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吉然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
“真的不来了呢,说实话,还有点想他。”张成国说。我说你真是有意思,以前辛吉然来你这儿睡大觉,你天天哭爹喊娘地要我把人送走;现在他不来了,你倒开始想他了,你到底要干啥?张成国在电话里有些不好意思,尬笑两声,说还不是为了老宋的案子嘛。
我说老宋的案子跟辛吉然有啥关系,张成国被我问得愣了一下,然后有些支吾地说,不是辛吉然杀了宋来福吗?我说你这是从哪儿听来的消息,张成国说酒店的人都这么传的。
“你不是一直不信酒店那帮人嚼舌头嘛。”我调侃张成国。他嘿嘿笑两声,没辩解。
我想起之前保洁员钱瑛说宋来福是张成国的“亲戚”,于是问他有没有这回事。一听这话电话那头张成国立刻急了,问我谁这么无聊胡说八道。我说不是就不是,你着什么急。张成国说能不着急吗,眼下宋来福的亲戚们已经把悦江苑酒店“占领”了,这关口说自己也是宋来福的亲戚,明摆着没安好心。
我也惊了一下,问他怎么回事,什么叫“宋来福的亲戚们把酒店‘占领’了”?张成国说还能怎么回事,马所没告诉你?宋来福老家的亲戚们来酒店“讨说法”了。
“几十号人,说他是在上班期间外出死的,得算工伤,开口找酒店要100万,这帮臭不要脸的!”张成国说着骂起了人。
莫名地烦躁,悦江苑酒店是我管片的重点单位,按照张成国的说法,这是“群体性事件”,按规定我得出面处置。
去酒店前我先找了范杰。老宋的案子在他手里,我得找他要点料,等会儿好应付老宋的家属们。
范杰说没啥线索,宋来福出事当晚是接到电话后离开悦江苑酒店停车场传达室的,时间是6时51分,通话两分钟。至于对方机主是谁,又在电话中给老宋说了什么,他没有查到。
“SIM卡没有登记机主信息,是张黑卡。之前这个号码没接打过其他电话,在7点半左右又有过一次主叫记录,还是打给宋来福,时长三分钟左右。之后这个电话号码再没用过。可以判断,号码主人应该是为了给老宋打这个电话专门买了这张卡。”范杰说,这个人很有嫌疑。
“会是辛吉然吗?”我问范杰。他想了想,说“不排除”,但辛吉然没必要这样做。毕竟老宋在跟踪他,很多时候他并不需要主动招惹老宋。
“有没有可能是陈春丽?”我又问范杰,会不会是因为陈春丽不堪老宋骚扰干掉了他?范杰摇摇头,说刑警大队已经核实了,陈春丽从悦江苑酒店辞工后去自己住的华泰小区物业办找了份保洁工作,案发时段她正好在值班,有值班记录和同事证词可供验证。
从聚集在悦江苑酒店大堂的家属人数来看,宋来福家人丁兴旺。
男男女女坐满酒店大堂所有能放下屁股的地方,就连之前辛吉然酒后睡觉的大理石茶几上都坐了三个人。我数了数,现场约莫三四十人,多是头发花白的老者和未成年的孩子,还有几个妇女怀里抱着吃奶的孩子。大多数人眼中看不出太多悲伤,只有一位年纪跟老宋差不多大的女性被几个人簇拥着坐在酒店南侧的皮沙发上抹泪,应该是老宋的妻子。刘广文正蹲在旁边跟她说着什么。
“不知他被哪个狐狸精勾走了魂,三四年都不沾家……”走近了,我听见老宋妻子呜咽着说。刘广文也是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但坐在老宋妻子身旁的一名女性却偷偷掐了她一把。虽然动作很小,但还是被我看到了。
“他在酒店勤勤恳恳工作,过年都不回家,现在出事人没了,酒店一推六二五,两万块钱就要打发我们孤儿寡母……”女人随即改变了说辞。
悦江苑酒店保安们手持警械在大厅里溜达,但他们与老宋家属间始终保持一定距离,我想估计是先前来现场处置情况的治安副所长马忠要求的,防止双方在情绪激动下发生肢体冲突。
酒店大厅角落里堆着几个编织袋,有保安在一旁看守。我上前看了一眼,是些卷成团的白底黑字条幅和火盆、草纸、香炉之类的东西。看来都是老宋家属带来的,只是还没来得及摆开便被没收了。
“哎呀,这不是李副组长嘛,今儿咋突然有空驾临现场了?”转身看,是刘广文,不知他啥时候跑到了我身后,一脸坏笑。
我明白他在揶揄我。“嗐,‘预备退休’的老同志都上阵了,我还不得回来看看。”
“是啊,这不说嘛。”我本意也想损他两句,但不想刘广文却借坡下了驴。
“你这干啥呢文哥?”我指了指他手里对折的黑色软皮本,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好多字。
“还能干啥,给亲戚们记个账呗……”刘广文晃了晃笔记本,“带烟没?”
