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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你有法子没有

唐老师在这个环境里是不是快乐,这实在不是一个年轻的摩登小姐所能看出来的。唐老师也就为了这个环境最容易叫人家看出个什么结果,现在听到玉莲如此说了,将茶杯子端起喝了一口酒,杯子放在桌上,啪的一声响,因道:“我比你快活得多?我之快活不快活,且不去管它,我要问你,比你所多的快活,这一点是什么?又在哪里?你喝不喝酒?吃两个花生吧。”说着在纸袋里抓了一把花生,放在她面前的西装书硬壳面上。玉莲笑道:“我觉得老师比我们快活得多的,就是不拘形迹。老师不要看到我还不愁吃,不愁穿,可是什么事都得拘形迹。”唐老师又端起酒杯来喝了一口,笑道:“你觉得不能像你老师一样,可以提了篮子上街买菜;也不能像你师母一样,可以挤在食糖公卖处门口排班买半斤白糖回来。但这些都有人代你办了,你又何必这样不辞辛苦?”

玉莲在书壳上取了一个花生,用手剥着,笑道:“我倒不是那个意思。我以为先生自由自便地不受着环境的拘束,这是值得钦佩的。譬如这一把花生吧,老师就很随便地放在这书面上。”唐先生不等她说完,就打个哈哈道:“你以为这是不拘形迹,这是马虎罢了。干脆言之,我是无一事不违反新生活。这样地把花生放在书皮上的行为,你以为得到羡慕?我若是在家里有宽余的地方,书桌是书桌,茶几是茶几,我也会拿出玻璃碟子来将花生装着。于今既是办不到,只好随便。小姐,告诉你,一个人不衫不履,做成名士派那个样子,那不是为了他有做名士的脾气,实在是他腰里的钱包,没有力量装点得他齐齐整整。我比你快活得多?哈哈……”他笑着又点了一点头道,“你这话也是对的,只是你没有看出来。”说着,端起茶杯来大大地喝了一口酒。放下茶杯以后,他身子向后一仰,靠了竹椅子背,昂起头来摇了两摇道:“这是不足为外人道的。”她看她老师这一番做作,自己也觉得没有插言的余地,只是坐在椅子角上慢慢地剥着花生。

唐老师再坐起来喝酒的时候,见她默然地坐着,便笑道:“看我多大意,你老远地来了,我也不问问你是否有什么事,只是说些闲话。你有什么事要我和你做的吗?”玉莲笑道:“我没有什么事,不过在报上常常看到教授们很苦,今天闲着一点儿,特意来看看。”唐老师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酒,将杯子放在桌上,用手掌盖着,像是很着力的样子,又叹了一口气道:“看了报,你倒也来看看我。你那灵魂,还没有被城市里那些乌烟瘴气给迷住。”唐师母忽然在外面屋子里插嘴道:“你教的那些大学毕业生,有几个人来看过你的?倒是在中学里教的这位王小姐,一年要来看你好几回,你倒说人家没有失掉灵魂。”唐老师笑道:“因为王小姐没有进过大学,所以还到这里来看我。假如她也是个大学生,她会怕我沾了他们的贵气。而他们呢,恰又不免沾了我的穷气。”

他是昂了头向泥夹壁说着话的,回过头来看到了玉莲嘻嘻地笑着,便道:“若说沾我的穷气,其实也不尽然。前些日子有个大学毕业的学生,要写一封法文信,打了个草稿,自己还是相信不了自己,跑来请我看看。老师到底是老师,我就和他改正了三四处错误。结果,他是沾了我的便宜,而不是我沾了他的便宜。”玉莲脸上微微地红着,笑道:“老师这样地说了,有话我倒不好说了。”唐老师道:“写英文信呢?写法文信呢?只管告诉我,不要紧的,我这里有的是囤积品。”说着就抬起手来,拍了两拍肩。

