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啊,权力,请你撩起面纱,让我们见一见真容吧!
权力啊,权力,请让我久久地凝视你,静静地品味你,以看清你在人类生活中的相貌体态!
如果,我把人类比作是荒野上的动物,那么你就是那威风凛凛、迎风傲立的雄狮吗?
如果,我把人类比作是奔腾在草原上的马群,那么你就是那挥舞着套马杆、驰骋在马群边的牧马人吗?
如果,我把人类和人类的生活比作是滚滚向前的洪流,那么你就是那确定流向的河岸和堤坝吗?
权力啊,权力,多少人垂涎你、争抢你,又有多少人挑剔你、埋怨你;
权力啊,权力,你是一个何等复杂、多么深遂而难以理解的存在呀……
因为,有着这般叫人捉摸不透的复杂而神秘,所以在沿着人类历史的长河漫步浏览时,我们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聚焦权力这个奇物,反复查看它由来的足迹,不断刷新对它的认识,努力获取关于它本真而精当的知识。
权力不属于任何物种,所以在太古时代并不存在。生命出现之后,尤其是同类生命繁衍成群后,它就开始出现了。当生命在动物阶段时,权力可能就是为得以交配而战胜其他雄性的暴力,或者是为占先吃饱而吓退同类的霸气。再后来,在较有智商的群体性动物中,它进一步发展成为一只强有力的雄性动物对一群雌性动物及幼崽们的占有力和统治力。在人类的初期,权力存在的形式与动物阶段的情况不会有太大不同。走出非洲或在向世界各地散落开去时,权力的原有形式也经历了一次向人类化转换的过程,在延续了占有力与统治力的同时还增多了关心、保护等不少爱的内涵。待散落各地的人们繁衍成为部落时,权力进一步衍化成了对群体的管控力。当人类从单一的部落生活跨入多部落交汇共生的新历史后,权力随之就转变成了主持社会的强力实体。由此可以看出,权力以私自的需要产生于并无需求的动物时期,之后随着人的进化而进化,在苏美尔、美索不达米亚、埃及、印度和中国等地产生人类交汇共生的生活之后,就以主持社会的身份牢牢地存在于人们的意识和生活之中。因为,私自的需要是权力最早的基因,所以在理性干预力很弱的那个年代,权力在各国各地无一例外地选择了以占有为目的的存在形式。而这样的存在形式就是导致埃及农夫悲惨生活的直接原因。
需要以人类的口吻问一句的是:权力的存在形式注定就是这样的吗?
应该!权力的回答可能是这样的。
然而人类说:我们需要你存在的形式并不是这样的!
那么它应该是什么样的呢?对此当初的人类也并不是很清楚。但他们知道,对不合理、不需要的存在可以去调适的,通过不断的调适使它向所需要和希望的方向转动。
调适最早开始的地方可能是古埃及。根据现有的人类记忆,古埃及第一王朝开始于公元前3050年左右,国王或法老为被称为统一了上下埃及的传说式人物阿哈·美尼斯。在神被确认为真实存在的古埃及,王朝的法老们自豪地宣布自己是埃及神灵的老大——阿蒙大神的儿子,以建立不可替代的永恒地位。但是,仅过200多年后,他们就被认为不适于继续存在,便被另一批自称为阿蒙大神的儿子的法老调适下去,开启了以赫特普塞凯姆威为法老的第二王朝。这样的调适在古埃及很是频繁,从公元前3000多年到公元前300多年共调适产生了31个王朝。虽然这些调适不是直接来自过着悲惨生活的农夫阶层和奴隶阶层,也不会对他们的生存状况带来改善,但人类对权力的干预就是这样开始的。在可以说是很长很长的历史时间内,人类并不清楚导致古埃及农夫生活悲惨情况的是社会的利益分配关系,而懵懂地把责任推给神、天意或命运之后,以对旧权力的推翻和新权力的形成来体现着对它存在形式的不断调适。所以,威尔·杜兰特先生在概括古埃及历史时无奈地说:“这种集权一阵、分权一阵的情形,似为历史演进之公例。”
