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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姜柳被父母下放到檀山镇的第一天,就见证了一场恶战。

恶战前的半个小时,姜蕙心刚把姜柳和她的行李很随意地扔在家门口,她甚至连家门都没有进,就扔给姜柳一把钥匙,便匆匆地赶回学校上课去了。

姜蕙心年近四十却未婚,在这个普通的小镇像是个不太普通的存在,当初为了清静,她特地选择了小镇最南面的这个小院,眼下姜柳孤零零地站在这小院里,被父母抛弃的低沉都没来得及消化,就被一种生理意义上的孤寂所吞噬。

小院有些偏,周围也没什么人家,倒是隔壁有个两层小平房,石灰砌墙,屋前栏杆上花红柳绿的衣裙突兀地摇曳在这栋朴素的建筑上。

姜柳收回散漫虚无的视线,待自己杂乱的情绪平静了一点后,这才拎着那只硕大的行李箱进了屋。

屋内陈设简单却有序,隐隐透露出屋子女主人的性格,为人随意却又不失原则。

姜柳自懂事起,就很少见到自己的这位姑妈,哪怕是逢年过节,姜蕙心也很少会来姜家,偶有的几次碰面,姜蕙心也极少流露出对她这个小侄女的喜爱,故姜柳对姜蕙心的大部分印象,只停留在父亲姜山海的欲言又止和母亲何岚的嗤之以鼻上。

一想到刚才见面时姜蕙心不咸不淡的几句寒暄以及接下来要同她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的既定事实,姜柳心里更是堵得慌。

就在她把行李箱里的东西一件件地拿出来时,一阵嘈杂的声响截断了她本就不情不愿的动作。

声音是从隔壁那屋传过来的,愤怒的咒骂声中还夹杂着一些物件坠地的声响,姜柳不好意思直接跑过去看,却也没法忽略这场愈演愈烈的闹剧,好在客厅的一侧小窗可以窥得对面的情景,于是她趴在那条开得不大的窗缝里。

姜柳看到,小平屋前站着三个气焰嚣张的女人,这三个女人像三座门神一样团团围着中间那个狼狈却容貌清丽的女人,其中有个胖女人骂了几句后还觉得不过瘾,扯住中间那女人的长发就要把她往地上拖拽去,女人痛苦地发出求饶的叫声,却只换来变本加厉的折磨。

女人求饶的姿态显得她愈发楚楚可怜,这更加激起了胖女人的愤懑,她一边拉拽着她的头发,一边朝另外两个女人使了个眼色,那两个女人会意,其中一个上前去扯她的衣衫,另一个则打开手机摄像头开始拍摄,一边拍一边还洋洋得意地解说道,看啊,这就是镇上最贱的女人,自己没了男人,就到处勾引别人的老公,这女人既然那么喜欢脱,那大家可得睁大眼睛看清楚了,扒开这女人的皮,看看皮下面到底是不是长了一副白骨精的模样?

女人上衣扣子已经被粗暴扯开,一只胸罩带子也已经滑落在了手肘上,却还是拼命地拿双臂护住自己的前胸,那胖女人见同伙迟迟不得手,不耐烦地喊道,脱她下面!

说完便伸手出去扯女人的裤子,就在女人的裤子已经被扯下一半时,一盆冷水却忽然浇在了那胖女人的头上……

胖女人未曾想到会横生变故,抬眼一瞧,却见是个好看的少年朝她头上泼的水,她看着少年和陈冬燕相似的眉眼,瞬间就明了少年同这女人的关系。

胖女人虽恨这贱女人和自己的老公厮混,却也不想为难一个孩子,于是她压住怒意,朝那少年大发慈悲道,这是我们大人的事,你一个小孩子,快进屋写作业去!

少年却不搭她的话,清隽的眉毛微皱起,眼睛里似是笼着一层轻雾,嗓音是少年人的,但那语气却不容置喙。

这是我家。

这不识好歹的逐客令让胖女人刻薄地冷笑了声,她粗短结实的手往地上一指,说你倒是知道这是你家,可你妈知道吗?你妈要是真知道,又怎么会老上我们家去呢?难不成,真是我们家的床睡着特别香?

