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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品木的居住地址在油城最东边的四路小区,小区再向东60米过一条泄洪渠便离开了油城地界。80年代油田成立了一家炼油厂,其实就是某几位领导的“小金库”,四路小区里住的都是炼油厂职工。后来那几位私建小金库的领导相继落马,炼油厂也被上级取缔,四路小区的居民便成了长川油田第一批下岗职工。

由于距离城区远,早年炼油厂每天有三趟班车发往油城市区。后来班车车队随炼油厂一起解散,四路小区居民进城便成了问题。因为交通不便,之后住在小区里的居民越来越少,但凡有点钱或关系的人家大多搬离了那里。仍在四路小区居住的,基本都是隔壁市的租房户和家境相对困难的油田职工。

韩品木家就住在四路小区的一栋旧楼里。

2012年4月17日上午,我打车来到四路小区,找到了小区居委会张主任。虽然四路小区里住的多是外地租房户,但毕竟还是油田产业,归油田公共事业处下属的居委会管辖。我和张主任在市局学习时有一面之交,因此找他帮忙。

“我们这儿是有个叫韩品木的,但我没怎么听过他的事儿呢,你了解吗?”张主任问对桌的治安干事老周。老周在四路小区居委会工作了十多年,自己家也在小区里。他想了一会儿,问我:“你说的是不是那个韩双林的儿子,在木工厂上班的韩品木?”

我虽然不知道韩品木的父亲叫韩双林,但“木工厂上班”这事儿应该错不了。我点头说是,老周舒展了一下身体,慢慢靠在椅背上,似乎在回忆什么。

“韩双林?你说的是以前管理局机关车队的那个韩双林?”张主任似乎也想起了什么。

“对啊,08年去世的,老婆叫杜娟,以前技校的老师,99年被人害了。”老周说。

我打了个激灵,第四起案子里的杜娟?韩品木的母亲?但随即又觉得不对。我质疑说杜娟1999年遇害时只有24岁,2012年韩品木31岁,算起来母亲遇害时他已经18岁了,年龄明显对不上。

“二婚妻子,这有啥奇怪的。”老周说。韩双林的原配97年去世后他续弦娶了杜娟。我说两人年龄上应该差着一代人吧,杜娟嫁给韩双林图他什么?他不就是一车队司机?老周却摆摆手,说小李你还年轻,“有些事儿搞不明白状况”。

“领导小车队的司机是什么?当然是领导最亲近的人。领导在车上说啥他都知道,领导去哪儿他也知道,甚至连领导咋想的他都一清二楚,只要自个儿脑袋壳子不打铁,绝对算是半个领导嘛!”老周说。韩双林以前是石油管理局某位领导的御用司机,找领导办事的人得先过他这关。就这关系,那些年局里的处长们见到韩双林也得点个头哈个腰。虽然后来那位领导因炼油厂的事情落了马,韩双林受牵连也被油田开除,但那都是后话了。

“你不知道他当年有多风光,就说韩品木现在住的这个房子吧,别看破旧,当年可是四路小区正儿八经的‘处长楼’。160个平方,韩双林无职无级,不是跟领导的关系能住进去?还是二楼,最好的户型。所以他能搞定杜娟不是没来由的……”老周笑着说。

我大致明白了赵干哲让我调查韩品木的原因,但又陷入了另一场糊涂。韩品木跟杜娟遇害的案子有关系?怎么可能呢?毕竟两人之间算是继母子关系。难道是韩品木知道一些当年的事情?这倒有可能,毕竟那时韩品木已经18岁,是个大人了。

“怎么着李警官,你是要去他家还是要见他?”张主任的问题打断了我的思路。我有些为难,因为早就在平台上查到了韩品木的具体住处,也知道这会儿他还在惠民木工厂上班。毕竟不是嫌疑人员,我不可能在未经韩品木本人允许的情况下私自进入他家。其实今天来四路小区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又问了一些有关韩品木的情况。张主任和老周说对这孩子的印象不深,只是觉得小孩蛮可怜的,年纪轻轻父母便都去世了,除了这套旧房子也没给他留下什么生活保障。

“这个韩双林啊,不是说他,当年风光的时候就没想着给孩子留点东西,现在可好,自己一死是解脱了,孩子三十大几连媳妇都讨不着。”老周说。

回单位路上我给赵干哲打电话,讲了韩品木、韩双林跟杜娟的关系,赵干哲听完后夸我做得不错。我问他要不要继续就韩品木和杜娟的关系查下去,赵干哲说不用了,之前已经查过。我愣了一下,说您早知道韩品木和杜娟的关系咋还让我费劲巴拉地查,赵干哲在电话里训了我两句,说怎么着,领导要考查一下你的业务能力还得先征得你同意?