玉莲笑道:“我倒不是特意为了这件事来的,我是顺便来请教于老师罢了。”说着俯身在袜子筒里,摸索了一阵,摸出几张印刷的英文字条来,交到唐老师面前。他笑道:“这是什么玩意儿?新鲜得很。”说着他拿起一张来看,笑道:“这是化妆品瓶子外面贴的仿单,你要知道这上面说的话吗?那无非是些法螺而已。”玉莲道:“我想托一个朋友在交通界方面买几项牌子相同的化妆品,可是我说不上这牌子的名堂。受托的人也不懂得英文,所以我就把这纸样拿来,请老师开个单子给我。”

唐老师笑道:“你这不成了那句俗话,煮了饭炒着吃吗?你托谁,就把这纸单给谁,岂非省事多了。”玉莲笑道:“我自然也知道这样办,可是我有点儿嗜好,先生是知道的,我喜欢搜罗化妆品。家里收藏着的,我并不要用,就是这样摆着。既是这样摆着的,若把瓶子上盒子里的这仿单弄丢了,那项陈列品就不完全了。所以我把这东西带来给老师看了之后,回去还要装贴还原的。”唐先生笑道:“不错,你上次托我开过这样一张单子的,你有熟人到印度去吗?”玉莲道:“我没有熟人到印度去,不过是间接又间接地托人。”

唐先生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酒,又剥了两粒花生送到嘴里去咀嚼着。在这情形中,他未免沉吟了一会儿,望了那桌上的字条出神,因点头道:“王小姐,我并不反对你这个举动,只是我有点儿感慨。现在是中国与国际完全隔离着的时代,由印度带一根武器上的螺丝钉回来,都是十分可宝贵的。可是由你托人带化妆品这件事向前推想了去,那比你还有办法的人,必定还可以带来比这体积更大、分量更重的东西了。照表面上说,这样托带的小件东西,绝不会影响到正式运输的东西。可是中国的商人,在当年有两条公路通国外的时候,他们有惊人的表现,影响到……”

唐师母突然在外面屋子里叫道:“喂!子安,你的酒量很好哇,那半杯白干,似乎不能把你醉倒吧?”唐老师偏了头向夹壁听着,手扶了酒杯向玉莲微笑,因答道:“王小姐也不是外人,我说这话,要什么紧?”唐师母笑道:“我倒不是说你批评着什么不对,你们的穷教授朋友来了,哪次不是激昂慷慨,批评得人家一塌糊涂。只是王小姐老远地跑了来,请你给她写一张货单子,你拿起笔来,两分钟就给她写好了,这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事,你和人家发这些牢骚干什么?”唐老师笑道:“只是我看到这件事,不免发生点感想。好,我和你写,我和你写。”

说着裁了一条夹江写字纸,将桌上卧倒的钢笔扶起了一支,伸到墨水瓶里蘸了两下墨水之后,就到纸上来写。这钢笔尖早是不怎样听指挥了,它在纸上一划,便是一点儿墨水,跟了一划,将纸戳了一个大窟窿。唐老师笑道:“假如我不是你老师,你一定会疑心我冒充写外国字了。”他按住了笔,脸望了玉莲,这样地说着。纸上又滴了一大块墨水。玉莲看到也就扑哧一声笑了。唐老师将钢笔向桌上放倒,笑道:“我的钢笔和蓝墨水,是聋子的耳朵,只是摆样,不生作用的。自从买不起坚滑的洋纸以后,不得已而写外国字,我向来是仿制中餐西吃,用毛笔写的。我猜着你所要的这张货品的单子,或者要带到外国去的,我若用土纸毛笔写了出去,似是不大高明,见笑异邦。”玉莲笑道:“也许外国人看到,要十分惊奇,以为我们中国人了不得呢。”师徒二人正谈着这个有趣的问题,却听到有人在屋外叫着,问道:“子安先生在家吗?”他答道:“是洪先生吧?请进来坐。”

