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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远桥把刑侦处的案件卷宗梳理一遍,根据每个学生的特长做了编组分配。其中有两起大案,一起是留仙湖抛尸案,两个三十岁左右男子身背哑铃,沉入湖底一个月左右才被发现打捞。另一起是凶杀案,一个叫Zeya的缅甸男人和两个手下,在本市一家五星级涉外酒店房间内被杀,现场遗留大量现金和毒品。这两起案件手段残忍,性质恶劣,案发将近一年时间,侦查工作走进死胡同。两起案件早已被新闻媒体披露出来,至今尚未破案,在市民中引起很不好的社会舆论。

郑远桥想让警官学院应届毕业生参与两起棘手大案,老姜听完,一边笑一边揶揄郑远桥:“好啊好啊,死马当作活马医嘛。”

郑远桥神色郑重地对姜处长说:“你可以藐视我的判断,但是请你不要轻视这两个年轻人,范华阳和宋博衍肯定会超越我和你,不信就走着瞧吧。”

姜处长敷衍道:“你用四年时间培养出来两个神探?”

郑远桥很认真地回道:“这两块璞玉的瑕疵就是骄傲和肆意,如果遇到好的工匠,对他俩用心打磨,用不了几年便可光彩夺目。”

范华阳作为实习生组长,接手了留仙湖抛尸案。宋博衍带着另一组实习生,接手涉外酒店凶杀案。刑侦处几名老侦查员,分别留在这两起大案专案组做业务指导。老侦查员们乐得看笑话,把案情介绍完了,便坐等这些毛孩子们出洋相。范华阳和宋博衍也没有什么新花样,首先全组人员熟悉案情,阅读询问笔录,然后重新走访询问相关人员,争取找到目击者。范华阳把走访半径扩大了一倍,两个同学为一组,对留仙湖附近的村子挨家挨户走访。案发时,正好是夏天,晚上在留仙湖游泳的年轻人居多。范华阳叮嘱每一组人员,将每个村会游泳的年轻人和夜间捕捞的渔民,作为重点走访对象。案件侦破工作刚刚铺排开,范华阳便接到郑远桥的电话,让他立刻回学校。范华阳走进郑远桥的办公室,发现宋博衍已经在里面正襟危坐,还有校长和另外两个不认识的中年男人。

郑远桥脸色愠怒,他向范华阳介绍了两位中年男人,原来他们都是本市一流的律师。两位律师受被害人聂鹏委托,到华南警官学院来递交律师函,准备以伤害致残罪起诉范华阳和宋博衍,并状告华南警官学院负有连带赔偿责任。两位律师同时声称,华南警官学院免于被起诉的唯一办法,就是开除事主范华阳和宋博衍。

范华阳和宋博衍据理力争,坚称自己是见义勇为,惩罚不良学生。

校长很是生气,送走两位律师后,对范华阳和宋博衍说:“见义勇为也不至于把人家打得耳膜穿孔,你们知道自己惩罚的不良学生是谁吗?他的父亲是省政协委员、富甲一方的华南木材大亨聂怀盛。”

范华阳和宋博衍只能暂时离开各自的专案组,忙着寻找当天晚上去过大排档的目击证人。他们首先找到眼镜男生,结果,眼镜男生竟然反诬范华阳和宋博衍酒后寻衅滋事。宋博衍想再揍眼镜男生一顿,被范华阳拦住,说这是一个打渣男遭天谴的年代。

接下来,两个人又找到几位当晚在现场的学生,众人的口径跟眼镜男生如出一辙,都说是范华阳和宋博衍喝酒喝多了,主动挑衅聂鹏。范华阳和宋博衍明白了,聂家拖延起诉这段时间,已经收买了事发当晚所有目击证人。两个人不约而同想到另一位当事人——长发女生。可长发女生却像空气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两个人再次找到眼镜男生,眼镜男生说最近没有见过长发女生。

宋博衍对眼镜男生说:“就算你俩不是恋人,可毕竟是同学,是相互有好感的同学,万一她遭遇什么不测,你的余生会心安吗?”

范华阳对眼镜男生说:“聂家收买你做伪证,我们迟早会查证落实,到时候你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当然,我们也会放你一马。”

连威逼带恐吓,二人得知长发女生是华南师范学院历史系大四学生,叫蔡萧。事发后不几天,蔡萧就向学校告假回家养病了。宋博衍找到历史系主任,主任说蔡萧没有来学校告假,是她的一个亲戚拿着医院的病历来的。当天,范华阳坐上长途客车,去了红江,找到蔡萧家,发现蔡萧根本没有回家。蔡萧的父母有些紧张,范华阳安慰二老,说自己是华南师范学院的老师,前来走访即将毕业的学生,了解毕业生的家庭状况。