其实,集权一阵、分权一阵,只是调适过程的一种表现,而且调适的表现并不仅限于此。
有的调适来自女人之手。在埃及的传统中,法老必须为太阳神——拉蒙大神的儿子,而儿子肯定是男性。权力的这种存在方式使作为人类一半的女性很不服气。于是,有位叫哈特谢普苏特的女性勇敢地站出来,努力去做一次调适。哈特谢普苏特是古埃及第十八王朝法老图特摩斯与王后唯一的孩子。图特摩斯去世后,他与王妃所生的孩子中的长子继承王位,成了图特摩斯二世。根据当时王室法老必须以亲姐妹为王后的规矩,哈特谢普苏特便顺理成章地成为图特摩斯二世的王后。图特摩斯二世继位后,他的身体很不给力,多病而体弱,难以正常履行法老的日常职责,只好由王后哈特谢普苏特代他料理。对法老业务的这样代办,使哈特谢普苏特清楚地意识到女性的能力是可以管理朝政的。不久,她的丈夫图特摩斯二世去世。因称王的条件还未成熟,哈特谢普苏特并没有顺势宣布称王,而是按照丈夫的生前指定,让丈夫与妃子所生的10岁的儿子与自己的女儿完婚后继位成为图特摩斯三世。虽然扶立了新法老,但哈特谢普苏特没有把权力交给他,而以摄政王的身份继续管理全国。可是,小法老一年一年地长大,亲政的愿望也一点一点迫切。但是,在该他亲政的时间到来之前,哈特谢普苏特却把他流放到外地。这样,经过多年的筹划打造,哈特谢普苏特宣布为法老的条件基本成熟了。
于是,她在祭师们的配合下,编制了使自己顺利登位的神话,说是:太阳神为让自己的后代统治埃及,化作图特摩斯一世,与王后生下一个女儿。如今,这个女儿已经历经磨难,锤炼成熟,可以成为统治埃及的法老了。之后,她正式登上法老宝座,首次成功以女性的特质对权力存在的形式进行了调适。看来这种调适一定程度上符合了当时埃及人的期许,所以后世的我们经常能读到称她为“英明女王”的文字。
对权力存在形式的调适,不一定每次都能让它向合理方向移动,有的时候还可以向其他方向转去。在古埃及,祭司本来是替法老侍奉其神灵的。而且凭借神的名义获得了享用不完的权力,但他们仍不满足,还想当一当法老。据说二十王朝后期,高级祭司阿孟霍特普在首都底比斯统揽宗教与政治的权力,使法老拉美西斯九世变成了宫殿中的普通客人。与此相近,图坦卡蒙是在风华正茂的18岁时神秘死亡的法老。史家学者们经研究基本确定,年轻的法老死于谋杀,而谋杀者可能就是后来娶了他王后,后又行使了法老权力的宰相阿伊。本来,宰相是法老财富的经营管理者,权力和地位仅次于祭司,但他还是不满足,于是伸出手将权力存在的形式向有利于自己的方向转动了一下。
这样,将权力存在的形式转向有利于自己方向的事例,在历史演进中的各个王朝都是层出不穷的。其花样之多,手法之巧,令人眼花缭乱,有的让人不禁一笑。在公元前6世纪,波斯帝国缔造者居鲁士离世后,其子冈比西斯继承了王位。冈比西斯继位后,为了扩大帝国的版图远征埃及。当他在埃及英勇奋战时,后方宫廷发生政变,有一个声称其弟弟的人代替了他。冈比西斯听到后万分惊诧,便停下战事踏上归程,以赶紧解决这幕怪异的政变。冈比西斯觉得怪异,是因为他早就秘密杀掉了弟弟巴尔迪亚,不知以巴尔迪亚的名义夺去了王位的那个人究竟是谁。所以,他日夜兼程,急着查出阴谋的真相。可不料,冈比西斯在匆忙返回的路途中却突然死去了。于是,号称其弟巴尔迪亚的人稳稳地坐住了王位宝座。这个人很贪,不仅占了王位,还占了冈比西斯全部的后妃。