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动物园话旧

胡瑞峰

北京动物园是全国闻名的园林之一，位于北京西直门外1公里处，占地约50公顷。在池渠林木之间，修建了各种动物专用馆，饲养动物有500多种，总计5000多只，不仅搜集了国产各种动物，还收集了世界各大洲具有代表性的珍禽奇兽。北京动物园由一个普通官家园林，几经兴衰，而成为目前这样一个规模宏大的园林，它的经历和我国近代史有着密切的关联。

北京动物园的旧址是官家园林乐善园，坐落在西直门外高梁桥，傍北京去御园（圆明园）的长河边。当年乾隆皇帝题乐善园诗，其中有“乐善始康邸”“胜国为皇庄，鼎革属故藩”等句，可知乐善园原是明代的皇庄，清代成为康亲王的园亭，自此名为乐善园。清朝初期因佐命殊勋而获得世袭罔替荣誉的有八大铁帽子王。其中之一为清太祖（努尔哈赤）第二子代善封礼亲王（其府在今西皇城根和东斜街相会处，现在府尚完整，为市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袭爵至其孙杰书时，改号曰康，称康亲王，他死于康熙三十六年。等到乾隆时期，乐善园已是“亭榭早无存，半立余颓墙”了。经过乾隆的重加修葺，又恢复了园亭旧观，并在园东靠长河沿边，修建了一座倚虹堂，据《光绪顺天府志》载云：“倚虹堂·乾隆十六年圣母皇太后六旬万寿，自长河至高梁桥，易辇进宫，因建是堂。高宗（乾隆）临幸御园，每于此传膳视事。”可见乐善园在乾隆时是御用园林。

在乐善园西部另有一座花园，俗名三贝子花园。这个三贝子是谁其说不一。据《道咸以来朝野杂记》载云：西直门外农事试验场即三贝子花园，当年亦宝文庄之别业，名曰“可园”。三贝子即指宝文庄即宝兴。另有传说清代异姓郡王衔忠锐佳勇贝子富察氏富康安，他是乾隆时勋臣傅恒的三儿子，因称三贝子。园的正名叫“环溪别墅”。其后又归内务府郎中文麟所有，改名曰“继园”。后文麟因事被查抄。遂归公，和乐善园同由内务府奉宸院所管。

光绪末年，清王朝被迫施行所谓“新政”，曾派商部尚书载振去日本考察工商业。载振是庆亲王奕劻的儿子，人称振贝子，他于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曾任贺英皇加冕典礼专使，并到法、比、美、日等国进行访问，深得慈禧太后喜欢，因此再次奉命去日本考察工商业。回国仿照日本发展农业经验，奏请设置试验场，划乐善园和继园为场址，拨银60万两为筹建经费，用两年时间，全部完工。后来动物园里的主要建筑，都是这时遗留下来的。建场之初，慈禧就看中了这所园林，历次谕告管理部臣，要注意风景，因此场内建筑多带园林形式。就在这个时候，出洋考察的五大臣之一端方，从欧洲买回虎、豹、狮、象等多种动物，原饲养在继园前的广善寺内，农场建成后移于场大门的东部以矮墙相隔，周围以水，作为动物园，当时园内有动物100多种，于是有万牲园之名。

荟芳轩在正门北部，为农产标本室，陈列谷、菽、棉、麻、蚕丝、林木、药材、羊毛等类标本1200多种。轩前有芍药圃，旁有“辛亥四烈士墓”。辛亥革命时期反清志士彭家珍、杨禹昌、黄芝盟、张先培四人牺牲后遗骨埋在这里（十年浩劫中烈士墓已被夷为平地）。再西左侧为华北观象台和动物标本室，右侧为“陆谟克堂”，是生物学研究室所在地。该堂系用法国庚子赔款建成，因此取法国已故著名生物学家陆谟克而命名。往前去就是植物园，其中分为果树园和试验园，占地面积很广，有池塘沟渠相通，林木亦颇茂密，游人多垂钓于此。园旁有豳风堂是为慈禧和光绪“观稼”的地方。堂前有文冠树数株，是场内较珍贵的树木。堂西有牡丹亭，植有各种牡丹。在豳风堂的东南方，隔着一条小河有一片日本式的房子，全用木料按日本房样修的，其格式很像日本的茶室。据说当年庆亲王奕劻、荣禄、袁世凯、李莲英等在慈禧周围一批得宠人物，以奕劻的大儿子载振为中心，常在这里进行会晤密谈，作政治交易。由豳风堂再向西去，出现一座场内最高的西式建筑——畅观楼，这是为慈禧修建的寝宫。楼内有慈禧住过的御榻。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她曾在这里住过。1934年春，我初到北京时曾到这里游览过，那时不叫农事试验场，而叫“天然博物馆”。畅观楼对外开放，楼上楼下任人游览，室内布置仍保持当年原样，那时最吸引人的是楼下大厅里摆的那两面大哈哈镜，一面照人细长，一面照人矮胖，尤其孩子们对着镜子照个不停。登楼最高处，西可以远眺西山，东可以俯瞰全园，确有“畅观”之感。

在畅观楼南，有一座环境幽雅的鬯（音畅）春堂，是一所颇有历史意义的地方。辛亥革命后南京临时政府于1912年迁来北京，当时任农林总长的国民党元老宋教仁，就住在这里。宋教仁领导辛亥革命，大力主张制定民主宪法，成立责任内阁，反对袁世凯的专权，招致袁的忌恨。1913年3月国会召开前夕，宋氏由上海北来时，被袁世凯派人刺杀于沪宁车站，不久逝世。为了纪念这位伟人，就在鬯春堂的后面建立了“宋教仁纪念塔”。塔身为艾叶青石，高约2米，刻有“宋教仁纪念塔”六个大字。“文化大革命”中，塔被捣毁，目前只剩两层塔座了。

1934年11月，南京政府行政院令改“天然博物馆”为“北平市农事试验场”，归北平市所管辖。当时尽管园的大门上挂着“天然博物馆”或“农事试验场”的牌子，但北京人提起来还是叫它“三贝子花园”或“万牲园”。《鲁迅日记》1912年5月19日记云“与恂士季市游万牲园”，实际那时园子的正式名称为“中央农事试验场”。值得一提的是20世纪30年代前后，园门口曾有两个看门的巨人，身高都在2.3米以上。后来其中一巨人被美国用每月1000元美元的代价，雇往美国。我看到时只剩一个巨人了。他站在门口左方，面向游人，走近他的身边，确实像接近一座黑塔，不少人专门为看巨人而去“三贝子花园”，实际他已变成一个活的广告牌了。

首都南迁后，北平市人口减少，商业萧条，人民生活日趋困苦，农事试验场收入锐减，经费支绌，加上管理不善，不少动物死亡。园内建筑，年久失修，亦多破旧。太平洋战争爆发后，盘踞在北平的日伪当局，以防空为名，把园内仅有的狮、虎、豹等猛兽全部毒死，牛羊、各种禽类以及各种鱼类也多被人窃盗，动物园已是名存实亡了。抗战胜利后，国民党当局于1947年重新开放动物园，恢复游览，但可览的动物太少了，只有一只鸵鸟、一只孔雀、几只鹦鹉和六只骨瘦如柴的猴子。

新中国成立后，政府对这所园林进行了大规模的改造和扩建，把园中有关植物部分移至香山附近另辟为植物园，这里专饲养观赏动物，初名西郊公园，1955年定名为北京动物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