于是进来一个四五十岁的人,身穿一件旧布罩衫,稀疏的头发,梳了背头,前颅秃了顶,光了半边头皮,头发在头上覆着成了个蝙蝠形。他瘦削的脸上,胡楂爬满了腮。微笑着的时候,口里露出两个小洞,正是掉了两个牙,未曾补上。垂着长的袖子,手里拿了一根很粗的白木手杖。玉莲看那样子,料着又是一位教授,便站起来。唐子安道:“这是我的学生,王小姐。我介绍介绍,这是洪安东教授。你上次不是要找人写一副对联吗?这是你一个机会了。洪先生的字,出入颜柳,写对联是再好没有。”

玉莲还不曾说话,唐师母在外面屋子里叫道:“王小姐,请到外面来坐吧。”王小姐出去了,洪安东就在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对了桌上的酒菜花生微笑。唐子安道:“有酒食,与朋友共。来来来!也喝二两。”洪安东把手杖撑立在地,两手抱住了杖头,扶了自己向前半弯的身子摇了两摇头道:“我还没有这闲情来喝酒。有件事来请教你,不知你有法子没有?”唐子安笑道:“彼此的道行,都差不多,你所谓棘手者,我也未必能措置裕如。然而我不妨先问你一声,你问的是哪一类的事?若说吃喝穿,那我全不能想法。”洪安东笑道:“我纵然不识大体,也不至于不识大体到这般地步,这个时候,要向人商量吃喝穿。我所说的……”

说到这里他把话音拖长,将桌子角上王小姐不曾喝的那杯白开水端了起来,在嘴边碰了一碰,复又放下来,他倒不是要喝水,不过借了这个动作遮盖他有话不曾说完的窘态而已。唐子安笑道:“老朋友,没有关系,有话只管说。假使你不向我借这只写字的右手,我都可予以考虑。”洪安东本来把杯子放下去了,终于再端起来,再喝一口。唐子安笑道:“我说请你喝酒,你又不干,这白开水你倒是对着有味。”

他说着走出屋子去拿了一瓶酒和一双筷子来,将筷子放到洪安东面前,把那半杯开水倒了,斟了酒下去,且不放下,却把杯子送到洪安东鼻子边。让他嗅上一嗅,笑道:“很醇的头曲,不可不饮。”这位洪先生被这酒香一袭,引起了他老大的酒兴,于是接过杯子去送到嘴边抿了一口酒,他点点头道:“这酒果然不错。”唐子安又坐到原来的位子上去了,举起筷子来夹了一块红烧牛肉送到客人面前,说道:“请尝一块,我们是小碗儿喝酒,小块儿吃肉。”他也举起筷子来,在筷子头上接过了那块牛肉去,唐子安又抓了一把花生米送到他面前去。

洪安东吃了那块牛肉下去,吃惯了豆芽萝卜的肠胃,立刻感着很大的兴趣,就拿起杯子来接连地喝了两口酒。于是让手杖倒在怀里,抓了两粒花生,手靠了桌子角来剥着,缓缓地道:“在你老哥家里,吃着牛肉花生酒,我想你究竟是比我有法子的。我的话,不妨向你说了。我现在有点儿东西要出卖,不知道你可有法子给我介绍一下?”唐子安正端了杯子要向口里送酒,这就举起杯子来,要喝不喝地望了他道:“你有东西出卖,是什么呢?若是细软的话,你可以送到拍卖行里去,这用不着介绍。”

洪安东左手牵了右手的蓝布长衫袖子,抖了两抖,笑道:“这就是我的细软了。这个冬天,我就感到了不大容易度过,你以为我还有剩余的衣服卖吗?就是你老哥,也不见得有衣服出让吧?”唐子安道:“那么,你是有什么东西出让呢?”洪安东笑了起来,走到他身边,将右手掌掩了半边嘴,弯下腰去,轻轻地对着唐子安的耳朵叽咕了两句,于是都起来大声问了一句道:“你有法子没有?”他把头连连摇撼了几下道:“这个如何使得?我们虽穷,也不至于讨论得把饭碗和打狗棒丢了。你这个办法,要不得!要不得!”洪安东又坐到对面椅子上去,昂头先吹了一口气道:“我未尝不知道这是打碎饭碗的行动,可是眼前就是阳历年关,接着又是阴历年关,我着实要一笔钱用。在今日借贷无门之下,我只有在这上面还可以打点主意。”

