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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乐舞未央玉山颓矣
情怀莫逆兄妹为之

却说月英翻过相片来,看到上面写有情人两个字,倒不知他用意所在。正要问话,杨倚云先就分辩道:“我对于自己所拍的片子,凡是得意的地方,我总放大地印下几张来作为自己的参考品。这张片子,我以为很像美国片子《情人》里的一幕,所以我注上情人两个字。”月英瞟了他一眼,说道:“是吗?”说着,就在蒙住石头的手绢上坐下,摸了石头边的小石子向水里扔去,石头扔到其平如镜的水里,起了一个小圆纹。这一道浪纹,其先不过碗口大,慢慢地扩大起来,由碗口大至于桌面大,由桌面大至于门框大,一直扩大到和池面相等。月英看得很有趣味,等这个浪纹平了,接上又投下一块石头去,看了只是发微笑。

杨倚云见她对于情人两个字,丝毫不曾留意,又不顾忌讳了,便一挨身也坐在那石头上,便问道:“密斯李你什么事看着这水出神,我看你含着这微微的笑容,这一定想到了一个有趣的问题,这件事也能告诉我吗?”月英道:“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我就是看到这水的浪纹慢慢加大,很有意思。”杨倚云道:“无论什么事,都像这水浪,总由一个小圈儿,后来慢慢地扩大起来变成无穷大。人的爱情、人的友谊,也是这样。”月英笑道:“是这样吗?我倒不明白。”说着这话时,把她另一只手拿了的几张相片一齐交给杨倚云,说道,“我们在园里走走吧。”她站起来,在石头上向地下一跳。杨倚云看见,赶上前一步,就要来搀她,笑道:“不要跌倒了,我陪你出来,我在李先生面前,是要负相当责任的。”

月英身子一闪,正倒在杨倚云怀里,杨倚云在她身后就用两手抄住她两只胳膊,说道:“站好了,摔在石头上,可要摔破头呢。”月英笑着把头摆了一摆,短发蓬松纷披到额角上,一扭身子离开了杨倚云。竖起一只手,去理额上的散发,却望着他笑道:“这可不是表演呢。”杨倚云见她憨态可掬,心里越是喜欢,笑道:“这一段表演就好。我明天告诉王先生,叫他在《两小无猜》这片子里,也摄了进去吧。”于是搀着月英一只胳膊,顺手又在西装褂子袋里抽出一个蜡纸小口袋,笑道:“这是你送我的糖,我还留着没有吃,我们两个人来同吃吧。”月英听说,真个伸了两个指头到蜡纸袋里去,夹了一块糖放到嘴里,又向他道:“你怎样不吃?”于是又拿了一块给杨倚云。他笑着伸出巴掌托着,向口里一送,这实在有味。

两个人并肩合步地走着,不觉花园里绕了一个弯了。杨倚云的话语又多,南天北地,说完了还有。月英总是走了路听着,走过一个圈子,再走一个圈子,两个人谁也不觉得疲倦。正在这时,只见三四个时装少年,由草亭子里出来,目灼灼向两人看着。杨倚云和月英丢了一个眼色,牵着她就赶快走了几步。月英不解他的用意,只好跟着走。杨倚云道:“我们走吧,不要在这里供给人家材料了,那几个人都是办小报的,专门和我们开玩笑的。”月英道:“他们为什么要和我们开玩笑?”

杨倚云道:“那有两个原因。一个原因,是要敲我们的竹杠,因为写这种小报是没有生意的,也没有人津贴他,他就专在唱戏的和堂子身上打主意。自从有了许多电影公司,他们又多了一桩买卖,都要每家公司在他们那报上登一份广告,每月出个二三十块。这种小报,哪有什么正经人去看,而且销数也是很少的。做一种生意经,要公司去登广告,公司里是不会肯的,所以他就专门把公司里的私人行动去登报,弄得公司里不登广告,拿大薪水的演员也不能不去敷衍他。又一个原因,就是现在拍电影,是一种时髦事业,电影公司里的新闻和电影明星的行动,人家都愿意知道。小报上无非是评花捧角,加些电影演员的材料上去,就格外有人看,所以我们遇到小报馆的人,躲得远远的才好。”