话刚落,其他几个女人便都暧昧地笑了起来。

少年自然听出了女人玩笑里暗含的羞辱,双眉间拢起一个小褶子,他站在那很久都没有动,却又忽然折返进屋。

就在胖女人抹干身上的水想要继续对付陈冬燕时,却见刚才那少年拿着一把锃亮的菜刀冲了出来,少年目标明确,竟直直地朝着胖女人的方向奔来,少年朝胖女人的上半身挥刀,胖女人本能地拿手肘去挡,那只粗壮的胳膊撞在那把利刃上还真被滑出了一道小口,鲜红血液和白胖手臂对照鲜明,像是一片雪地上横空长出了一支腊梅。

两个同伙一见不对,连忙一左一右掣肘住少年的两只胳膊,少年身量瘦弱,但毕竟是雄性动物,在体能上比雌性占有天生优势。

几个女人见少年发疯一般想要报仇,彼此对视一眼后,同时松手逃窜而去,待众人走后,少年才扔下那把沾血的刀,像是累极了般,双手抱膝靠坐在墙角。

陈冬燕狼狈地穿好被褪下的衣衫,她抹去眼角的泪,小心翼翼地来到少年面前,她看到儿子清癯的后背在打着颤,便想要伸手去抚平那颤动的弧度,却被儿子侧身躲开。

她看到儿子发红的双眼,她明明是想笑的,却有泪从眼眶里滑落。

因为她听到儿子说,别碰我,我怕脏。

那天陈暗推开陈冬燕往屋外走的时候,似有所感地朝隔壁那栋房子望去,观赏了整场戏的姜柳一个躲闪不及,差点就被那少年给当场逮住,好在那窗缝不大,见少年望过来后,她连忙蹲了下来,心脏却跳得飞快。

等到姜柳再次起身想要俯窗查看时,却见那小院里早已空空荡荡,唯有刚才摇曳在栏杆上的几件花绿衣衫,流水般地倾泻了一地。

只是那衣衫上还残留着几双愤恨的脚印,可惜了,姜柳摇摇头,“啪”得一声合上窗户走开了。

所以她也没有看到,就在自己合上窗户的那个刹那,隔壁小院门外站着的那个少年,也收回了自己望过来的,阴鸷的目光。

姜蕙心从檀山中学下了课后便匆忙赶回家,虽说已经在学校上了一整天的课了,但她一直处于一种心神不宁的状态,而此时,让她心绪不安的始作俑者,正在厨房里热火朝天地炒着一锅饭。

晚上六点,姜蕙心到家时,姜柳正从厨房里端出两盘炒饭来,见到姑妈回来,姜柳反客为主,浅笑着招呼姜蕙心道,姑,饿了吧,快来尝尝我做的蛋炒饭。

没有意料之中的尴尬和无措,蛋炒饭也是意料之外的好吃,姜蕙心沉默地舀了几勺饭后,忽然朝对面吃得正欢的女孩说道,转学手续已经帮你办好了,明天早上,我就带你去新学校报道。

姜柳囫囵地吞下一大口饭,含糊不清道,是姑姑你带的班级吗?

姜蕙心摇摇头,想到帮姜柳去办转学手续时,校长还特意问她,需不需要把这个远道而来的小侄女安排到她的班上?

但姜蕙心想都没想,便直接拒绝了,面对校长的疑虑,姜蕙心的回答是,为了避嫌。

而现在,面对姜柳探询的目光,她再次重复了这个半真半假的回答,她以为姜柳会刨根问底,没想到那女孩只是失望地“哦”了声,便没有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了。

蛋炒饭味道不错,但姜蕙心没吃几口就饱了,姜柳见姜蕙心不吃了,又想到她刚才的话,便觉得刚才还香喷喷的饭顿时索然无味起来,她刚放下勺子,想与这个接下来会和她“相依为命”的姑姑搞一下关系,就听到有人来敲门。

敲门声克制有礼,姜蕙心起身去开门,姜柳侧着脑袋朝门口看,却见门外站着一个面带微笑的女人,女人把手里的盘子拿给姜蕙心,姜老师,这是我下午刚包好的芹菜饺子,看到你今天下班晚,就想着送一盘过来给你填填肚。

饺子是陈冬燕下午特地包起来的,陈暗从小就爱吃她包的芹菜饺子,说这饺子有妈妈的味道,可今天这锅饺子,陈暗却是一口都没有吃,陈冬燕想着姜蕙心反正也是一个人住,说不定还饿着肚子没吃晚饭呢,更重要的是,今天她们家发生了这么一件丑事,本以为姜蕙心去上班了不会看到,可她下午出门时,却分明看到姜家院子的门是开着的,这让她有些惴惴起来,虽说镇上对她的风言风语也不少,但姜蕙心对她还算是客气,她真不想因为这事,姜蕙心就会对自己有什么看法,何况,姜蕙心还是陈暗他们学校的语文老师。