我知道他找我肯定就是为了这事儿。
“可别在这里抽,被人看到不好……”我把烟递给他,话还没说完刘广文却走了。
刘广文又回到了远处的家属人群里。我四下打量了一番,没看到张成国,于是拉过身旁一名路过的酒店保安,问他张经理在哪儿。保安也环顾了一圈,说刚才还看到他。这会儿不在大厅,八成去了一楼的保安休息室,张经理刚刚好像被家属打了。
闻言我赶紧去保安休息室看张成国。
“前几天还好好的,说老宋这事儿跟酒店没关系,他们等公安的调查结果,谁知道今天早上突然来了一帮人,二话不说张口就先要100万的‘死亡赔偿’……”我找到张成国时,他正衣冠不整地躲在酒店一楼的保安休息室里,衬衣扣子被薅掉了几个。
理论上宋来福死于刑事案件,他的家属没有理由来酒店闹事。但我理解他们做这事的思路——刑事案件附带民事赔偿的金额有限,即便案子破了,家属们也可能面临着对方无钱可赔或死不赔钱的风险。假如现在能寻到一个为赔偿“背书”的金主,无疑是更为保险的方式,而财大气粗的悦江苑酒店,就是最好的选择。
“受伤没?要不要先送你去医院?”我看张成国脸上也有几道抓痕,问他。
“不用不用,那个案子有消息吗?查到是谁干的没?”张成国着急老宋的案子,问话时眼神中透露着期待。可能在他看来只要我们抓住了凶手,老宋家属们就会转移矛头。
“范所那边还在查,目前没有消息。”我说。至于范杰那边详细的侦查结果,我不太方便告诉张成国。
“不说是辛吉然干的吗?”张成国一脸失望,但还是不死心。
“传说归传说,这事儿得要证据啊,你不也说这段时间辛吉然一直没来你这儿嘛。”我说。
“唉……”张成国叹了口气。
河西派出所治安副所长马忠负责协调悦江苑酒店的群体性事件。我虽然在赵支队的“专班”,不需要参与这件事情,但毕竟是负责这块儿的片警,多少要跟马所打个招呼才行。他这会儿正在酒店五楼办公室跟老板王总开会,这段时间我也无处可去,便拉把椅子在张成国旁边坐下。
“我招谁惹谁了……”刚坐下,张成国便开始朝我抱怨起来。
“屁大个酒店,屁大个保安经理,一个月拿到手3400块钱,一年到头就指望年底那点奖金。前脚辛吉然闹事,老板嫌我办事不力,扣了三分之一。现在可好,宋来福这厮的家属一闹,剩下的三分之二估计也泡汤了。”
我说这种事儿回头跟你老板好好说下,“群体性事件”又不是你能左右的,扣奖金有些不通情理了。张成国“唉”了一声,说那帮浑蛋,巴不得酒店出点事,好找个扣钱的由头。我说你别这么想,老板怎么可能盼着酒店出事,营业额损失比起你那点奖金可多了去了。
“是哪个说宋来福是我亲戚的?”冷不丁地,张成国问我,满脸怒气。我说没啥,跟你开个玩笑。
“李警官,这关口可不能开这种玩笑,传到老板那里可了不得。”他说。
我点点头。
“老张,正好问你件事儿。”我扔给张成国一支烟,打算换个话题。他手里忙着,没接,说这几天抽太多烟了,桌下箱子里有苹果。本来过几天区里有个招商会要开,酒店进了一批水果,看这架势估计招商会得换地方,酒店昨天把进的水果转卖给了隔壁超市,他看苹果不错,“截留”了一箱。
我低头往桌子下面看,的确有一箱苹果。张成国说是“正宗山东烟台红富士”,觉得好吃拿几个回去。我笑着说好,随手抓起一个苹果就要啃。张成国急忙制止,说没洗过,抽屉里有刀,你削下皮。我拉开抽屉,里面果然有把厨刀。
“哟,张小泉,还是名牌呢!”我说。张成国看了我手中的刀一眼:“这是后厨的刀,不知被哪个王八犊子偷来自己用了。”
“老宋出事儿前有没有啥异常情况?”我一边削苹果一边问他。
“异常?”还在缝扣子的张成国停下手里的针线,“你具体指啥?”