月英笑道:“我们不怕他们,他们遇到了我,也不认识我是谁。”杨倚云道:“那不一定,他们的本事好极了。公司里的事,常常我们一点儿不知道,他们已经就在报上登出来了。你的片子还没出版,人家不认得你的面孔;出版之后,那就到处都有人注意你的。”月英笑道:“未必有那个日子,就是有那个日子,我也不怕的。”杨倚云低头将嘴一努,说道:“他们又跟上来了,我们走吧。”说毕,拉了月英就走。

两人坐上汽车,杨倚云就叫汽车夫开到一枝香。月英知道他是要请吃饭,特意装成不知道,也不作声,一直到了一枝香门口,她才说道:“你先叫汽车送我回去吧。”杨倚云道:“到了这里了,哪还有回去的道理。今天到半淞园去,玩得一点儿也不痛快,我们到这里来吃一点儿东西吧。”月英笑着下了车,杨倚云是过来一把挽住,就一路进去,两人拣了一个雅静些的小房间坐了。将菜牌子一看,大致可以,菜倒是不要换。杨倚云就和西崽要两杯葡萄酒,月英连连摇手笑道:“我不要,我不要,我喝酒就上脸的。”杨倚云道:“葡萄酒像甜水一样,那要什么紧。”月英道:“我实在不能喝,喝了弄得满脸通通红的。”杨倚云道:“既是不能喝,少喝一点儿吧。我倒想了一个法子,把酒兑在汽水里喝,就不要紧了。”月英因他一再地说,也不好拒绝,只得答应了。

一会儿西崽将酒菜送上,给月英倒了一大玻璃杯汽水,然后斟了一小杯葡萄酒,拿来就向汽水里一倾。月英正要说慢点儿,刚是说出一个慢字,那酒已完全倾到汽水杯子里去了。她站起来将脚轻轻一顿地,皱了眉道:“嗐,怎样都掺进去了。”杨倚云道:“不要紧,酒多一点儿,少喝一些也是一样的。”月英端起玻璃杯抿了一口。觉得甜津津的,却不怎样难喝,于是就坐下来,带吃带喝。吃的时候,杨倚云有说有笑,不住地端杯喝酒。月英忘其所以地也时时喝起来,及至咸菜吃完,一大杯汽水也喝个干净,兑在水里那一小杯葡萄酒,自然也是喝下肚去。这个时候,倒觉得耳朵根下有些热烘烘的,似乎有酒气上来了,西崽将水果送上来。杨倚云拣了一个香蕉,翻剥着皮如莲瓣似的垂将下来,用三个指头拿了下端,伸着送到月英面前,笑道:“吃一点儿吧,解解酒味。”月英且不用手去接,伸了脖子,将嘴就上,就在杨倚云手上咬着吃了。

月英吃完一个,伸手就去拿碟子里的苹果。杨倚云道:“不忙,让我来吧。”于是拿了一个肉红色的苹果,在身上掏出小刀,转着削皮,削得干干净净的,然后在碟子里切成四块,用刀尖戳着,送了两块到月英碟子里。留下两块,却自己吃了。杨倚云一面吃着,一面又取了一个梨来削。削完了,月英却望着他笑道:“梨是不好分开吃的呀!”杨倚云笑道:“你也迷信分梨分离这句话吗?好吧,这梨就一个人吃吧。”他嘴里这样说着,心里就痛快到二十四分。不料无意之中,她居然吐出不愿分离的意思来,这就好极了。因笑道:“密斯李,你这就要回去吗?我想请你到卡尔登去看看跳舞,你的意思怎样?”

