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解】
所谓“品目”,指的是不同的人物品类。这种不同,既体现为高下等级的差异,如文中引用《孔子家语·五仪解》篇的说法,将人物分为庸人、士人、君子、贤人、圣人五等;也体现为才性类型的区别,如文中引用《钤经》的说法,将人才分为人之英、人之俊、人之豪、人之杰四类。只有了解了这些区分,才能做到“既知其名,又知其实”。
夫天下重器,王者大统 (1) ,莫不劳聪明于品材,获安逸于任使 (2) 。故孔子曰:“人有五仪 (3) ,有庸人,有士人,有君子,有圣,有贤。审此五者,则治道毕矣。”
【注释】
(1)天下重器,王者大统:出自《史记·伯夷列传》。司马贞《索隐》:“言天下者是王者之重器。”
(2)莫不劳聪明于品材,获安逸于任使:出自《人物志·自序》。
(3)人有五仪:以下至“此圣者也”,出自《孔子家语·五仪解》,有删节。类似记载又见于《荀子·哀公》《大戴礼记·哀公问五义》。仪,等级,等次。
【译文】
天下是极贵重的宝器,王位是极重要的统绪,君主治理天下,莫不运用聪明才智去辨别人才,并任用他们使自己获得安逸。所以孔子说:“人有五种等级,有庸人,有士人,有君子,有圣人,有贤人。分清这五种人,那么治理国家的办法就都齐备了。
“所谓庸人者,心不存慎终之规 (1) ,口不吐训格之言 (2) , 格 , 法 。不择贤以托身,不力行以自定,见小暗大而不知所务 (3) ,从物如流而不知所执 (4) 。此则庸人也。
【注释】
(1)慎终:谨慎考虑事情的后果。《老子》第六十四章:“慎终如始,则无败事。”
(2)训格之言:指可以奉为行为准则的言论。
(3)暗:不明了,不了解。
(4)从物如流:被外物诱惑而随波逐流。《荀子·哀公》:“从物如流,不知所归。”杨倞注:“为外物所诱荡而不返也。”
【译文】
“ 所谓庸人,心中没有谨慎小心、善始善终的原则,口中不说奉为准则的言论, 格,是法度的意思。 不选择贤人作为自己的依靠,不努力行事使自身获得安定,小事清楚而大事糊涂,不知道该做什么,被外物诱惑,随波逐流,不知应该坚持什么。这样的人就是庸人。
“所谓士人者,心有所定,计有所守。虽不能尽道术之本 (1) ,必有率也; 率 , 犹述也 。虽不能遍百善之美 (2) ,必有处也 (3) 。是故智不务多 (4) ,务审其所知;言不务多,务审其所谓; 所谓 , 言之要也 。行不务多,务审其所由 (5) 。智既知之 (6) ,言既得之, 得其要也 。行既由之,则若性命形骸之不可易也 (7) 。富贵不足以益,贫贱不足以损。此则士人也。
【注释】
(1)道术:指治国之术。
(2)遍:《孔子家语·五仪解》作“备”。
(3)处:保持,执守。
(4)智不务多:《荀子·哀公》作“知不务多”。
(5)所由:所经历的道路。引申为行事的方式方法。
(6)智既知之:《荀子·哀公》作“知既己知之矣”。
(7)形骸:人的躯体。
【译文】
“ 所谓士人,内心有明确的定向,有坚持的计划。虽然不能穷尽治国之术的本源,但必然有所遵循; 率,是述的意思。 虽然不能做到尽善尽美,但必然有所执守。所以不追求过多的知识,但一定要审视所知的是否正确;不追求过多的言论,但一定要审视所说的是否精当; 所谓,指言论的关键。 不追求过多的行动,但一定要审视行事的方式是否恰当。所知的已然正确了,所说的已然精当了, 得到言论的关键。 所行的已然遵循正路了,则这些正确的原则便如同人的性命与躯体一样不可变动了。富贵不能使其增加,贫贱不能使其受损。这样的人就是士人。