“比如最近有没有什么人来找过他?或者他有没有得罪什么人?又或者什么人得罪了他?”我说。一个电话就能把老宋叫出去打架,电话的主人和他此前应该有过一些交情才对。
“找老宋?”张成国皱皱眉头,“一般找他的人直接去停车场传达室,不用经过酒店大堂,这个我不知道。”
至于宋来福近期得罪过什么人或是被什么人得罪过,张成国说之前范杰已经来酒店调查过了。
“这个老梆子也是,现在看来他之前纠缠陈春丽这事儿是真的,妈的他家里明明有老婆孩子,还在外面搞这个,这么大年纪不要脸……”缝完扣子,张成国把衣服丢在身旁的椅子上,啐了一口。
我提前跟马忠发信息,约他开完会后见个面,马忠先是答应了,但之后又说他和酒店王总得出去办点事,让我在现场看看情况,之后回派出所就行。苹果我吃完了,看张成国这边也没啥可问的消息,便离开了值班室。酒店一楼大厅还是之前的样子,除了宋来福的妻子还在抹泪,其他亲戚都三五成群地坐在一起聊天。
两位辅警站在酒店大堂门口维持秩序,一名男子似乎在跟他们说什么,表情很着急。我路过酒店门口跟两人打招呼,辅警老孙却一把将我拽住了。
“唉正好,李警官过来了,你有啥话跟他讲,看他让不让你进……”老孙指着我,对面前男子说。我愣了一下,有些茫然地看着那名男子,他40多岁,个子不高,穿着油城出租统一配发司机的黄马甲。
“咋了?”我问男子。他看看我又看看老孙,看样子有些犹豫。
“进去有啥事儿?先跟我说说。”我把警官证亮给他,又补充了一句。
“那个,也不是啥大事儿,就是个车费……”男子这才开口。他说自己叫张贵,出租车司机,先前拉了宋来福一趟活,宋来福一直没给钱。他本想来悦江苑酒店找宋来福要钱,结果却听说宋来福死了。
“我这来第三回了,都不给钱。他死了跟我又没关系,我只要我的车费。”张贵一脸愤懑。
我心想你来得也真不是时候,宋来福家属正憋着劲找酒店要钱,你现在去管他们要钱,他们怎么可能给你。但看张贵满头大汗的样子,我心里又蛮可怜他,于是问他车费多少钱,想着如果钱少的话自己给他算了,大不了回头找张成国报销。
“一共348块6毛,等待费我给他打个折,收300就行。”张贵说。
一听这数字我有点生气,油城坐的士从东头跑到西头也要不了100块钱,等待费最贵一分钟1.5块,怎么跑出300多的士费来,难不成这家伙想赚死人钱?
“你带老宋去哪儿了要这么多钱?”我还是尽量放平语气问张贵。
“我就知道你们不信,为这我留着那天的小票和行车记录。宋来福先让我带他去南屏街,又从南屏街去惠民农场,这段路有多远你肯定有数吧?我在惠民农场等了他半个小时,嗯,是他要求的,说是还要回悦江苑酒店。结果呢?他放了我鸽子,这半小时等待费45,夜间车费上浮20%,计价器上表显350,我跟他要300,不多吧?”张贵说着,从兜里拿出了的士计价器打印出的小票。
“你是说15号晚上你送宋来福去的惠民农场?”我很吃惊。
“不是我是谁呢?你看这车票!”说着,张贵把手里的小票递给我。我接过来,上面确实写着5月15日。
“来来,你跟我说详细些,怎么先去的南屏街又去的惠民农场,怎么还等了他半小时?”我一把拉住张贵。他被吓到了,我拽他两下,他一脸错愕,竟然没动。
“哎呀他的死跟你没关系,我就问问那天晚上他坐你车的事儿!”我赶紧跟他解释。
张贵这才挪动了脚步。
坐进张贵的出租车里,我让他开车带我去那晚送宋来福去的地方。
“南屏街?你确定?一来一回百八十块呢。”张贵有些不信,“配合警察工作我是没二话的,但警官你不能让我白跑啊。”他补充道。我说你放心,带我去就行,该多少钱给你多少钱。
“那……上次的呢?”张贵又问,“就是老宋那次……”
我笑了笑,说你先带我去,钱你放心,我回头帮你要,但你不能骗我。张贵说好,只要付钱就没问题,宋来福的死又不干我事,骗你干啥?
车子驶上油城大道,往东走。
“你和宋来福很熟吗?”我问张贵。
“不熟,只是认识。”他说。
“那他不付车钱你怎么放他走了?”
