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尸

王爱民警官，见王燕如此神情，不知所措，才无奈的去向局长报告。但他知道局长是不可能同意立案的。而且连这么点小事都处理不好，也要来请示局长，表现自己太无能。于是到局长门前转了一下，并没进去，就回来了。他提提精神，兴冲冲地对王燕说：“请示局长了。局长的意见——”王燕高度紧张地听着，王警官接着说：“不同意立案。”

王燕一听不能立案，立刻从椅子上腾地站起，声嘶力竭地喊：“我要见局长！我要见局长！”说着疯了似的去找局长。两三个民警赶紧阻拦。王警官和另一名男警官不好下手过重，只有李英一名女警抱住王燕的腰。王燕双腿又蹬又踹，双手扒住门框，又捶又砸，李英一人哪能抱住王燕。王燕挣脱，冲进局长办公室。

此时，局长肖重春，政委李军，刑警队长刘子华正在研究工作。王燕进屋扑腾跪倒，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求局长为我弟弟伸冤报仇！求局长为我弟弟伸冤报仇！”

王爱民立即打断王燕的话，说：“她叫王燕，辽宁铁岭人。她说她弟弟来高岭市做山货生意，三天没联系上弟弟。就说她弟弟被人杀了，埋在铁路旁边。她说她弟弟托梦给她，让她给他报仇，要求我们立案侦查。”

李政委笑容可掬地说：“王大姐，太想弟弟了吧？”

王燕说：“是，非常想。”

肖局长说：“王大姐，我们正在开会研究工作。一会儿，我给你答复。你先休息一会儿。”说着对户籍员李英和刑警队员张娟说：“你俩陪王大姐到会议室休息一会儿。”

“是。”李英和张娟领着王燕到会议室。李英倒一杯水，递给王燕。王燕接过水杯。为缓解王燕紧张情绪，李英、张娟与王燕唠起家常。问王燕家里有几口人，有孩子没有，爱人做什么工作，双方父母可都健在，身体可硬朗，搞没搞副业，庄稼收成如何……，总之没有话找话说，拉近乎，免得王燕情绪激动。

王燕她们走后，王爱民没有走，将王燕报案的情况做了详细汇报。

刑侦队长刘子华说：“我看此人精神有问题。送交民政部门处理得了。”

肖局长说：“先与家属联系。让家属来人将她领回去。如果没有家人来领，属于流浪女，再考虑将她移交民政部门。”

李政委说：“王燕的弟弟失踪才三四天，生意人行踪不定，过几天也可能就回来了。再过一段时间，如果还是联系不上，做失踪人口处理。”

肖局长和刘队长点头同意李政委意见。

这时，张娟进来了，说：“根据我俩与她交谈，看不出她精神上有什么异常。她说她与弟弟感情特别深。对于弟弟一人在外，很不放心。她自称是天主教徒，每天为她弟弟祈祷。她认为人是有灵魂的，人死了灵魂不死。灵魂托梦都是真的，是非常灵验的。她说她弟弟托梦给她，必真无疑。她还说，我们要是不为她弟弟立案调查，不为她弟弟伸冤报仇，她就不想活了。她非常恳切地说，她弟弟的尸体就埋在铁路旁，很容易找到，到那里就能挖出来。将她弟弟的尸体挖出来，案子就好破了，冤就好伸了，仇就好报了。她还说，你们要是不信，我带你们去，保证能将她弟弟的尸体挖出来。如果挖不出来弟弟的尸体，你们就把我埋在那个坑里吧。反正我不想活了。她说她弟弟死得太冤了。是魔鬼杀害了她弟弟。”

刘队长哈哈大笑说：“荒唐！荒唐！无稽之谈，我们刑侦队要是跟着迷信走，那是天大的笑话！天大的笑话！”

肖局长说：“我们这里是公安局，不是圣教堂，我们公安人员，不是神父！笑话！笑话！”

李政委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迷信居然进入公安局来了。”

张娟说：“那怎么办呢？”

室内一片寂静。

张娟说：“我说个意见请各位领导看看行不行？鉴于王燕当前的情况，很不好处置。闹不好真的闹出人命来。我的意见是，顺水推舟，她说她弟弟的尸体到那里就能挖出来，不妨就依她一回，让她带领我们去挖。挖不到她弟弟的尸体，她就没有话说了。你们看好不好？”