“所谓君子者,言必忠信而心不忌, 忌 , 怨害也 。仁义在身而色不伐 (1) ,思虑通明而辞不专 (2) 。笃行信道,自强不息,油然若将可越而终不可及者 (3) 。此君子也。 油然 , 不进之貌 也 。 越 , 过也 。 孙卿曰 :“ 夫君子能为可贵 (4) , 不能使人必贵己 ; 能为可信 , 不能使人必信己 ; 能为可用 , 不能使人必用己 。 故君子耻不修 , 不耻见污 ; 耻不信 , 不耻不见信 ; 耻不能 , 不耻不见用 。 不诱于誉 , 不怨于诽 , 率道而行 , 端然正己 (5) , 谓之君子也 。”
【注释】
(1)伐:夸耀。
(2)通明:开通贤明。专:专断,擅自行事。
(3)油然:从容舒缓的样子。《荀子·哀公》杨倞注:“所谓‘瞻之在前,忽然在后’。”
(4)夫君子能为可贵:以下至“谓之君子也”,出自《荀子·非十二子》。
(5)端然:庄重严肃貌。
【译文】
“ 所谓君子,言论必定忠诚信实而内心没有怨恨, 忌,是怨恨嫉妒的意思。 身体力行仁义之道而没有自满夸耀的神情,心思开通贤明而没有专断的言辞。切实信奉并履行正道,努力向上永不停息,从容舒缓的样子似乎不难超越,却让人始终赶不上。这样的人就是君子。 油然,不前进的样子。越,是超过的意思。荀子说:“君子能够做到值得尊重,不能令人一定尊重自己;能够做到值得信任,不能令人一定信任自己;能够做到值得任用,不能令人一定任用自己。所以君子以道德修养不足为耻,不以被污蔑为耻;以诚信不足为耻,不以不被信任为耻;以能力不足为耻,不以不被任用为耻。不被名誉所诱惑,不因诽谤而怨恨,遵循正道而行,庄重严肃地端正自己的思想言行,这就是所谓的君子。”
“所谓贤者,德不逾闲 (1) , 闲 , 法也 。行中规绳 (2) 。言足法于天下而不伤其身, 言满天下 , 无口过也 。道足化于百姓而不伤于本。 本亦身也 。富则天下无菀财 (3) , 菀 , 积 。施则天下不病贫。此则贤者也。
【注释】
(1)逾:逾越。闲:用于遮拦阻隔的栅栏。引申为法度、界限。
(2)规绳:规矩、绳墨。比喻法度。
(3)富则天下无菀(yùn)财:《荀子·哀公》作“富有天下而无怨财”,杨倞注:“怨,读为‘蕴’。言虽富有天下,而无蕴畜私财也。”菀,通“蕴”,蓄积。
【译文】
“ 所谓贤人,操守不逾越法度, 闲,是法度的意思。 行为符合规矩。言论足以让天下人效法而不会伤害自身, 言论传诵天下,而没有言语的过失。 道德足以教化百姓而不会伤害本性。 本,指的也是自身。 虽然富有天下,却没有私蓄的财产; 菀,是蓄积的意思。 施舍百姓,则天下人不以贫乏为忧。这样的人就是贤人。
“所谓圣者,德合天地,变通无方,穷万事之终始,协庶品之自然 (1) ,敷其大道而遂成情性 (2) 。明并日月,化行若神,下民不知其德,睹者不识其邻 (3) 。此圣者也。” 邻 , 以喻界畔也 。 庄子曰 (4) :“ 刻意尚行 (5) , 离世异俗 (6) , 高论怨诽 (7) , 为亢而已矣 (8) 。 此山谷之士 , 非世之人 , 枯槁赴渊者之所好也 (9) 。 语仁义忠信 , 恭俭推让 , 为修而已矣 (10) 。 此平世之士 (11) , 教诲之人也 , 游居博学者之所好也 (12) 。 语大功 , 立大名 , 礼君臣 , 正上下 , 为治世而已矣 。 此朝廷之士 , 尊主强国之人也 , 致功兼并者之所好也 (13) 。 就薮泽 (14) , 处闲旷 , 钓 鱼闲处 (15) , 无为而已矣 。 此江海之士 , 避世之人也 , 闲暇者之所好也 。 吹呴呼吸 (16) , 吐故纳新 , 熊经鸟伸 (17) , 为寿而已矣 。 此导引之士 (18) , 养 形之人也 , 彭祖寿考者之所好也 (19) 。 若夫不刻意而高 , 无仁义而修 , 无功名而治 , 无江海而闲 , 不导引而寿 , 无不亡也 (20) , 无不有也 , 澹然无极而众美从之 (21) , 此天地之道 、 圣人之德者也 。”