月英是最爱跳舞的人,要她到著名的跳舞场去参观,她哪有不愿意之理。不过今天出来一天了,并没有通知父亲,这个时候不回去,还要去看跳舞,恐怕父亲不高兴。踌躇了一会子,便道:“今天不早了,不去吧!”杨倚云笑道:“你以为很晚吗?跳舞厅里不到九点钟以后,还热闹不起来呢?”月英道:“不是,我怕回去晚了。”杨倚云道:“不要紧,我们公司里就有好多人在那里,就是章锦霞、柳暗香两位女士,差不多是每晚必到的,回头总可以碰到一位,要回去的时候,请她送你回去就是了。”月英心里,本来就愁着回去父亲要说话。就是杨倚云能送,也嫌不妥当,现在杨倚云说有女明星可以送,有个女伴伴着,大概父亲不能多说什么,便道:“去是可以的,但是十二点钟以前,我非回去不可。到了那个时候,您定要送我的。”杨倚云道:“一定一定,绝不误事。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可以到大世界去玩玩,到九点钟我们再到卡尔登去。”月英到了此时反正是玩,就由着杨倚云的意思,先到大世界。

杨倚云因为她在北京多年,喜欢北方的游艺,就带了她上大鼓场去听大鼓书。不过月英喝了那一大杯葡萄酒,心里缓缓地有些鼓荡起来,头上也微微地有点儿发晕,明知是酒醉了,但是极愿意去看跳舞,还是勉强支持着,不肯透露出来。游艺场的时间,极是容易过去,一转眼工夫,就到了九点钟了。杨倚云因为随时要走的,没有敢让汽车开走,因之又和月英出了大世界,同坐汽车到卡尔登,告诉汽车夫十一点多钟来接,于是扶着月英走进舞厅。先在一盆大栀子花下面,拣了一个小圆桌边坐下,跳舞场里的人都有些狂热的,吃冰是比平常人格外吃得早,所以这里早预备了冰淇淋、冰咖啡之类。杨倚云看月英脸上红红的,笑道:“这酒气是正上来了,喝点儿凉的吧。”月英用手摸了一摸自己的脸,笑道:“可不是,我要一客冰淇淋。”杨倚云道:“我总和你一样,也是冰淇淋吧。”

这个时候,有一个卖糖果的小孩,挂着木托盘,到这儿来兜卖糖果,一见杨倚云,便笑着喊了一声杨先生。杨倚云道:“章小姐来了没有?”那小孩道:“这两天章小姐都来得晚,恐怕要到十一点以后才得来呢。”杨倚云一面和他说话,一面就伸手到那托盘里去挑糖果,挑了几样放在桌上。小孩说是一块六角钱。杨倚云摸出两块银币,向托盆里一扔,说道:“拿去吧。”那小孩道了一声谢谢,转身去了。

月英笑道:“你们倒很熟,但是吃一回糖果要这些个钱,岂不太贵吗?”杨倚云笑道:“我是难得吃的。章小姐每天请客,就花得很可观,一个月和这小孩做上百块钱的来往哩。”月英道:“她用钱是很耗费呀,薪水怎样够呢?”杨倚云微笑道:“靠薪水来维持生活,那是不够的,她们自然还有别的法子,将来你就明白了。”

正说到这里,乐场上已奏起音乐,一对对红男绿女互相拥抱着在舞厅中间跳舞。月英还是初次观光,看了他们那样憨嬉无碍的样子,未免也看得出神。冰淇淋早送过来了,她一只手靠住桌子,看那来来往往的舞女,只管出神,冰淇淋也忘却了去吃。杨倚云微笑道:“密斯李,你觉得怎样?有意思吗?”月英微笑,点了点头。杨倚云道:“密斯李,会不会这种交际舞?”月英摇摇头道:“我不会。”杨倚云道:“学会了,倒也很有趣的。密斯李若是愿意学,我倒可以教你。”月英笑道:“不学也罢,学了也没有用处,这样跳舞有些难为情。”杨倚云道:“有什么难为情,你看柳小姐不很高兴地在那里跳舞吗?”