刘队长说：“跟着一个疯婆娘的指挥棒走，我这个刑侦队长辞职算了！”

李政委说：“刑侦队跟着一个疯婆娘去挖尸，群众肯定跟着看热闹，肯定会骂我们是一群痴人、疯人！”

肖局长说：“跟着疯婆娘去挖尸，会让整个公安界骂我们是最愚蠢的人，是公安界的奇耻大辱，是天大的笑话！我们将被人骂为一群废物！”

张娟说：“各位领导息怒，是我考虑不周，惹各位领导不快。我再提个意见，各位领导看行不行？我与李英换上便装，跟她去走一趟。既让她死了心，又不会在社会上造成影响。各位领导看行不行？”

室内沉默片刻。

肖局长说：“这是无奈之举。对外就说是遇到了疯子，迁就一步是为了避免出人命大事，是灵活执法。”

李政委说：“也是特事特办，体现我们爱民执法，以民为本。”

刘队长见局长、政委都已表态同意，便默认同意了。

李英和张娟换上便装，来到王燕跟前。王燕见到李英和张娟如此打扮，非常漂亮；夸奖李英绣花白衬衫和超短裙，穿着十分合体，显得格外俊美。又夸张娟连衣裙，淡雅大方，更加靓丽。这三人站在一起，王燕像是地道的农妇，而张娟和李英则像是城市中时髦女郎。这时张娟对王燕说：“王大姐，局领导尊重你的意见，对你的要求很重视。决定让我和李英陪你去找你弟弟的尸体。如果你找不到，就是戏弄政府、戏弄法律罪。这你可要想好了。”

王燕坚定地说：“如果找不到我弟弟的尸体，我负全部责任，坐牢杀头我全不怕！”说着，三人起身上路了。王燕带路走在前头，张娟与李英紧跟在左右，直奔她弟弟王永成埋尸地点而去，经过胡晓玲家门口，从清真包子铺旁边往西钻进一条胡同，出了胡同往南走，上了裕华大马路，一直往西走，经过百货公司、东来顺饭店、四海宾馆、迎宾酒楼、四方眼镜钟表店、市五金公司、广义酒楼、城关镇派出所、每日鲜菜店、宏图服装店、市药材公司、万宝堂药店，又从自行车修理店钻进胡同，出了胡同经过菜园，进入苞米地，出了苞米地钻进了小树林，中央有一片空地，土很松软，像是刚被挖过的。王燕放声大哭，说她弟弟的尸体就埋在这里……张娟自言自语：“她差一点把我转晕了，有的地方我从来没有到过。如果她弟弟的尸体真的埋在这荒凉偏僻人迹罕至的地方，她对埋尸地点、路线这么熟悉，令人惊讶！让我重找一次，未必能像她这样顺利地找到。可见她一定来过这里。”

这时王燕哭得更凶了，嘴里不停地喊着她弟弟的名字：“永成啊，永成，姐没保护好你，姐对不起你，你托梦给我的事我都知道了。姐替你报仇来了，公安局也来人了，公安局领导一定会为你报仇的，你死得冤啊！……”王燕哭诉说，她弟弟的尸体就埋在松软的土里。并用手扒着土。

王燕的哭声引来了好多围观的人。大家听了王燕的哭诉，便七嘴八舌，议论起来：这个说可能是图财害命，那个说可能是“仇杀”。还有的说，“情杀”也不一定。有个老头说：“别瞎胡猜，等破案以后就真相大白了。”有个经常挖参的中年汉子说：“不一定松土下面就埋着死人，我看像是挖参留下的痕迹。”又有一个小伙子说：“我看像是挖老鼠、黄鼬什么的留下坑后又填平的。”有个妇女站在一旁说：“指定埋有死人，要不，公安局不会来人跟着。你看，旁边那两个年轻女孩就是公安局的。我认识她们。”

李英和张娟一路上密切观察着王燕的动静。她俩并不相信这片松土下面埋着尸体。本来她俩是陪着王燕转一圈，安慰她一下，应付一下了事，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使她俩头脑发懵，不知所措。现在王燕要她俩将她弟弟的尸体挖出来，她俩又没带锨，怎么办？无奈之下，张娟说：“李英，你留下陪王大姐在此等候，我回去向局领导汇报。”张娟征求王燕意见，王燕表示同意。李英说：“就这样，你去局里汇报，快去。”王燕止住了哭，擦干眼泪，敛了敛容，与李英站在那里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