差和愿望思维(wishful thinking)都是关于动机性推理的一般文献中的子类心理学效应,但它们在几个方面有所不同。愿望思维是指认为未来或未知的结果将与自己的 偏好 一致——将要发生的正是自己想要发生的事情。我侧偏差是指以一种与强烈持有的 信念 或坚信一致的方式解释证据。愿望思维是指我们渴望 发生 的事情(一个实用主义的问题),而我侧偏差是指我们渴望的是 真实 的信念(一个认知层面的问题)。 MeWgjSG3QWskNKAkBWAs+lfnTTFC5UCoiOdmEvtAjcEYCkyuOx6UMkUwqrt3XGJ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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