有一天,前王的一个后妃发现一个天大的秘密,自称为巴尔迪亚的这个新王没有耳朵。于是,她把这件事告诉她的父亲,朝中老臣欧塔涅斯。老臣一听,真相便在他心中大白了。原来,这个新王并不是什么巴尔迪亚,而是早在居鲁士王在世时,因犯过失而被割掉双耳的僧侣高马达。于是,又一次政变接着发生,高马达又被新王代替。比波斯帝国的这个故事更有意味的是,发生在中国商朝的另一类故事。公元前17世纪到公元前11世纪,是中国商王朝统治时期。随着王朝存续时间的持续,商朝的王权传到了一位叫武乙的人的手上。据传,武乙接手王权时,荒淫享乐已成他们的传统,此外武乙还有狩猎的一大嗜好。于是,享乐与狩猎占满了他的时间,而朝政事务却相对被荒废了。手下臣僚们不敢直接规劝,所以借祭祀、占卜等形式对他进行干预。对此,他很不高兴。有一天,他命令工匠用木头雕成一尊天神像安置在王庭之中,然后把大臣们都召集到一起,让他们观看自己与天神下棋。有祭司认为这样做不妥,便出面制止说:“天神是不会下棋的。”武乙很为诧异地说:“天神不是无所不能吗?你既然常能替天神说事,不如今日就替天神来下棋吧。”这位祭司很是无奈,只好按武乙的指令替天神下棋。在走棋过程中,为人之臣的祭司只好被动应付,步步退让,让武乙连赢了三局。武乙压抑着心中的畅快,故意皱着眉头说:“你既是替天神下棋,为何还连连惨败,可见天神无灵!”说罢,命侍卫们将天神像痛打了一顿。在场的大臣们吓得面色苍白,又不敢反驳,只得在背后骂他:无道,无道!
武乙知道手下大臣们私下的议论,于是又命工匠缝了一个特大的皮口袋,里面灌满了牛羊的血,在郊外立一根很高的木杆,然后将口袋挂在杆上。照例被召集到一起的大臣们很是疑惑,不知武乙又要耍出什么新花样。就在大家小心等待之际,武乙弯弓搭箭,高高举过头顶后奋力射出,飞箭“嗖”的一声,正中挂在杆子上的皮口袋,血水便瞬间喷流下来。正当大家惊恐万分、不知谁被射杀时,武乙哈哈大笑着对大家说:“天也被我射得流血了。”
从此以后,祭司和手下大臣们不敢再劝谏什么,武乙的任性妄为已无任何约束了。可是,就在一次狩猎途中,武乙傲步走上一个山顶,忽然天色阴沉下来,一个炸雷从天上直打下来,将商王武乙劈死了。
武乙之死,是真有其事,还是编造故事,中国的史家们仍在探讨。不过,无论是真与假,它都表明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即便权力扭曲到让人无能为力时,对权力存在形式的调适也不会停止,因为上天也会出手帮忙!
与个体行为的作用相比,改朝换代是人类进入轴心时代之前对权力存在形式所进行的最有效的调适方式。不论在苏美尔,还是在美索不达米亚地区,或是在埃及和印度,抑或是在中国,各王朝都实行王权的家族化延续方式。权力的这种存在形式,随着时间的绵延极易使掌权者忽略主持社会的职能,而沉湎于占有和享乐,并走向腐朽导致调适的到来。
中国的商王朝是从公元前17世纪一直延续到公元前11世纪的长寿王朝。但王权传到最后一位大王时,权力的存在形式发生了重大的扭曲,使这个政权走到了不适宜继续存在的地步。史料显示,新王帝辛极为聪明,极为智慧,所以有人说:他的聪明足够使他拒绝规劝,其智慧也足够使他掩饰错误。这个既聪明又聪慧的人一继位就开始修建一个叫“瑶宫”的宫殿,共花费7年的时间。宫殿里堆放着各种肉,酒不是装在瓶子里,而是盛在一个大池子里,可以在上面划船游乐。帝辛和王妃苏妲己就住在这个宫里,经常举办酒肉盛宴。每当举办宴会,男男女女都裸露着身子,嬉笑追逐,整夜狂欢,连续七天七夜吃喝不停,然后沉醉不醒。帝辛不仅喜欢用女人和酒肉款待自己,也喜欢用残酷对待他人生命来娱乐自己。酷刑是他娱乐自己的主要方式之一。在他创造的酷刑中,对人肉进行加工的刑法最为恐怖,其中有将人肉做成肉醢、肉脯和肉羹。将人肉剁成肉酱叫肉醢,将人肉烤干是肉脯,将人肉做成肉汤叫肉羹。此外,还有一个酷刑叫“炮烙”,这个刑法就是在燃烧的炭火上横放一根铜柱子,铜柱子上涂抹上膏油后,让犯人赤脚从上面走过。安全走过抹了油的铜柱子是不可能的,犯人无疑都将掉落到燃烧得通红的炭火里被活活烧死。帝辛最喜欢看到掉落火坑的人挣扎悲号的惨状。