【注释】
(1)协:协和,调和。庶品:犹众物,万物。
(2)敷:传布,施行。情性:指万物的情形。《荀子·哀公》作:“所谓大圣者,……辨乎万物之情性者也。大道者,所以变化遂成万物也;情性者,所以理然不、取舍也。”
(3)睹者不识其邻:《荀子·哀公》作“百姓浅然不识其邻”,杨倞注:“邻,近也。百姓浅见,不能识其所近,况能识其深乎?”邻,浅近。
(4)庄子:名周,宋国蒙(今属河南)人。战国时期思想家。继承和发展了老子的学说,是道家的主要代表,后人将其与老子合称为“老庄”。
(5)刻意尚行:以下至“圣人之德者也”,出自《庄子·刻意》。刻意,雕砺心志。尚行,崇尚品行。
(6)离世异俗:指超脱世俗,与众不同。
(7)怨诽:怨恨,非议。
(8)为亢:指表现得高傲。亢,高傲。
(9)枯槁:身体枯槁。赴渊:投水自杀。前者如鲍焦、介子推,后者如北人无择、卞随、务光这样不满现实、愤世嫉俗的狷介之士。见《庄子·盗跖》《让王》诸篇所记。
(10)修:修身。
(11)平世之士:有志于治理天下的人。《庄子·刻意》成玄英疏:“平时治世之士。”
(12)游居博学者:《庄子·刻意》作“游居学者”,成玄英疏:“或游行而议论,或安居而讲说。”译文从之。
(13)致功:致力。
(14)薮泽:指水草茂密的沼泽湖泊地带。
(15)闲处:在家闲居。
(16)吹呴(xǔ):道家所谓呼吸吐纳之术。《庄子·刻意》成玄英疏:“吹冷呼而吐故,呴暖吸而纳新。”
(17)熊经鸟伸:像熊一样悬吊在树上,像鸟一样伸展肢体。按,这是一种健身操。《三国志·方技传·华佗传》记载了华佗锻炼身体的“五禽之戏”,“一曰虎,二曰鹿,三曰熊,四曰猿,五曰鸟”,可以活动躯体,“以求难老”。
(18)导引:导气引体,古代医家、道家的养生术。
(19)彭祖:传说中的人物。据说善于养生,有导引之术,活到八百高龄。
(20)无不亡:指一切无心。亡,通“忘”。《庄子·刻意》作“忘”。
(21)澹(dàn)然:淡泊,恬淡。无极:无穷尽,无边际。
【译文】
“ 所谓圣人,道德与天地相合,变化通达无所不至,穷究万事变化的全部过程,协和万物使之符合自然之道,施行大道以成就万物的本性。光明如同日月,教化如同神灵,一般的百姓无法知晓他的德行,看见的人无法理解其境界中浅近的一面。这样的人就是圣人。 邻,是用来比喻边界的。庄子说:“雕砺心志,崇尚品行,超脱世俗,高谈阔论,非议世事,表现得高傲而已。这是隐居于山谷,不满于世俗,愤世嫉俗的狷介之士所喜好的。谈论仁义忠信之道,恭谨俭朴而逊让,致力于修身而已。这是有志于治理天下,教化百姓,时而到处游说,时而定居讲学的人所喜好的。谈论大功,获得大名,使君臣以礼相待,维护上下尊卑的等级,讲求治理天下而已。这是在朝廷中做官,主张推崇君主,强大国家,致力于兼并诸侯的人所喜好的。来到湖泽之中,居住于安静空阔之地,钓鱼闲居,清静无为而已。这是隐居于江海,躲避世道,悠闲从容的人所喜好的。练习呼吸之术,吐出浊气,吸纳清气,像熊一样悬吊在树上,像鸟一样伸展肢体,追求长寿而已。这是修炼导气引体之术,保养形体,追求像彭祖一样长寿的人所喜好的。如果有不雕砺心志而高尚,不讲求仁义而德行美好,不追求功名而天下得到治理,不隐居江海而悠闲,不修习导引之术而长寿,一切无心,却一切都得到,心境淡泊不受约束,而一切美好的东西随之而来,这就是天地的大道、圣人的德行。”