姜蕙心刚想婉拒说自己已经吃过了,却见陈冬燕一脸期盼地看着她,好像她不收下这盘饺子,就是在践踏她的心意一样,于是姜蕙心连忙笑着道谢。

看到姜蕙心肯收,陈冬燕这才放下了心,也没再多寒暄就回去了。

姜柳刚才没看真切,但隐约还是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她装作不经意地问姜蕙心,姑,她是?

姜蕙心把那盘热气腾腾的饺子放到姜柳面前,不咸不淡道,哦,隔壁邻居,一个人带着儿子住。

说完,又像是想到什么,又补充了句,她儿子叫陈暗,和你一个班。

刚才姑侄俩因为都装着心事,肚子似饱未饱,眼下又多出了这盘饺子,本着不想浪费别人的好意,便又都拿起了筷子,还别说,这饺子肉质饱满,猪肉的鲜香中又夹带着芹菜的清新,姜柳忍不住便多吃了几只。

等到两人都吃饱后,血液都往胃部涌,脑袋便昏沉起来,便也没了饭后闲聊的心思,姜柳在檀山镇的第一个夜晚,就这样无波无澜地过去了。

檀山中学是檀山镇上唯一一所高中,乡镇中学,升学率并不高,因此都是些本地或是附近村镇的学生就读。

次日清晨,姜柳跟着姜蕙心来到中学,后又被高三一班的班主任带去了教室。

老班张鹏是个和蔼的中年男人,他简单地介绍了姜柳的情况后,便将教室中间第三排的一个空位分给了姜柳,那个空位的原主人前不久刚退了学,听说是家长看他成绩不好,便让他跟着家里一个亲戚外出打工赚钱去了。

姜柳本就长得眉眼精致,又因为此前一直在城里生活,更是比檀山的大部分女生多了份气质,那天她先是把书包放在自己的课桌上,然后轻轻地提了提白裙的裙摆,这才施施然落了座。

单是这提裙子这一个动作,便引起了全班哗然,张鹏咳嗽了两声,示意大家安静,之后便是按部就班的早读和上课。

但这注定是不会平静的一天,即便姜柳觉得自己已经在尽量低调随和了,但还是架不住周围诸多复杂目光。

这些目光里,既有大部分男生对姜柳的欣赏和仰慕,又有大部分女生对她的好奇和探究,张鹏是说了姜柳是从邻省的淮海市来的,却没说是什么原因才转学过来的,试想,这么一个仙女般的人物,在高三这种特殊时期,忽然从城里转学到了镇上,莫非是有些什么隐晦不得已的原因?

于是到了午饭时间,班上的捣蛋分子赵诚率先坐不住了,他把一瓶酸奶放到姜柳的桌前,笑嘻嘻道,美女,我叫赵诚,来,请你喝奶。

本来也只是一句没太大歧义的话,可姜柳谢过赵诚后,他偏偏还要贱兮兮地补充一句,毕竟,以形补形嘛。

他话刚完,便引起一阵哄堂大笑,赵诚打完了嘴炮还不够瘾,偏偏还色眯眯地盯着姜柳并不饱满的胸部看,饶是姜柳再好脾气,也禁不住这下流胚子的目光玷污。

姜柳压下心头怒火,眼眶泛了些红,眸子里的泪花似落非落的,就差把“委屈”这两个字写在身上了。

赵诚一看她这副小白兔受惊的模样,心里更痒了,他虽是个长满青春痘的胖子,但因为是校长独子,平日里胡作非为惯了,檀山高一到高三但凡有点姿色的女生,几乎都被他占过口头或是身体便宜,但那些乡野丫头,都比不上眼前这只从城里来的小白兔。

赵诚见她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正伸手想要帮她去拭泪,手刚伸过去,就见身后传来一道冷漠的声音,麻烦,让让。

赵诚心里暗骂一声,一转头,果真看到了那张要死不活的脸。

陈暗昨天人不舒服请了假,刚准备进教室,就看到了刚才那一幕,于是他想要踏进门的脚又停住了,直到他看到女孩眼眶泛红地朝门口望过去,这才装作刚到教室正要进门的样子。

赵诚被坏了好事,当然不肯让开,还阴阳怪气道,哟,我倒是谁来了,原来是咱们陈大少爷啊!