帝辛的宠妃苏妲己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一旦看到赤脚走过结了冰的小河的人,就将他抓来敲碎腿骨,查看他不怕冷的原因。看到孕妇,便要下令剖开孕妇肚子,看看未出生的婴儿是什么样的。
权力存在形式的这种扭曲和变态,很快招致了调适的到来。商朝周姓一侯与朝廷的关系一直不错,到帝辛掌朝时其姑姑是周姓侯姬昌的夫人,所以周氏家族很亲近朝廷和帝辛。有一天,姑父姬昌到都城朝见,听到这些消息后,不禁叹了口气,结果经人告状被逮捕了。
姬昌被囚禁后,其长子带着七香车、醒酒毡与白色猿猴三样异宝,前来营救父亲。姬昌长子将异宝献呈帝辛的过程中,苏妲己见其俊美秀气,后又发现其琴艺也绝伦,便要和他亲近。姬昌长子不敢胡来,躲闪推托,苏妲己便觉得被羞辱了,于是向帝辛告状说被调戏了。帝辛不分青红皂白,将姬昌长子抓起来,先割下他的四肢,然后又把他剁成肉饼,还送给其父亲吃下。见姬昌忍痛而吃的样子,帝辛得意地宣称说:“谁说姬昌是圣人,连自己的儿子都吃。”此后,周姓部落的人们不甘心首领被囚,再筹措大批名马、美女和珠宝等贵重之物,终于换回了首领姬昌。据说姬昌一踏入自己的土地,强烈的恶心自腹上涌,张口吐出了三只小白兔。他知道,这是其长子的灵魂也随他回来了,便不禁热泪横流。
受尽折磨的姬昌回到领地后不久便死去了,临死之前他要求另一个儿子一定要灭掉商王帝辛。于是其子姬发开始做消灭帝辛的准备。过些年之后,机会终于来了。由于帝辛实行暴政失尽人心,奢靡享乐挥霍无度,动辄征伐物耗巨大,最后导致了朝廷储备亏空的境况。为了筹集所需物品,帝辛特意举行了一个威逼诸侯贡献的阅兵仪式。他把王朝各地诸侯召集到今中国山西黎县地方,用武威震慑大家一番后,要求各地根据特点按期加倍交纳税赋和特产。面对无礼威逼的诸侯们只好点头答应。
东夷的首领觉得意志被强迫了,没等活动结束就跑回了领地,然后宣告拒绝纳贡。帝辛一听大怒,便一边搜刮百姓和诸侯们的一切可用财物,一边组织兵丁讨伐。正当王朝大军东去讨伐之际,姬昌的儿子姬发联合不满帝辛压榨的其他诸侯,举起讨伐商王帝辛大旗,率兵攻打而来。正在都城沉浸享乐的帝辛得到情报后,急忙组织起包括奴隶、囚犯在内的7万人大军,迎击前来讨伐的军队。不料,两军一经相遇,帝辛军队不战倒戈,并将讨伐军引入了都城。
帝辛见末日已到,便登上收藏宝物的亭台,对跟随身边的卫官说:“我后悔啊!不该不听群臣的劝说,被谗佞迷惑,以致今日之祸。……你取些柴草来,我要和这座台同焚。”卫官不忍,帝辛又说:“去吧,这是天亡我啊!”于是,帝辛与存续了近6个世纪的商王朝一起被大火焚烧了。 这样,权力在中国大地上的存在形式迎来了新一轮的刷新和调适。
权力啊,权力,你的复杂和灵动,让我总是画不好你;
权力啊,权力,你虽然是人类的需要,但他们决不愿意供养你有害于他们的存在形式;
所以,他们将终生不停地掂量你,评判你,调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