《钤经》曰 (1) :“德足以怀远 (2) ,信足以一异,识足以鉴古,才足以冠世,此则人之英也。法足以成教,行足以修义,仁足以得众,明足以照下 (3) ,此则人之俊也。身足以为仪表,智足以决嫌疑 (4) ,操足以厉贪鄙,信足以怀殊俗 (5) ,此则人之豪也。守节而无挠 (6) ,处义而不回 (7) ,见嫌不苟免 (8) ,见利不苟得 (9) ,此则人之杰也。” 德行高妙 (10) , 容止可法 (11) , 是谓清节之家 (12) , 延陵 、 晏婴是也 (13) 。 思通道化 , 策谋奇妙 , 是谓术家 (14) , 范蠡 、 张良是也 (15) 。 其德足以厉风俗 , 其法足以正天下 , 其术足以谋庙胜 (16) , 是谓国体 (17) , 伊尹 、 吕望是也 (18) 。 其德足以率一国 , 其法足以正乡邑 (19) , 其术足以权事宜 , 是谓器能 (20) , 子产 、 西门豹是也 (21) 。 清节之流 (22) , 不能 弘恕 (23) , 好尚讥诃 (24) , 分别是非 , 是谓臧否 (25) , 子夏之徒是也 (26) 。 法家之 流 , 不能创思图远 , 而能受一官之任 , 错意施巧 (27) , 是为伎俩 , 张敞 、 赵广汉是也 (28) 。 术家之流 , 不能创制垂则 , 而能遭变用权 , 权智有余 , 公正不足 , 是谓智意 , 陈平 、 韩安国是也 (29) 。 能属文著述 , 是谓文章 , 司马迁 、 班固是也 (30) 。 能传圣人之业而不能干事施政 , 是谓儒学 , 毛 公 、 贯公是也 (31) 。 辩不入道而应对资给 (32) , 是谓口辩 , 乐毅 、 曹丘生是 也 (33) 。 胆力绝众 , 材略过人 , 是谓骁雄 (34) , 白起 、 韩信是也 。
【注释】
(1)《钤(qián)经》:也称《玉钤经》《玉钤篇》,古代兵法著作。《后汉书·方术传》李贤注:“兵法有《玉钤篇》。”据周斌先生考证,即《素书》的别名。
(2)德足以怀远:以下至“此则人之杰也”,出自《素书·正道章》,文字有所不同。类似记载又见于《淮南子·泰族训》。
(3)照下:监察下属。
(4)嫌疑:疑惑难辨的事理。
(5)殊俗:指风俗不同的远方。
(6)无挠:不屈服。
(7)不回:不行邪僻。回,邪僻。
(8)苟免:苟且免于损害。
(9)苟得:不当得而得。
(10)德行高妙:以下至“白起、韩信是也”,出自《人物志·流业》,有删节。《流业》中,将人才按照等级、类型分为八种,此处脱漏了“法家”一种。
(11)容止:仪容举止。
(12)清节:高洁的节操。
(13)延陵:即季札,春秋时期吴王寿梦少子,封于延陵,称“延陵季子”。辞君位不受,以闻见广博、预言准确著称。晏婴:字平仲,夷维(今山东高密)人。春秋时齐国大夫。历任灵公、庄公、景公三世,以节俭力行著称,被尊称为“晏子”。其事迹记载于《晏子春秋》一书中。
(14)术:权术,计谋。
(15)范蠡:字少伯,春秋时期楚国宛(今河南南阳)人。越王勾践的重要谋士,助勾践刻苦图强,灭亡吴国。后功成身退,经商致富,号“陶朱公”。
(16)庙胜:朝廷预先制定的克敌制胜的谋略。
(17)国体:国家栋梁之材。
(18)吕望:姜姓,吕氏,名尚,西周初年大臣。辅佐周武王灭殷,周朝建立,封于齐,为齐国始祖。因号“太公望”,故称“吕望”。
(19)乡邑:指乡遂的城邑。
(20)器能:才能。
(21)子产:姓公孙,名侨,字子产,春秋时期郑国大夫。为政宽猛相济。时晋、楚争霸,郑国弱小,处于两国之间,子产周旋得宜,使郑国多年平安无事。西门豹:战国时期魏人。魏文侯时邺(今河北临漳西南)令。革除恶俗,兴修水利,使民富足。
(22)清节之流:意谓清节家的支派。流,流别,支派。《人物志·流业》:“兼有三材之别,各有一流。”刘昞注:“三材为源,则习者为流也。”
(23)弘恕:宽容,宽大。
(24)讥诃:讥责,非难。
(25)臧否(pǐ):品评,褒贬。
(26)子夏:即卜商,字子夏,孔子弟子。为孔门“文学”科的代表。