陈暗不理他,只是站在赵诚面前,目光定定地看着他,他的眼睛里其实没有过多情绪,没有被奚落的怒意,更谈不上有什么恨了,可就是这种如雾般清白的目光,正说明他对于赵诚的不屑,因为不放在心上,所以才不在意。

因为陈暗的不理睬,赵诚再次感到了那种一拳头打出去,却打在一团棉花上的挫败感。

他在陈暗僧人入定般的目光中侧了下身,待陈暗过去后,他才在背后骂了句,果然是白骨精生出来的野杂种,连眼珠子都不会眨一下!

陈暗身影一顿,就在大家以为他会反驳反击时,他却又大踏步地往最后排自己的位置上走去,然后他打开书包,拿出课本开始复习。

赵诚见姜柳愣愣地转过头来,正欲故技重施,午休铃便响了起来,赵诚被败坏了兴致,只好先放过美人,悻悻离去。

姜柳拿纸巾擦了擦眼睛,脸上还带着些不知所措的惶恐,可等她低下头准备午休时,眼里那些慌张害怕的情绪却通通不见了,她嗤笑了声,然后便将那张干巴巴的纸巾扔进了垃圾袋里。

午休刚结束,姜柳就去了张鹏那,她在办公室待了不少时间,以至于她刚从里面出来,就碰上一班去上体育课。

姜柳刚才说得有些口渴,想先回教室喝口水再去操场,可她却在教室半开半合的后门空隙里,看到一个小时前还视那些冷嘲热讽为无物的少年,此刻却绕过面前的一排排桌椅,来到讲台侧边的,专属校长儿子的座位上。

姜柳看到陈暗微微弯下身,从课桌的踏板上拿起一双新球鞋,球鞋是新款AJ,乔丹进球的经典Logo在炫酷的配色中更显得英姿勃发,她看到陈暗温柔地抚摸着鞋上的皮革纹理,却又忽然打开赵诚的课桌,从里面拿出一把剪刀来……

高三一班体育课刚结束,赵诚用指尖转着篮球吹个口哨进了门,这时,他其实还没发现自己的课桌上有什么异样,直到他将篮球踢进踏板里时,忽然觉得这鞋盒的位置不对,他记得出去上体育课之前,那鞋盒是被他放在踏板中间位置的,怎么现在却放在了踏板左边?

他疑心一起,连忙打开鞋盒查看,果不其然,好好的一双新鞋,一双花了他好大力气,才让住在城里的表哥帮他抢到的新款AJ,已经变成了鞋身各有两条剪痕的破鞋了!

赵诚心头怒起,直接就将那个篮球给砸到了前面黑板上,篮球反弹后便一蹦一跳地出了教室,篮球是解脱了,可教室里的人却都不由自主地紧张了起来。

赵诚咬紧牙齿,额上的汗都没顾得上去擦干,就眯着他那双像是只开了两条缝的小眼睛骂道,哪个乌龟王八蛋剪坏了老子的鞋?

教室一片阒寂,就连喝水吞咽声都不复存在。

谁都知道赵诚不好惹,是老来得子赵校长的宝贝,平时若是不小心得罪了他,就得被他整个半死,何况现在还剪坏了他的新球鞋,这么故意挑衅,岂不是就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吗?

赵诚见没人吭声,便兀自冷笑了声,他从讲台上走下来,沿着教室的一侧过道慢慢往下走,到底是继承了赵校长的基因,书倒是没怎么念好,但眯起眼睛踱起步来已经有了几分当官者的姿态。

让我们先来排查一下,这节体育课都有谁没去?哦,看来是都去了啊,可我分明记得,老王点名的时候,有两个人是姗姗来迟的啊!

话说到这,赵诚便也来到了一脸天真的姜柳面前,姜柳一见他凶狠地看过来,连忙神色慌张地解释道,不是我……我是被张鹏叫去谈话了……一出办公室我就赶来操场了……

姜柳语调细软,带一点南方特有的软糯,赵诚脸色稍有缓和,却是直接绕过她,径直朝最后排走去。

赵诚走到正在仰头喝水的陈暗面前,皮笑肉不笑地问道,陈少爷,说说吧,从上课到点名前的这几分钟,你他妈的给老子去哪了?!