月英看时,只见柳暗香穿了一件淡青色织花纺绸的舞衣,袒胸露臂的,和一个穿西装的少年纠缠在一处,正跳得起劲儿。她一回头,看见杨李二位,用眼光瞟了过来,抿着嘴,微微一点头,这边二人也对她笑笑。在这一刹那间,她移着舞步,又挤过一堆那一边去了。月英只是傻看,却不说话,原来她喝了那杯葡萄酒,早是醉得可以了。只因为心里贪着玩,不肯说回去。偏是喝醉了的人,宜动不宜静的,她由一枝香到大世界,大世界又到卡尔登,来来去去,颠动得心里非常难过。虽然在这里坐着,可是胃里有一阵鼓动,只是要向上翻出来,脑袋昏沉沉的,只觉抬不起来,实在是支持不住了,便对杨倚云道:“时候不早了,请你送我回去吧。”

杨倚云拿出衣袋里的表一看,笑道:“你急什么呢?还只有十点多钟,我们还坐一个钟头吧。”月英道:“不是我不坐,我实在坐不住了。你不送我,我也要回去的。”杨倚云道:“我们不是约了汽车夫,叫他十一点多钟来吗?现在要走,车子还没有来,那怎么办呢?”月英道:“不必汽车,就是坐人力车回去吧。”杨倚云见她局促不安的样子,实在是身上不舒服,便道:“既然如此,我打一个电话到行里去催一催看,只要车子在家,那只要一会儿就会来的。”说毕,就去打电话。

月英把手臂伏在桌上,额头就枕着手臂。杨倚云一会儿从外面回来,见她这个样子,索性不惊动她,让她休息片刻。约莫过了半点钟,估计叫的汽车来了,就把月英搀着,一路走出来。月英酒兴实在是上来了,走到街外被晚风一吹,更觉得酒兴勃发,竟有些站立不住。幸而叫的那辆车子,就停在卡尔登大门口。杨倚云将她扶上车去,她一坐下就歪着身子,躺在犄角上,睡眼蒙眬地望着杨倚云微笑道:“我真醉了。”杨倚云道:“不要紧,马上就到家了,到家睡一大觉,明天就没有事了。”说时,汽车一路颠簸着,不觉已到了李旭东家。杨倚云敲开了大门,便又扶着月英下车。月英扶着大门进去。一走进屋子,就看见李旭东背了两手,板着脸走过来,因问道:“今天怎么玩到这时候才回来?”月英道:“公司里的人请我吃大菜,又要我去看跳舞,我推辞不了,托了病才请杨先生用汽车送回来的。”李旭东是疼爱这位女公子的,先是怕她在外面胡闹,现在见她说得有理,也就不追究了。

到了次日,月英到公司里去,柳暗香便握着她的手道:“小妹妹,昨晚上我正要请你吃糖,一转眼你就走了。”月英道:“我心里忽然有点儿不舒服,坐不住了,杨大哥就叫了汽车,把我送回去了。”柳暗香笑道:“杨大哥对你真是实心实意,可以说比小妹妹自己的阿哥还要好些。你叫他一声大哥,那才是对呢!”原来这杨倚云排行第一,他家里人叫他大哥,慢慢地外面人也绰号他叫杨大哥。久而久之,这杨大哥竟出了名了。月英因为这样,在公司里同事面前,也叫他一句杨大哥,有时候把这杨字删去,就直接地叫大哥。同时公司里的人,因为月英年纪最小,几个女演员都叫她李家阿妹。女演员一叫出来,男演员也跟着叫去,杨倚云当然也可以叫她李家阿妹了。不过男子口里叫人家阿妹,未免有些肉麻,所以他也不过在大家说笑的时节,偶然说一两句李家阿妹而已。