(27)错意:在意,注意。错,通“措”。
(28)张敞:字子高,河东平阳(今山西临汾西南)人。西汉宣帝时任太中大夫、京兆尹、冀州刺史等。敢直言,严赏罚,所至皆有政绩。赵广汉:字子都,涿郡蠡吾(今河北博野)人。西汉宣帝时任颍川太守、京兆尹。治事廉明,执法不避权贵。
(29)韩安国:字长孺,梁国成安(今河南汝州东南)人。初为梁孝王中大夫,汉武帝时任御史大夫、中尉等职,以多谋略著称。
(30)司马迁:字子长,夏阳(今陕西韩城南)人。西汉著名史学家。著有《史记》。班固:字孟坚,扶风安陵(今陕西咸阳东北)人。东汉著名史学家、文学家。著有《汉书》《两都赋》等。
(31)毛公:有大毛公、小毛公二人。大毛公毛亨为战国末年鲁人,小毛公毛苌为西汉初年赵人,二人皆传习《诗经》。贯公:西汉赵人。受《左氏传》训故于贾谊,为河间献王博士。
(32)资给:天资聪敏,言语便捷。
(33)乐毅:战国时燕国名将。燕昭王时为亚卿,曾率领燕、赵、楚、韩、魏五国兵伐齐,下齐七十余城。曹丘生:西汉初年著名辩士。对季布的任侠义勇到处赞扬,季布因之享有盛名。事迹见《史记·季布栾布列传》。
(34)骁(xiāo)雄:勇猛威武。
【译文】
《钤经》说:“德行足以怀柔远人,诚信足以统合异端,见识足以借鉴古人,才能足以冠绝当代,这样的人就是人中之英。法度足以成为教化的典范,行为足以修行礼义,仁爱足以获得人心,明智足以监察下属,这样的人就是人中之俊。自身足以成为众人的楷模,智慧足以决断疑难,操行足以激励贪婪鄙陋之人,诚信足以安抚风俗不同的远方,这样的人就是人中之豪。坚守节操而不屈服,坚持信义而不行邪僻,遇见引起嫌疑之事而不苟且逃避,见到利益而不苟且获得,这样的人就是人中之杰。” 德行高深微妙,仪容举止值得效法,是所谓的清节家,季札、晏婴属于这一类人。思虑通晓大道的变化,策略计谋奇妙,是所谓的术家,范蠡、张良属于这一类人。他们的德行足以矫正风俗,他们的法度足以匡正天下,他们的谋略足以预先克敌制胜,是所谓的国体,伊尹、吕望属于这一类人。他们的德行足以成为一个诸侯国的表率,他们的法度足以匡正某一乡邑,他们的谋略足以权衡处理某些特殊的事变,是所谓的器能,子产、西门豹属于这一类人。清节家的支派,不能宽容他人,喜欢讥责非难,分别对错,是所谓的臧否,子夏一类的儒者属于这一类人。法家的支派,不能有独创的思想和宏大的目标,而能够胜任某一官职,在具体事务上运用巧思,是所谓的伎俩,张敞、赵广汉属于这一类人。术家的支派,不能建立制度垂示法则,而能够在遭遇变故的时候运用权谋,机变智略有余,公平正直不足,是所谓的智意,陈平、韩安国属于这一类人。能够撰写文章著作,是所谓的文章,司马迁、班固属于这一类人。能够传述圣人的事业而不能干预时事施行政务,是所谓的儒学,毛公、贯公属于这一类人。辩论的言谈不符合正道,却应对敏捷,是所谓的口辩,乐毅、曹丘生属于这一类人。胆识力量超过众人,才能谋略胜过他人,是所谓的骁雄,白起、韩信属于这一类人。
《家语》曰 (1) :“昔者 (2) ,明王必尽知天下良士之名,既知其名,又知其实,然后用天下之爵以尊之,则天下理也。”此之谓矣。
【注释】
(1)《家语》:即《孔子家语》,儒家类著作,记载了孔子及孔门弟子的思想言行。《汉书·艺文志》载二十七卷,今传本十卷四十四篇,三国时期王肃注。《四库总目提要》认为今传本系王肃伪作。
(2)昔者:以下至“则天下理也”,出自《孔子家语·王言解》。
【译文】
《孔子家语》说:“以往,圣明的君主必定知道天下所有贤良人士的名字,既知道他们的名声,又了解他们的实际才能,然后用天下的爵位来封赏尊崇他们,天下便得到治理了。”说的就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