气氛在静默的催化下愈发凝固,像块块砖头似的垒在教室里。

陈暗像是完全没意识到砖块已经砌到了他这里,他喝了大半杯水后,这才将飘渺的目光投向了赵诚,慢条斯理道,我没剪你的鞋。

赵诚满脸都写着怀疑,他双臂环抱于胸前,好整以暇道,证据呢?

陈暗的目光在教室里随意地转了一圈后,却还是和姜柳撞上了,和大部分同学一样,姜柳眼神清白,陈暗却分明看见,在他望过来的那个刹那,她眼里的戏谑都没来得及遮掩。

他心下了然,却还是纹丝不动地坐在位置上,再次执拗地重复道,我说了,我没动你的东西。

就在众人都以为赵诚会大发雷霆时,他却忽然转回了身往前走去,赵诚边走边摇着头,给自己也是给众人分析道,学校里谁都知道我是谁的儿子,所以从没有什么人敢来找我的麻烦,可是今天,就在咱们的新同学姜柳刚转来班级的第一天,就在我给她送完奶的几个小时后,我的鞋就他妈被人给剪坏了……说到这,赵诚正好走到了姜柳旁边。

他笑嘻嘻地看着姜柳,手里还把玩着那瓶早上他刚送给她的酸奶,语气随意的好像在和她一起讨论今天的天气一样。

还需要我说得更明白一些吗?还是你来解释一下吧,姜同学!

姜柳听了他的话,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她瘪了瘪嘴,又气又恼地为自己辩驳道,我没有,谁剪坏你的鞋,谁就是小狗!

本来赵诚以为自己猜得十拿九稳,可他没想到姜柳竟会压上自己的名誉,好,好极了,看来这不是一只小白兔,而是一只玉兔精啊!

玉兔精气呼呼的,赵诚笑了声,却直接扔掉了那瓶奶,忽然扑上前双手掐住了姜柳的脖子,粗糙掌心一碰到那抹纤纤玉颈就已消去了大半怒火,掌下肌肤软而滑,赵诚其实没用多大力,但姜柳还是被颈部的压力箍得连声咳嗽,她咳得很用力,眼睛和鼻尖都红红的,如果当年有“纯欲”这个词,但姜柳当之无愧就是檀山的“纯欲鼻祖”了。

如果这幕情景不是发生在教室,如果周围不是有这么多双眼睛围观着,如果不是有几个同学上前拉住赵诚劝和,赵诚想,自己还真保不齐会做出什么事来!

就在赵诚被拉开后,姜柳的哭声是和张鹏的吼声一同响起的,张鹏快步来到姜柳面前,却是对着赵诚厉声喝道,你又给我惹什么事了?

赵诚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冷笑来,却是自顾自地走回到自己座位上去了,众人对他此类不尊师重道的行为早已见怪不见,张鹏一边安慰还在嘤嘤啜泣的姜柳,一边在内心对着赵校长翻了无数个白眼,谁都知道这小子浑,都不想接收他到自己班上,赵校长看自己刚调来檀山,半推半哄地就把自己儿子给塞了进来,这小姑娘刚到新学校的第一天,就被这浑小子给欺负哭了,要知道,她姑姑姜蕙心老师可是和自己一个办公室的啊!要不是学习委员陈暗及时过来报告,天晓得赵诚会对姜柳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来……

张鹏一边笨拙地安慰小姑娘一边又在心里兀自庆幸着,而那个刚刚打完“小报告”的陈暗,也从后门悄悄地闪了进来,他动作很轻很静,就和刚才出门去办公室时一样,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听到她哭的时候,就会忽然从位置上站起来,然后匆匆敲响了教师办公室的门。

檀山的大部分学生离家都很近,再加上高三学生这一群体的特殊性,故校长规定,高三住校生晚上必须留在教室晚自习,而走读生却可以在下午第四节课结束后自行离校回家。

姜家小院离檀山并不远,按照正常的速度十五分钟左右即可到达,姜蕙心不带姜柳所在的一班,却是楼上三班的班主任,这天又正好轮到她值班晚自习。

早上和姜柳分开前,她特地将一把新配的家门钥匙和一张饭卡交给姜柳,让她晚上在教师食堂吃了饭就立马回家。

姜柳看到饭卡上贴着姜蕙心的名字,瞬间明白过来,正要开口问,姜蕙心就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一样,立马截住了她的问句,教师食堂饭菜比较好,你先用着,今天我借同事的卡刷就行。