说着端起酒杯来大大地喝了一口酒,放下杯子,取了面前的椒盐花生陆续地剥着。他低了头默然不语,剥完了所有的花生,端起酒杯来喝了一口酒。唐子安在纸口袋里再抓一把花生放到他面前,他又继续地剥着。唐子安道:“你的这一番动机,我是十分同情的。但真是这样的做法,人家会说我们无用。我们身为人师,时时刻刻教人从书上去学习做人,自己却走上这一步路,学生问起来,我们其何以自解?”洪安东被他这样一说,更是无可答复的,将手拿起了手杖,连连在地面顿了几下,然后昂起头来,大大地叹上了一口气。

唐子安看看自己杯子里酒快干了,拿起瓶子来向里面斟着酒,又捏住了瓶子下半截,将瓶口对了客人,笑道:“今天没有课,我们来同干了这一瓶子吧。这里还有咸鸭蛋,不曾开张呢。”说着拿了一个蛋在桌沿上连连敲了几下,把蛋的尖端敲破了,送到洪安东面前来。他笑道:“你今天倚仗着家里有酒,只管开心,请问,我明天到你家里来想法子,你可以劝我一醉吗?”唐子安已站起来,隔了桌子向他杯子里斟了酒下去,笑着点头道:“可以的,请你明儿还来。”洪安东道:“那么,后天呢?”唐子安道:“后天吗?”说着他拿回酒瓶子坐了下去,微笑道:“后天来也许还有一点儿。”洪安东道:“大后天呢?”唐子安笑道:“我这酒瓶子也不是什么宝物,岂能够老来喝我还是老有?”洪安东笑道:“却又来了,你说你能替我分忧解愁,也不过两三日,过了这两三日,我不依然是要去想法子?”

他说着话,把面前几粒花生都剥完了,就左手拿着咸蛋,右手拿了筷子伸到蛋壳窟窿里去挖蛋黄蛋白吃。笑道:“我有一个奇怪的感觉,觉得吃咸鸭蛋,这样地挖着吃,比切成了块子吃要有味得多,这是什么缘故?”唐子安笑道:“这一个缘故吗?”说着,他端起酒杯子来抿上了一口酒,接着笑道,“这和我们没有法子而喝酒,其意义正是一样。”洪安东放下咸蛋,端起酒杯子来喝了一口,手掩了酒杯子口,向他笑道:“这话我真有点儿不大理解。”唐子安笑道:“一言以蔽之,心理作用。你每天随便怎么过着,糊里糊涂地,就会到了阳历年,阳历年能混过去,阴历年也没有什么混不过去的。”洪安东笑道:“我请你想法子,这就是给我想的法子吗?”唐子安道:“你觉得这个法子如何?”洪安东道:“若是这样想法子,我也会想法子的。”

唐师母在外面插言道:“洪先生,你一来我就听到你要想法子,谈了半天的话,还是要想法子,到底是想个什么法子呢?”洪安东走了出来,向她点了点头道:“唐太太,你是一个当家理事的人,我把我的话向你请教一下看,我是对不对?”于是向屋子前后看了一看,低声道:“人无路,挖古墓,我现在是挖古墓了。”因低声把自己的办法告诉了唐太太。她坐在桌子边,桌子上放了一捧豆芽菜,她正在摘豆芽根子,听了这话,哟了一声,两手撑了桌沿,站将起来道:“洪先生,你这是什么办法?一个教书为业的人,有走上这一条绝路的吗?”洪安东道:“唐太太,我要请教你了。你说我两家的人口,都差不多,你们家里是吃红苕、吃豆芽,我家里也是吃红苕,吃豆芽。”唐太太两个手指头钳了一根豆芽,高高地举着,笑道:“这富于滋养料呀!自从知道平价米里面富于维他命之后,我们就知道许多粗糙食物是滋养料了。”洪安东两手同摇着道:“非也!非也!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们家里也过着这个日子,何以你们就不像我家里那样闹穷呢?”唐太太道:“我们何尝不闹穷?只是子安没有到你家里请教想法子罢了。”

