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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巫见大巫

满人旧风俗中虽可纳弟媳为妻,但也应该是在弟弟死后,才可以把未亡人娶进家门。在弟弟健在的情况下就爱恋其配偶,并因此置弟弟于死地,毫无疑问属于违背人伦之举,也不符合满人的风俗习惯,可想而知,孝庄作为母亲心里会有多么别扭和难堪。更不用说顺治还“不爱江山爱美人”,因为董鄂妃辞世,竟然置江山社稷于不顾,要削发受戒。

孝庄曾经非常爱他的儿子,即便母子一次次形成尖锐冲突,她仍尽可能给予包容,只有在实在看不下去的时候才会进行指斥。不过自从在顺治丧礼的那天大哭后,她似乎就忘记了自己曾经有过这么一个儿子,既往所有对顺治的关切和感情投入,也都被她一股脑儿地转移给了康熙。据说在顺治死后的十年时间里,孝庄从没有去顺治的陵园看过一眼,谁劝都不听,几乎和顺治当年废后时一样固执决绝。或许,她是真的被顺治伤透了心,所谓“爱之深,痛之切”。

康熙受孝庄抚育长大,一言一行都按照孝庄的要求和标准进行塑造,不管是性格、人品还是对事业、爱情的看法,都与顺治大相径庭,但隐忍期间的个人经历,却让他对父亲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

鳌拜不但专擅,而且桀骜不驯、目无君上,对康熙相当不尊重。他常常在朝堂上对康熙进行顶撞,与康熙说话总是扯着嗓门“高声喝问”,而且稍不如意,就当着康熙的面对部院大臣进行呵斥。朝贺新年时,他也不顾忌讳,身着黄袍,仅帽结与康熙不同而已。

有一次,康熙要外出狩猎,命鳌拜报知孝庄,他竟然说:“皇上自己去吧!”康熙未经辅臣传旨意,命人选鹰,鳌拜、遏必隆又对此不满,厉声斥责近侍说:“这成何朝廷?”言辞间俨然已以朝廷自居。三等侍卫飞瑶色在康熙身边办事,亲眼看到鳌拜等人对康熙的傲慢态度,常常衔恨于心,后来仅他就揭发了鳌拜三条罪状。

康熙对此自然积怒在胸,然而在看过关于顺治的经历后,他才知道,自己所遭遇的这一切只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康熙是由异姓大臣辅政,顺治当初则是由多尔衮摄政。摄政和辅政有着本质的区别,辅政尚需向皇帝请示,摄政根本不需要,摄政王一人就能自主处理国家大事。多尔衮摄政时期,朝廷上下,包括百姓,“唯知有摄政王,不知有皇帝”,顺治被完全冷落在一边,只能听人摆布,参加一些仪式活动。他自己回忆:“睿王(多尔衮)摄政,朕只有拱手承接祭祀的份,凡天下国家之事,朕既无法参与,也没有人向朕详细陈述。”

不光多尔衮,其他有权势的亲王也不把顺治放在眼里,多尔衮的胞兄、亲王阿济格甚至把顺治当成幼儿,私下称呼他为“孺子”。就连多尔衮的手下都敢于公然捉弄顺治,他们在陪顺治狩猎时,故意把顺治带上艰险陡峭的小路。顺治没办法,只得下马步行,他们又冷言冷语地加以挖苦,说:“年少不习骑射,像这样的路径,也需要下马步行吗?”

如果仅仅只是这些,顺治恐怕还不会变成后来的顺治。“太后下嫁”是发生在多尔衮摄政时的一桩著名疑案,即传说孝庄曾下嫁给多尔衮。其实就算孝庄下嫁多尔衮是事实,也并无过多可指摘之处,一者,当时清室受汉文化影响还不深,满人习俗允许“兄死妻嫂,父死妻后母”;二者,在孤儿寡母,力量薄弱的情况下,孝庄的初衷必然是要用这种方式来制约多尔衮,以稳固儿子时时受到威胁的皇位。

只是这种联姻注定会给顺治幼小的心灵带来莫大伤害,因为这样他就成了地地道道的“儿皇帝”,多尔衮强加给他的所有侮辱都得到了伦理制度的某种承认。退一步说,就算“太后下嫁”不存在,孝庄为了应付多尔衮,两人之间也可能存在一些不可为外人道的关系。乾隆年间的史书《东华录》上记载:“多尔衮自称皇父摄政王,又亲到皇宫内院。”这句话的后半句很值得斟酌,皇宫内院指皇宫内妃嫔所住的宫室,当时无人敢随便涉足,多尔衮动不动就在那里现身,他想干什么?他能干什么?

就像孝庄无法理解顺治一样,孝庄忍辱负重的一片苦心也难以被顺治所接受。顺治不仅对所谓的“皇叔父摄政王”恨之入骨,对自己的母亲同样多有怨恨,可是他又没办法向别人排解这种愤恨和痛苦的情绪,于是只能深藏于心中,任其发酵。

自1667年10月起,康熙下令编纂《世祖实录》,世祖就是顺治,《世祖实录》相当于顺治朝的史料汇编。在这过程中,康熙当然也能接触到与顺治相关的各种文字资料,一段段看过去,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但神色悲苦、内心忧郁的少年跃然纸上。顺治亲政后暴躁的脾气、与孝庄的隔阂、对于爱情的依赖,乃至失去爱人后万念俱灰的悲观颓丧,种种看起来让人无法理解的举动,如今也都有了可以一一对照的源头。 TdzXifWNqesbAQVoKx318jknpUx9/DXgq/RImZMMSsQXByOXlgv70KZP86RYz66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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