我说,那在秃子头上薅头发这事儿也是领导对我的考查?电话那端的赵干哲笑了,说这个倒不是。他看卷宗时发现档案里没有留存韩品木的DNA信息,不知是当初忘了还是时间长丢了,所以让我再想办法搞一份。

“头发这事儿你别管了,我让辖区派出所去办吧。”赵干哲说。

派出所警察做事单刀直入,他们随便找了借口把韩品木带去派出所做完了这件事。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我去赵支队办公室时他丢给我一张检验单,我看到上面写着韩品木的DNA数据并没有匹配上任何有价值的样本。

赵干哲坐在办公桌旁歪着头抽烟,我看完检验单问他,为啥突然要查韩品木却又突然放弃了?赵干哲吐了个烟圈,说是自己想多了。

“先前网监支队那边给消息说,他们网络巡查时发现有个网友在讨论当年杜娟等人遇害的案子,还发了不少帖子。”赵干哲说,网监支队那边照例查实了发帖者的身份信息并报给了他,他起初也没太当回事。加上人手不够,也就没太关注这些事。这段时间我过来跟他查案子,他便把之前网监支队给到的信息拿了出来。赵干哲对这个发帖子的韩品木没什么印象,于是让我去接触一下。

“韩品木发的帖子能给我看看吗?”我问赵支队。他点点头,在电脑上鼓捣了一番,说发到了河西派出所的FTP上,有个以我名字命名的文件夹,回去所里慢慢看就好。

“听刘广文说你在查陈春丽?是为了啥事儿?”赵干哲突然换了个话题。我先是一愣,心想刘广文这家伙真是个好同志,啥事都忘不了跟领导汇报。但既然领导问到了,我也没必要隐瞒,于是把之前辛吉然和陈春丽的事情一五一十讲给了他。

“哈?辛老哥还有这爱好呢?”赵干哲脸上立刻挂着跟之前张成国差不多的笑容,但大概又立刻意识到自己既是长辈又是领导,立马板起了脸,说了句:“这俩人怎么可能?辛吉然怕不是有别的用意吧。”

说实话,赵干哲最初的笑容没把我带笑,但他刚刚瞬间变脸的样子却让我忍不住笑出了声。赵干哲“啪”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威胁我说不要笑了,再敢笑今天晚上的烤鱼我出钱,闻言我赶紧收住了笑容。

“您刚才说辛吉然骚扰悦江苑酒店‘有别的用意’,他会有啥用意?”我赶紧找个话题。

“嗐,我就随口一说,他总不会还惦记着那些案子吧,都这么多年了,他现在又是这个样子……”

赵干哲说完,却突然陷入了沉默。那会儿我也没说话,过了半晌赵干哲看向我,四目相对的一刻我俩似乎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那个,不过话说回来,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哈。”赵干哲说。

“陈春丽?陈春丽辞工了,这都走半个月了。”打电话给张成国,他告诉我。我才想起最近一个月一直忙着跟韩品木打《穿越火线》,忽略了陈春丽这边的事情。

“她辞工去哪儿了?”我问张成国。他说不清楚,陈春丽给的理由是酒店保洁需要上夜班,自己身体受不了,所以不干了。我问他最近酒店调整过陈春丽的工作时间吗,张成国说调整了,酒店出了一个新规定,之后保洁人员夜里值班期间不许睡觉,规定下来后酒店离职的保洁员不止陈春丽一人。

“这半个月辛吉然又去你那儿了吗?”我又问张成国。他说没有,但说不好以后会不会再来,毕竟辛吉然以前也不是天天来,中间隔个半拉月也是有的。

“听你那儿的人说停车场的老宋也在追求陈春丽,还把辛吉然当情敌,这事儿你知道不?”我打算跟张成国多聊几句。

“有吗?停车场的老宋?我咋没听说过呢?嗐,你别听那些人瞎嚼舌头,平常活不好好干,就爱琢磨这种事儿。”张成国说。

从对话中我可以感受到,陈春丽走后张成国对这些八卦显然失去了兴趣。也可以理解,毕竟当下人们习惯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作为悦江苑酒店的保安经理,张成国求的无非只是一个风平浪静而已。

但我还是想知道陈春丽去了哪里。挂了张成国电话,我又打给陈春丽同宿舍的保洁员钱瑛。钱瑛却说陈春丽辞工的主要原因不是酒店改了夜间值班规定,陈春丽负责的区域是酒店前厅,夜班一直不能睡觉。这次她离职是因为受不了老宋骚扰。至于辞工后的去向,钱瑛说她可能回自己家所在的华泰小区物业公司上班去了。