姜柳这才肯放心收下,下午第四节课下课后,她收拾好自己的书包,刻意忽略掉那一道敌意的目光,不紧不慢地朝食堂方向走去。

一楼是学生食堂,二楼才是教师食堂,姜柳迈着小碎步上了二楼台阶,身后那阵紧追猛赶的脚步这才有所收敛般地顿住了,赵诚是校长儿子不假,但校长也要面子,除了出事时赔笑脸帮儿子擦屁股,倒也没有真的让儿子享受教师的待遇,没有理由上教师食堂的赵诚在原地立了几秒后,嘴角泛起一个阴险的笑。

他知道姜柳是料定了他不敢在众目睽睽下朝她发难,所以才这么悠然自得的,既然他上不去,可她总得下来吧,既然她不想让那么多人看见,那他就满足她的愿望!

姜柳进食堂前,正好看到赵诚恼怒离去的背影,她唇角轻微地弯了弯,心情颇好地点了两荤一素就吃了起来。

九月的空气中还残留着酷暑的炙热,姜柳走出中学门口,又穿过斜对面的一条马路,只要经过那条狭小的小巷,就可以到姜家小院了。

小巷是青石板铺地,不同于那些新中式庭院的仿旧石板,小巷是天然无雕琢的建筑,空气中还飘来些若有似无的桂花香,符合檀山这座南方小镇的脾性,淡淡的,却也让人难以忘怀。

姜柳仰起脸,站在小巷中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把桂花的香味都收拢进鼻腔里,可当她将脸重新垂落下来的时候,却看到了巷口出现了几个混混模样的男生。

姜柳一看到赵诚那副得意的样子,便不由地在心里摇了摇头,果然啊,和她刚才预想的一模一样。

可她表面上,却还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甚至连脚步都颤抖着往后退了两步,你们……你们想要干嘛?

赵诚闻言夸张地哈哈大笑起来,他拿掉嘴里含着的香烟,就连语气都是恶霸似的蠢而自大,干嘛?这你还看不出来吗?

他边说边朝着姜柳逼近两步,面前的女孩眼眸含光,刚才在巷口看到她时,一袭白裙简直像是仙女下凡,但赵诚吃了白天的教训,知道她是一只会咬人的白兔,便也不再假模假样地和她打太极,而是直接将嘴里的烟雾喷到她脸上,当然是要收拾你啊!

恶霸下了最后通牒后,就狞笑着将魔掌伸向了对面的仙女。

仙女饱含热泪,求救的目光瞥到巷口处,她眼眸一亮,忽然高声呼救道,陈暗……陈暗救我!

巷口处的那个清瘦侧影顿了顿,却没有立刻朝小巷里面走来,姜柳见他面露犹疑之色,怕他记仇不肯救自己,脑筋一转,连忙打起了感情牌,陈暗,我还想再吃一回你妈妈包的芹菜饺!

她这话落在别人耳朵里是在话家常,但落在陈暗耳朵里却是燃起了一片燎原之火。

这句家常不仅透露出姜柳满满的求生欲,还暗示陈暗自己和他家是邻居,如果自己真出了事,他陈暗这个目击者也一定逃不了干系,最后,又间接地夸赞了他妈妈的手艺,简直可以说是一石三鸟啊!

不出所料,陈暗听完她的话,脸上的犹疑通通褪去,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不加遮掩的厌恶,他就这样满脸厌恶地走进小巷,来到姜柳的面前,但他只是皱眉瞥了姜柳一眼,却是转头提醒赵诚道,我刚才看到,赵校长就在这附近……

我操你妈!老子要是信你的鬼话还不如把头拧下来给你当皮球踢!

