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谷叫了一些日子了。油菜收割后,秧苗插上
它们费力又赤裸地把岁月的新绿挤出来
田里的水托着蓝天,但是你知道
它托得浅
又过了十年,在同一块水田里
他的秧苗也插得浅了一些
他还是指望着好收成,养活这一年年衰老的肉体
也指望有一点结余
好在这田边修个坟,给自己
我和我的父亲已经没有地了。打零工回来
他在新农村房子前磕掉脚上的泥巴
植物从我身边退到了远处。不像在原来的家
打开门就能看到疯长的秧苗和稗子
再也看不到的还有我母亲
如今她躲进小小的骨灰盒,躲在地下
再无音信
横店的庄稼年年丰收
还是把我和父亲养得瘦骨嶙峋
好在我稍稍用力,就能拉出稻子、麦子、油菜
拉出斑鸠、喜鹊、乌鸦、蟋蟀
它们在我的骨缝里,拉扯着想飘上云端的我
是的,我不会飘到半空
而我丢了母亲,也丢了一半的横店
老屋的院子里落满了叶子
它在我的眼皮底
颓废着。那口用了几十年的水缸
空荡荡地杵在厨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