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在接受审理时,承认了张明德给他相面一事,康熙对此做出处理:“贝勒胤禩听了张明德那样的妄言,竟然不上奏报告,著革去贝勒,为闲散宗室。”
对胤禩的惩罚,和废黜胤礽一样,其实也是康熙在往自己身上插刀。想到自己最器重的这三个儿子,或自甘堕落,或包藏祸心,多年来的倾心培育、用心呵护转眼成空,康熙几有痛不欲生之感。与此同时,胤禟、胤禵联手为胤禩求情一事,又使他敏锐地觉察出,其他皇子可能也都或明或暗地参与了夺嫡斗争,而这正是他最感恐惧之处。他平时把皇子们带到塞外狩猎场,为的是要提高御敌技能,何曾想到有一天皇宫也会变成狩猎场,皇子们相互猎杀对方乃至对他这个君父都形成威胁呢?
康熙熟读史书,想当年,齐桓公为春秋五霸之首,功业何等显赫,不料在他死后,五个公子忙于争夺王位,居然不给老子办葬礼,齐桓公的尸首被扔在床上达六十七天,最后尸虫都从窗子里爬了出来!
史书中描述的情景令康熙不寒而栗,在他亲自撰写的祭告天地太庙社稷文书中,特地声明“臣虽有众子,远不及臣”,表示所有皇子都不令他满意,所以不会立即再立太子,意思就是让众皇子安分守己,不要再邀结人心和谋夺储位。
在胤禟、胤禵求情事件发生后,康熙训诫众皇子说:“观伊等以强凌弱,将来兄弟内或互相争斗,未可定也。”“众阿哥当思朕为君父,朕如何降旨,尔等即如何遵行,始是为臣子之正理。”他还把齐桓公的例子搬出来,对皇子们说:“尔等如果继续争竞不息,等朕死时,必至将朕躬置乾清宫内,尔等束甲相争耳!”
可是争嫡大戏的序幕既已拉开,岂有中途突然落幕的道理?康熙苦口婆心,已近乎于在哀求儿子们听话,儿子们却并没有被他打动,事态发展也没有能够真正得到控制。
康熙的应对办法之一,是杀鸡给猴看,先向看起来与废太子走得较近且又年长的皇子开刀。三皇子胤祉过去与胤礽关系不错,因此被立即召至城中拘捕。其间,胤禛居然也被莫名其妙地关押了起来,具体原因皇宫档案中虽没有记载,但据分析,无非两条:一是奉命看守废太子时,曾替废太子说话,有太子党嫌疑;二是他是年长皇子,有结党和谋反的可能。
胤禛以前和废太子的关系并不亲密,这一点大家都看得到,抓胤禛实在很勉强,几乎可以说就是拿来给胤祉陪绑的。胤祉就不一样了,他与废太子确实曾经“甚相亲睦”,所以他非常紧张,为了“戴罪立功”,便主动揭发说,手下的蒙古喇嘛巴汉格隆会厌胜术,大阿哥胤禔与其曾时常来往。康熙得报立即派人对有关的几个喇嘛进行审查,巴汉格隆等人在被审时供认:“直郡王欲咒诅废皇太子,令我等用术镇魇是实。”
康熙下令按照口供进行搜查,结果真的从十几个地方都挖出了镇魇物件,此事令他受到极大震动,认为胤禔“其行事比废皇太子胤礽更甚,断不可以轻纵也”。
1708年12月12日,胤禔被革去王爵,幽禁于王府内。与胤礽、胤禩等人不同的是,胤禔这一跤跌倒后就再也没能爬起来,他的政治生命被彻底终结。
在康熙的潜意识里,一直巴望胤礽只是中邪而致疯癫,镇魇案可谓是对症下药,给了他最想得到的那个解释:“凡镇魇皇太子,使之不善,播扬恶名者,俱系大阿哥。皇太子虽有恶名,并未杀人,亦无党羽。”镇魇案发的次日,康熙即召见废太子胤礽和胤禩,并说自此以后不提往事,与胤礽牵扯在一起的胤祉、胤禛也因此获释。
康熙虽然如其所愿地对胤礽有所谅解,但是也没有说让胤礽立即复立,他的公开态度是“立皇太子之事,朕心已有成算”,即究竟立谁为皇太子,他不会告诉众人,到时只须听他安排。
此后,有人因为看到康熙召见胤礽,便认为废太子有复立的可能,依旧密上条陈,加以保奏。康熙不得不再次跟大臣们打招呼,让大家不要向废太子献殷勤——立谁为太子,“在朕裁夺”,表明胤礽此时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