后面的话都没说完,就被赵诚的这句脏话给打断了,即便知道这句脏话只是赵诚惯常的口头禅,但陈暗的脸还是冷了下来,眉眼间似是挂了层冰霜。

他垂下眼眸,冷声道,信不信在你。

言简意赅,说完迈步要走,仍由赵诚蛮横地将姜柳抵在墙上,温香软玉全在自己的禁锢之中,赵诚掌心的力道忍不住由轻转重,在姜柳脖颈处色情地摩挲几次后,便一颗颗地拨开她的领口纽扣。

姜柳穿的白裙子是白衬衫款式,五颗排列整齐的纽扣严实地包裹住玲珑身段,姜柳气质娇弱,身材虽不算前凸后翘,但这种介于少女和女人之间的味道是很吸引人的,就好比是个挂在枝头半红半黄的果子,是那种外形介于成熟与青涩之间的,让你猜不透以至于想要凑上去嗅嗅味道的果子。

第一颗纽扣被那双沾染烟味的手解开的时候,姜柳还是不甘心地叫了陈暗两声,但陈暗却没有回头,相反的,他脚下步伐愈快,像是要尽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姜柳的眼眸随着陈暗的离去逐渐黯淡下去,她像是认了命般,刚才还胡乱挣扎的肢体也像是无力般垂落下来。

与此同时,赵诚已经扯开了衣裙的第二颗纽扣,少女雪白的肌肤陡然出现在视线里,再往下,却是那微微隆起的诱人弧度,赵诚咽了咽口水,顺着掌心下的娇嫩肌肤来回捏了两把,很快就在雪地上留下了红印,就在他欲荒唐行事时,一声呵斥如惊雷般在耳边炸开。

畜生!你快给我住手!

粗重的欲望还未喷薄,却被这声雷给吓得缩了回去,那种憋屈的感觉可不好受,可赵诚铁青着脸,却也只能松开放在姜柳身上的那只手。

赵校长想走过去,却又顾及到衣衫不整的姜柳,于是他又冲里面不情不愿朝他走来的赵诚骂道,孽子,还不快滚出来!

赵诚耸拉着个脑袋,刚颤巍巍地喊了声,爸……一个耳光随着这声称呼精准地落在了他的右脸颊上,巷子里其他几个小混混一见老大被打,早就已经跑远了。

赵校长带着混账儿子走了,巷子里又重归于寂静,姜柳抹去眼角的泪,眼里的嘲讽还未完全褪去,就见一双黑白相间的帆布鞋出现在自己低垂的视线里。

姜柳抬头,见对方一脸探究地看着自己,语气终于开始不善起来,她问他,好看吗?

纵使姜柳脸皮再厚,再不按常理出牌,毕竟也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女生,赵诚的恶劣超出了她之前的预判,这条巷子离檀山中学不过短短几分钟的路程,他怎么敢?

被欺负的证据还斑斑驳驳地印在胸前,姜柳见陈暗看过去,本来要去系纽扣的手却转了个弯,她索性扯下第四颗纽扣,朝陈暗笑得很甜也很媚,陈暗,我好看吗?

少女笑容娇羞,偏偏眼神又大胆,好像在邀请他去参加一场热烈的夏日舞会。

陈暗不动声色地别开了自己的目光,他原本只是想来看她笑话的,可当她衣衫凌乱地笑着问他好不好看时,他却不肯再答话了。

九月的风还是带了些燥热的,陈暗声音也像这热风一般,闷闷沉沉的,他避开了这个问题的答案,而是闷声道,你躲在窗户后面看到的那场戏,好不好看?

姜柳一愣,原本盛开在唇畔的笑容也迅速凋谢下来,原来那天她躲在窗户后面……他都知道?

被人当众戳穿的尴尬让姜柳的脸色不太好看起来,她收敛了一点故作姿态的邪气,用最漫不经心的语腔反问道,被你发现了?

见陈暗又闷葫芦一般不答腔了,姜柳便又开始肆无忌惮起来,她索性站到他面前,她比他矮小,那一袭白裙被迫挤进他有限的视野里,当然,一同被挤进来的,还有那一片娇艳胜雪般的肌肤。

姜柳踮起脚,凑近陈暗逐渐发红发烫的耳朵,她本来只是想靠近他一点讲话的,却发现他异样的紧绷,于是她微微鼓起两片殷红饱满的唇,朝他耳朵里吹气道,陈暗,你一直都那么……

姜柳不说了,眯着眼欣赏陈暗鬓角的汗珠狼狈而无措地滑落。

他听到陈暗沙哑的嗓音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那么什么?

姜柳见他中计,笑容更加愉悦,她在他面前一颗颗地扣好了自己的衣裙扣钮,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开口道,哦,我是想问你,你一直都那么……嘴硬吗? 3pCelz8F+n4jo/lCXTAAfIAo2c3UATqzWHjHUFDZAlU0H2KRiItOz21w0FYXZHE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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