“老宋对她做啥了?”我对这事儿比较感兴趣。

“还能做啥,以前陈姐经常去停车场的传达室吃饭,前段时间不去了。那之后老宋总找借口来宿舍找陈姐,一待就是一上午,陈姐索性不干了。”钱瑛说。陈春丽走后,老宋的情绪也不好,时常把自己关在传达室里一整天不出门,听说他要去找辛吉然算账。

“为啥要找辛吉然算账?”我问钱瑛。

“他觉得辛吉然‘横刀夺爱’呗,陈春丽辞工后辛吉然也不来酒店了,这明摆着就是两人去别处好上了,老宋说辛吉然不讲先来后到。”钱瑛说。

我对停车场老宋的脑洞和逻辑表示震惊,感情这东西似乎从来不讲什么先来后到。但又听说辛吉然和陈春丽在别处“好上了”,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便问钱瑛老宋这话作不作真。钱瑛说老宋这会儿打翻了醋坛子,谁知道嘴里说的是真是假。

“但有件事我也想跟您说一下……”钱瑛突然有些犹豫。我问啥事儿,她支吾了半天才说,陈春丽走后老宋有两次喝醉了拎着刀来员工宿舍,逼她们说出陈春丽和辛吉然在哪儿。她们很害怕,想报警,但张经理不让,只是带保安过来拉走了老宋。

“他为啥不让你们报警?”我有些生气,问钱瑛。

“唉,还能为啥,担心事情闹大了酒店老板把老宋开了呗。张经理平常就处处护着老宋,听说俩人好像是亲戚。”钱瑛说。

“下次再有这种事马上报警,别管他是不是你张经理家亲戚,警察会把你的身份保密。”我告诉钱瑛。她一个劲道谢,说前两次自己快被老宋吓死了。

从钱瑛那里得知老宋的事情后,我觉得该找个时间跟老宋和张成国二人聊聊。一来老宋醉酒后拎着刀去打听辛吉然和陈春丽去向的做法着实吓人,悦江苑酒店是市里的重点单位,万一他再闹出点别的动静,我也跟着倒霉;二来我想教训一下张成国这家伙。同样是醉酒闹事,辛吉然一来他就着急忙慌喊警察,轮到他亲戚便想着法子息事宁人,论危险程度这老宋的行为可比辛吉然大多了。

但没想到我还没找到合适的谈话时间,老宋便出事了。

2012年5月15日,暴雨,晚上11时许,河西派出所接到报警,称有人倒在采油厂惠民农场西北的土路上,民警出警赶到现场后发现是悦江苑停车场的老宋。

老宋全名宋来福,A市高碑寨村人,殁年56岁。警察发现他时,他身中三刀倒在土路边的排水渠里,早已气绝身亡。法医鉴定死因为重要脏器损伤引发的失血过多,虽然暴雨破坏了现场绝大多数线索,但勘查民警依旧在宋来福遇害地不远处发现了两个不同寻常的东西——一根60厘米长的白木杆和一块半米见方的绿色塑料布。

经过对停车场传达室的搜查,我们发现了那根白木杆的来源——传达室里的拖把杆,大概是被宋来福弄断后带出了传达室。随后停车场的监控视频也证实了我们的推测——2012年5月15日晚上7点,宋来福手持白木杆离开了停车场。看监控里他气势汹汹的样子,当时的心情应该不是太好。

宋来福遇害的土路是一条没有修完的城区道路的延伸部分。路的北头连着油城康福路,按规划当年这条康福路应该一直连接到外环的XD1国道,但由于在土地归属权问题上长川油田和地方政府间存在争论,所以这条路一直没有修通。

康福路尽头有一个油田通信处架设的监控探头,探头记录下宋来福的另一段影像。那段影像里,宋来福确实看起来心情不好。当时正下暴雨,但宋来福却没打伞。他全身湿透,把白木杆搭在肩膀上快步走过,看样子好像是要去跟人打架。

地方政府在XD1国道与土路交会点装了监控探头,但宋来福遇害的那段土路上却没有任何监控探头。土路全长200多米,两旁是农田和物探公司废弃的危爆品仓库。案件队同事从油田监控中看到宋来福进入土路的时间——晚上7时43分。

从悦江苑酒店停车场步行到惠民农场大概需要一个半小时,宋来福只用了40分钟。他应该已经过了在暴雨中狂奔去打架的燃情岁月,肯定乘坐了交通工具。

“但这个时间也不对啊……”我说。悦江苑酒店离惠民农场很远,有一条油城快速路直达,步行的话需要一个半钟头,但坐车大概十几分钟就到了,宋来福怎么花了40分钟?