正说时,王玉莲小姐由外面走了进来,因笑道:“这郊外的空气是很好的。”唐子安在里面插言道:“城里人羡慕郊外的空气,郊外的人所羡慕城里的那就多了。王小姐你羡慕我们这里的空气吗?很好,我们可以免费出让,只是你们城里的东西,不能免费让给我们一点儿吧?”说着哈哈大笑一阵。洪安东随了他这笑声,走进屋子来,因道:“唐先生,你高兴得很,我竟不能像你这样兴致之佳。我也应当学学你。若把我变成你这样,你有什么法子没有?”唐子安将面前的酒杯端起来,高高地一举,因笑着说了一个喝字,在他说过之后,也果然大大喝了一口酒。他喝过之后,把筷子夹了一大块牛肉,送到嘴里去咀嚼,放下筷子来,又两手剥着花生吃。

洪安东在他对面椅子上坐下,笑道:“我先前一件事,我没有法子可想,那也就罢了。现在这一件事摆在你眼前,难道你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吗?”唐子安剥着花生,将嘴对酒杯子一努,笑道:“我不是告诉了你,叫你喝酒吗?”洪安东笑道:“哦!这是你的答复?你那意思以为有肉就吃,有酒就喝,只管眼前,不顾其他。可是我这就吃就喝的酒与肉,又从哪里来呢?”唐子安笑道:“你把你那杯子里的酒先喝干了,我自会告诉你这原因。”

洪安东看他谈笑自若的样子,觉得他必有很充足的理由,便也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酒,因道:“我这里洗耳恭听了。”说着,手扶了酒杯,眼望了主人。主人笑道:“洗耳恭听什么?我的理由很简单,有酒喝酒,没酒喝白开水,连白开水也没有了,渴得难受,就到嘉陵江边去喝冷水。嘉陵江里的冷水是喝不完的。”洪安东道:“酒没有得喝,可以这样解释,饭没有得吃,衣没有得穿,甚至生病没有医药治疗,那也可以用这种凡事退一步的法子去对付吗?”唐子安道:“那又有什么不可以呢?我就是用这种法子来维持我这种苦闷生活。”说到这里,他昂起头来摇撼了两下,颇有昂头天外之势。

就在这时,看见王小姐站在房门口,向里望着,含了微笑,便哦了一声道:“我答应着你的事,一摆龙门阵,就忘到一边去了。”说着在书堆里寻出了那几张化妆品的仿单,就用毛笔与土纸开了一张英文字单交给玉莲。她站在房门口拿着看了一看,微微地笑着。唐子安道:“我写错了吗?”她笑道:“先生写的这草字,我简直认不出来。”唐子安笑道:“我写得出,大概外国人也就认得出,不会错误的。不然,我这碗教书的饭,早就吃不成了。”玉莲站着出了一会儿神,脸上红红的,低声笑道:“那几张仿单我还要呢!”唐子安又哦了一声,将那几张仿单交给她,回头向洪安东道:“什么人都爱惜他日常经用的东西,你之所为,有愧于我这位高足了。”这句话说得洪先生和王小姐都愕然起来。 q1rd4zQmF3W14Z6hMBgad/bgK+rSz2AwdZ+H2J/BOaeJwxEAxZhB5cPj3BYXpKI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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