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对待胤禵的方式是有所保留的,这从胤禵在西藏立功之后,虽被勒石刻碑表彰,但并未能够得到册封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来。要知道胤禵此时仍只是没有赐号的“假王”,实际还是贝子,就等级制度而言,一个贝子要骤然升为太子于理不合,而依靠胤禵刚刚在西北取得的赫赫战功及其声望,康熙若升他为郡王乃至亲王本来是不会惹起太大争议的。
康熙一共有二十个可作为候选的皇子,经过层层筛选,真正能够入他法眼,也有能力竞争皇储的,应该只有这对同母兄弟:四皇子胤禛和十四皇子胤禵。
胤禛年长,理政办事的能力强,善解人意,不结党(康熙的观察和理解),但可惜不能在外统兵为帅。胤禵带兵才能突出,征战沙场颇有乃父之风,且取得了其他皇子无法企及的战功,然而有结党劣迹,是否适合全面执政也很难说。康熙还需要做进一步的观察、对比和权衡,而且鉴于先前的教训,他仍然不会轻易对外宣示自己的意向,甚至即便心中已有成算,也决不会马上公布于众。
胤禛不是如外界想象的那样离储位很远,而是已近在咫尺,但如果他出现严重失误,也同样可能与机遇失之交臂。
对胤禛而言,最大的失误莫过于伪装遭到揭穿,隐蔽活动被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在这方面,他不是没有心惊肉跳的体验。那还是在康熙独出心裁地“发扬民主”,令大臣们举荐太子期间,当时几乎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地推举胤禩,只有一位大臣突然怒冲冲地站出来,高声说:“只有立雍亲王,天下苍生才有指望!”
此人名叫塞勒,属于王公贵族,平时喜欢喝酒,经常喝得酩酊大醉,终日不醒,有时即使上朝,旁人也能从他身上闻到一股酒味,故得了个“醉公”的绰号。醉公和雍亲王胤禛其实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交情,更未达成过任何默契,他极力支持和拥护胤禛,纯粹因为他就是这种耿直的性格,觉得谁好就投谁的票。
醉公不为胤禛出头还好,一出头可把胤禛给吓坏了,就怕一个不好,被康熙紧紧盯上,怀疑他是暗中结党或有夺储野心,所幸彼时满朝文武都提名胤禩,这才把康熙的注意力给成功地转移了过去。
余悸未消的胤禛后来对醉公说:“当初你说的那些话,差点害了我!不过看在你忠诚耿直的分儿上,我就不计较了,你以后要记得少说话才是。”
醉公一介粗人,从未想到自己的举动可能给胤禛带来天大的麻烦,至此才明白过来,赶快脱帽致歉:“我性子直,当时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请恕罪。”
胤禛回顾藩邸岁月,说他与人同行,从不拿脚踏别人的头影,也从不践踏虫蚁。后者或许是因为他信佛,前者则正好反映了他当时谨小慎微、如履薄冰的心境。
在外弛内张,着力向康熙、政敌和大臣们施放烟幕弹的同时,胤禛并没有放弃经营自己的小集团。就在康熙任命胤禵为大将军王,准备派他出征西北的时候,四川巡抚年羹尧给康熙上奏折,说四川各镇营伍存在弊病,巡抚又无权节制各镇,所以请求康熙给他加“总督虚衔”,令其节制各镇,并保证“一年之后营伍必当改观”。
年羹尧虽然口口声声他要的只是个“虚衔”,而且声明事成后即“攻成身退”,把总督一职奉还,但其实都是话说得漂亮巧妙而已——要是他真把营伍整顿好了,也就等于坐稳了总督位置,因为皇帝根本不会再自找麻烦地去重新换人。
康熙何等精明,年羹尧的这点小心思自然蒙不了他,不过康熙也有康熙的考虑,四川是西北用兵的大后方,四川这里梳理好了,对胤禵将是一个极大的支持,为此他决定任命年羹尧为四川总督兼巡抚,让其协助胤禵。
众所周知,年羹尧是胤禛的属人,为了不致引起猜忌,胤禛肯定不会直接当着康熙的面替其仕途说项,但通过其他方式让康熙了解并欣赏年羹尧却是完全可以做到的,而年羹尧在仕途上的更上一层楼,亦可以视为雍邸在扩展势力方面所取得的一个重要进展。
藩属之外,尽管康熙有不得结交百官的规定,但对于自己看中的人才,胤禛也冒险在极小的范围内进行招揽,而且通常不达目的不罢休。他认为礼部侍郎蔡珽“学问素优,人品端方”,对本党有利用价值,遂命门客马尔齐哈前去联系见面,但被蔡珽以身居学士不便往来王府为由辞谢。
等到年羹尧入觐时,他又向胤禛推荐蔡珽,胤禛即令他代表自己往请,可是蔡珽仍不就招。次年,蔡珽被任命为四川巡抚,到热河行宫向康熙辞行,这时胤禛也住行宫,蔡珽在年羹尧儿子的引领下晋谒胤禛,至此以后他才真正成为胤禛的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