“虽然不熟,但我认识他,知道他在悦江苑酒店看停车场,回头上那儿找他要钱就行。”张贵说,那天自己怕等久了耽误生意,毕竟雨天打车人多,自己等待的半小时里就有前后四拨人问自己“走不走”,所以他便没再等宋来福。
“那晚你没进康福路看看老宋在干啥?”我问张贵。
“你以为我是你们警察呢,下那么大雨,我进去干啥。”
油城大道是一条东西延伸20多公里的城区干道,一直往东走先经过采油厂的2号和3号矿区,之后是与地方两个行政村相连的一段省道。省道上是地方县城的商业街,继续往东走是以前的长川油田炼油厂和炼油厂的家属院,即四路小区。油城大道过了四路小区便到了尽头。经过一个大转盘后与XD1国道相连,之后离开油城地界。
“老宋,也不是什么好人。”张贵一边开车一边打开了话匣子。他之所以认识宋来福,是因为油城出租车公司的司机食堂在悦江苑酒店附近,大家中午去那里吃午饭。但食堂没有停车场,车子停在路边又会被交警贴条,所以大家以前一直把车停在附近的悦江苑酒店停车场。
“停车场半小时内免费停车,我们这帮人吃饭快,基本15分钟内就出来了,所以不收费。但自从宋来福来停车场看大门之后就不让我们进了,谁想停车进来,得交给他两元钱。”张贵说。有司机不想便宜宋来福,把车停在马路边,但宋来福马上打电话举报乱停车,交警一来就是200元罚款。
“每天中午都有三四十辆出租车过来吃饭,每辆车两元,每月也是笔不小的收入,他这一收就是三年多。”张贵说。
“这事儿酒店那边知不知道?”我问张贵。
“咋可能不知道?这事儿就是那个姓张的保安经理指使的,不然宋来福敢这么光明正大?收的这些钱里肯定有那个保安经理一份!”张贵啐了一口。
我心里暗自发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张成国这家伙。
“跟我讲讲那天晚上你接上宋来福之后的事情吧?”言归正传,我问张贵。
“嗯,5月15号晚上7点多,我刚好在悦江苑酒店这边放下客人,一出院门就撞见了宋来福,他见到我二话不说就拉开车门上了车,说让我带他去南屏街。我原本不想拉他,但他上车时喝了酒,手里还拎着根棍子,我不想惹他,就带他去了。”张贵开始回忆那天晚上宋来福乘车的经过。
雨天的晚上是出租车最赚钱的时候,宋来福要去的南屏街位于采油厂2号和3号矿区之间,地段很偏僻,张贵送人过去后肯定要空车返回,换成别人他保准找个理由拒绝。但那天他不想惹宋来福,因此还是不情愿地开车去了。为了能赶紧回市区,张贵一路上把车开得飞快。
“反正路上没车,我用了一刻钟就把他送到了。他说了句‘回头给你钱’就下车进了一个院子,我在路边掉头准备往回走,但车头刚转过来就看见他跑出了院子,前后没有半分钟。之后他又说让我再送他去采油厂惠民农场。”张贵说。
“院子具体在哪儿你还记得吗?”我问张贵。他说记得,现在就是带我去那里。
“一路上宋来福在车上跟你说过什么或者做过什么吗?”我接着问张贵。张贵说没有,那天宋来福非常奇怪,好像有什么人惹了他,一路上在后座拎着棍子不说话。有时张贵挑起话头想聊几句,宋来福也不搭理他。
“哦对了,接了一个电话……”张贵想起了一些事情。
“他说了什么?”我急忙追问。但张贵说宋来福好像也没说啥,就是说了几句“嗯”“好”之类的话。
我推测这就是范杰查到的7点半左右打给宋来福的那个陌生号码。
“他从那个院子出来前后有什么变化吗?”我接着提问。张贵说自己一直在开车,没有细看。“就是去农场路上死催,一直催我开快点。我以为他有什么急事儿,谁知道是去送死……”张贵说。
说话间车子到了南屏街附近,张贵在一个丁字路口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右打方向盘扎进了南侧道路。约莫又开了七八分钟,出租车停在路边一道红色铁门边。
“应该就是这里,大门是红色的,门口歪着一尊石狮子。”张贵说。我看向大门,斑驳的红漆大概有些年头,有些地方已经锈穿露出黑褐色破洞。大门中间位置有个一人宽的小铁门,同样锈迹斑驳。大门左侧歪着一尊不小的石狮子,旁边扔着两袋似乎是垃圾的杂物。
我下车,上前试着敲门,但只敲了一下,大铁门上的小铁门便开了,原来小门压根没有上锁。
迈步走进铁门,才发现这是一处被废弃的院落。院子大概有百十个平方,三面都是两层灰褐色小楼,但从拆掉的门窗来看,应该早已无人居住。另外院子西北方向有一处高出地面一米左右的长条形石台,我走近看,是过去维修汽车时用的。再次四下环顾,发现院子角落处丢着一个残破不堪的招牌——“兴顺修理厂”。
一阵狗叫声吓了我一跳,转头看见一条大狼狗不知何时蹲在了我身后,正龇牙咧嘴地瞪着我。我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紧接着又听到一声断喝:
“哎,你是干啥的?谁让你进来的!”一名60多岁的男子从东侧一间屋里走了出来。
“我……”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面前的狼狗突然扑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