“大概是坐‘电麻木’去的吧,那东西跑得比车慢些。但他这是跟谁上头了?”同事带过了我的问题,他更关心监控画面里宋来福案发前的状态。

我心里清楚,这段时间能让宋来福上头的,八成是辛吉然。

果不其然,同事又往前调取了一段录像,真的发现辛吉然晚上7点35分同样在监控摄像头下经过。

关键是辛吉然也没有打伞,顶在头上用来挡雨的,正是宋来福尸体旁边那块半米见方的绿色塑料布。

“老辛?”范杰一脸惊讶,但更让他惊讶的事情还在后面,去A市交警支队调取XD1国道路面监控的同事发来一份视频录像,录像中的辛吉然独自一人在国道上猛跑,仿佛身后有厉鬼索命一般。

“先给他办强制传唤手续吧……”刑侦副所长范杰叹了口气,对身旁案件队的同事说。

手续办得很快,办出手续后便是按部就班地找人、抓人。这种事情所里不值班的民警全都要参与,我带好单警装备,和范杰一起在值班大厅等刘广文出来。

等了很久不见刘广文人影。我朝监控室里喊他,半晌,他从监控室门口露出半个脑袋,说:“你们先去,我肚子不太舒服。”

“肚子不舒服”是刘广文逃避工作的一贯借口。范杰很无奈,他虽是刘广文的领导,却又是刘广文的徒弟,而且只比我大四岁。他指挥不动刘广文,只能拉着我赶紧上车去找辛吉然。

我和范杰先去了二矿小区辛吉然家里,没有人。路上范杰接到其他几组寻找辛吉然同事的电话,也都说没见到辛吉然。又去了几个平时经常遇到辛吉然的地方,依旧没有他的影子。范杰只好把车停在路边,再跟我研究辛吉然可能去的位置。

这种“研究”明显不会有啥结果。这些年辛吉然本就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喝了酒谁也不知道他会跑去哪里。但我也趁着这个时间把辛吉然、陈春丽和宋来福的事情告诉了范杰。听我说完,范杰同样惊掉了下巴。

“三,三角恋?”

我说刺激不范所,这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范杰说,这么说来两人有可能是因为感情纠纷?那我们得去把陈春丽找来问话。说着他又发动了车子准备去找陈春丽,但这时我的电话响了,是刘广文。

“你们找到辛吉然了没?”刘广文问我。我说没有。

“跟你范所说一声,别找了,回来吧。”刘广文说。

我想问为啥,但还没问出口刘广文那边便挂断了。

回到派出所,刘广文把一脸迷茫的范杰和我拉回了监控室。

“早就说让你有点‘坐马稳’,就是不听……”刘广文一边埋怨范杰一边指向电脑屏幕。

屏幕上有一组行人路过,都打着伞,时间是晚上8时16分。

“怎么突然出现这么多人?”我问刘广文,印象中这条路上行人很少才对。

“平时的确没人走,但有两个时间例外——早7点前和晚8点后。”刘广文说,油田光辉中学在康福路与油城大道交会的十字路口,学校就读的不仅有油田子弟,还有地方过来的学生。地方学生每天坐县际公交上下学,车站在XD1国道上,横穿惠民农场旁的这条土路距离最近。

“但这跟辛吉然有啥关系?”范杰一边看录像一边问刘广文。

“你再看看这段录像。”说着,刘广文打开了另外一个视频文件。

同样是这条路上的监控视频,不同的是拍摄这段视频的探头位于XD1国道与土路的交会处,是A市公安架设的监控,拍到的同样还是这群放学回家的学生。

刘广文把两段录像连续回放了三遍。

“看出问题来了吗?”他看向范杰。

范杰看看屏幕又看看刘广文,一脸迷茫,我也一样。

“唉,真笨啊,白长了这么大的眼睛,唉……你数数两段录像里各有几把雨伞,都是什么颜色!”刘广文说话间连叹两口气,一脸忧伤。

我俩幡然醒悟,赶紧趴在屏幕上数雨伞。

的确,同一时间段里,土路入口摄像头拍下的雨伞是16朵,但XD1国道交叉口监控拍下的雨伞却是17朵。经过反复对比,出口处的一朵蓝色雨伞是入口处没有出现的。

也就是说,这把伞是在土路上加进来的,而雨伞的主人,在这群学生经过前一直躲在这个200米长的空间里。

“多出来的这把雨伞下面会不会是辛吉然?”范杰问刘广文。

“那他为啥不把那块破塑料布带走?”刘广文说。这的确不合常理,另外从先前画面里并没看到辛吉然手里有雨伞。

“他干了半辈子警察,想干这种事绝对计划得万无一失。”刘广文补充道。

“但他现在人呢?怎么凭空消失了?”范杰问。

“唉这个……我也不知道。等等看吧,或许过不几天就在街上遇到了。”刘广文叹了口气说。 GzJc+V5rdFO0FQdvS4/B0pp4ubmQyXBsp1A+XizAxFrKgKaP7WaqFyy/xABI6rH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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