这时柳暗香和月英两人正谈到哥哥妹妹的问题,恰好杨倚云从外面走进休息室来,柳暗香连连笑道:“杨大哥,杨大哥,昨晚上不理我们就走呀。”杨倚云道:“不是我不理你,因为李家阿妹头晕,等着我送她回去。”柳暗香笑道:“阿妹就是阿妹,不应加上李家两个字。”杨倚云笑道:“不要那两个字,就不要那两个字,我这大把年纪,充她的阿哥还充不过去吗?”柳暗香将月英轻轻推了一下,笑道:“听见没有,他要充你的大阿哥呢!”月英笑道:“杨大哥本来比我们大,他要充老大哥是应该的,那有什么法子呢。”柳暗香向杨倚云瞟了一眼,笑道:“真有面子啊!”杨倚云听着,心里也是一阵痛快,就笑道:“老大哥虽然有面子,也不是好当的。譬如晚上她不舒服,不能请柳阿姐送回去,可要杨大哥送回去呢,做老哥的对于小阿妹是要尽保护之责的。”

柳暗香觉得他说保护这两个字,大有意味,又抿嘴微笑,对他瞟了一眼。月英虽然聪明伶俐,对于这种轻描淡写偏偏带有痕迹的话,却是不懂。从此以后,月英倒以为同事们说得很对,见了杨倚云不叫杨先生了,有时候叫他作杨大哥,有时候就叫他阿哥。杨倚云本来极喜欢她,她叫阿哥当然不便叫她密斯李,或叫她李小姐,也带着玩好的意味,叫她一声小妹妹。每日到了摄影场里,哥哥妹妹叫得好不热闹。

时光容易,不觉已是三个多月。月英摄的片子,已有两套成功。银汉公司的女演员,十之六七出身不大高明,唯有月英是个文学家的女儿,受过正式的中等以上的教育,自然是个出类拔萃的人。因此公司里登广告的时候,把月英的身价鼓吹得十分清高。上海各报和各电影公司,向来是有一层物质上的关系。公司里每月登上千块钱的广告,另外有一个附带条件,公司里新出一张片子,他们发出的宣传消息,必得和他照样画一葫芦给他登上。此外有些小报,知道月英在公司里有一个小阿妹的徽号,觉得这个名称有些趣味,都把小阿妹三个字当着一种开心文字,天天在报上登来登去。小报馆里的人调皮的居多。对于一个郑而重之人,还要在笔下轻薄一阵,遇小阿妹这样好玩的人儿,岂能轻易放过。因此设法向公司里去探听小阿妹的消息,来当一种新鲜话儿登出,就是找不出来,无中生有也要造一段话来登在报上。到了这个时候,杨倚云和月英的关系就自然而然地传到社会上去。

月英未上银幕以前,一班教育界的人已经觉得她是舞界之花,而今上了银幕,大家就为了她出身不错,跟着先入为主的思想,不把她当一个平常的角儿看待。对于她主演的片子,都以先睹为快。平常女明星有什么交际上的活动,社会上都认为不是光明的,至于月英和杨倚云的友谊,社会上就说她是天真烂漫的女儿,是一片忠实的友爱。因之无论月英的私事也罢,月英工作的消息也罢,社会上都给予她一种好的批评,等到月英主演的第一张片子《两小无猜》出了版,叫座的能力远驾一班片子之上。公司里本来就因人而制片,见她有这种结果,也不过是求仁得仁。唯有月英自己,真不料自己在银幕上成功是这样容易,却是十分高兴。有些人和她要相片子,要她到什么游艺会,她也就公然地许可。本来上海各公司,当主角的演员照例算是明星。月英有了这种成绩,社会上又很捧她,更要算是明星了。接上第二部片子出版,公司里毫不犹豫就给她加上一个头衔,东方玛丽璧克福、喜情女明星李月英女士。这一下子真把她抬得和那老演员章锦霞柳暗香之流齐驱并驾。杨倚云用尽了一番的心血,帮助月英在银幕上的工作,而今她有了这一样的成绩,月英是很感谢他。李旭东先生也是很感谢他,所以李先生为表示一番谢意起见,特意由家里备了几样菜蔬,专门请杨倚云一人,在家里吃饭。这一餐饭,倒很有可注意的价值。要知怎样可注意,且听下回分解。 ighgTCPF0HB5dbtyWg3sBdSTqkP0NeJq6TQqjwv2Z5qKLwYlFk8rjdAooekJEfa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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