郑远桥顶住各方压力,坚持让范华阳和宋博衍回归专案组,并督促二人抓紧时间破案,证明自己的能力,争取能让学校网开一面。遭遇当头一棒后,两个磨刀霍霍准备大显身手的年轻人有点蔫儿。郑远桥鼓励范华阳和宋博衍不要轻易被打倒,要像“世纪决战”一样有勇有谋,还要有耐心。听到恩师提及“世纪决战”,两个人不觉脸上一红,原来老师对他们俩的状况了如指掌。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一个月过去。由华南警官学院应届毕业生组成的十七个专案组,只有一个组的案件告破,是一个拦路抢劫的普通案件。郑远桥十分看重的宋博衍和范华阳两个重案组,案情依旧毫无进展。案情没有进展也就罢了,偏偏刑侦处的老侦查员们对范华阳和宋博衍意见还很大。范华阳的问题,是把事闷在心里,很少与大家交流意见。宋博衍的问题,是把所有事情都拎出来说,甚至经常在会上否定老侦查员们的建议。两个人的表现形式虽然大相径庭,可老侦查员们有一个共同反映:这两个人太傲,要吃大亏。

宋博衍的问题更多一些,据说他利用办案职权,天天泡在发案的五星级酒店的酒吧喝酒,经常喝到一身酒气回专案组开会。意见集中到郑远桥那里,郑远桥找来宋博衍谈话,问他怎么会有心思每天泡酒吧。

宋博衍说他不是泡酒吧,是在破案。

郑远桥说,没有哪个侦查员整天泡在酒吧里喝酒破案的。

宋博衍说:“被害人Zeya和他的两个手下的尸检报告里,都提到含有大量的酒精,所以,我从他们入住酒店的酒吧入手查起,这个侦破方向没有错呀。”

郑远桥问道:“你查到有效的线索了吗?”

宋博衍说:“我在酒吧里找到了曾经进入过案发现场的人。”

郑远桥说:“别跟我卖关子。”

宋博衍说:“是!酒吧里的调酒师说Zeya在酒店里住了一个礼拜,几乎天天晚上在酒吧里喝酒,有一个女人陪他们一起喝酒,那个女人叫艾利,经常在这个酒吧里泡外国人,谈好价格后直接上楼。”

郑远桥问:“你找到艾利了?”

宋博衍说:“找到了,但是艾利说那天晚上,她的生意被另外两个女人抢了。”

郑远桥皱起眉头:“另外两个女人?”

宋博衍说:“是的,艾利在这家酒吧混了三年,从来没有见过那两个女的,她们是案发那天晚上才出现的,之后就消失了。”

郑远桥说:“你赶紧说重点。”

宋博衍说:“那天晚上,本来是艾利陪着Zeya三个人在喝酒,这两个女人突然冒出来,据说长相和气质都比艾利好,Zeya非常好色,马上撇下艾利,跟两个美女一直喝到晚上十二点,随后就一起上楼了。”

郑远桥问道:“那两个女的有线索吗?”

宋博衍说:“艾利手下有一个姐妹说,其中一个女的像是乔总的情人。”

郑远桥问道:“乔总是亚合联华的乔总?”

宋博衍点点头:“很可能是聂怀盛手下得力干将乔梁,但是没有查到乔梁的情人。不过,艾利听到Zeya提及另外一个信息,我觉得很重要。”

郑远桥问:“什么信息?”

宋博衍说:“Zeya说自己是做木材生意的,艾利说木材生意做得最好的是本省首富聂怀盛,Zeya听了哈哈大笑,说自己就是聂怀盛的老板。”

郑远桥说:“从缅甸进口木材夹带私货,房间里的毒品应该就是这么进来的,如果是通过缅甸涉毒,我带你去缅甸找一个人,没准会有意外收获。”

宋博衍的进展让郑远桥颇感得意,这是公安部确定的年度要案,老姜他们拿出全部得力人员搞了半年,没有丝毫进展,自己的学生接手一个多月,居然挖掘出来一条这么重要的线索。郑远桥驾车出了市区,赶往留仙湖,他要跟范华阳做一次沟通。对于两位爱徒,本不该分远近,但是,郑远桥喜欢宋博衍多一些,他觉得宋博衍身上有浓浓的人情味。范华阳更像一个执行力无敌的机械斗士,韧劲十足且穷追不舍,郑远桥觉得他很像《悲惨世界》里的警察沙威,捍卫法律的决心没的说,但是总觉得范华阳身上缺少点什么。

留仙湖距离市区七八十公里,四面环山,交通不是很便利。最后一段将近十公里的土路,碰到下雨天,便泥泞不堪。留仙湖周边有五六个自然村落,人口也不是太多,来此地休闲旅游的人甚少。范华阳主导的专案组下了狠功夫,把留仙湖周边的村子,像过筛子一样,对常住人口过了一遍。刑侦处一位驻组的老侦查员,对此举很是不屑,说走访、排查、摸底是案件侦破的基础工作,这些早就做过了。

范华阳不管这些,他按照自己的思路布置工作。两周过后,一位在外打工的年轻人反映的情况,引起范华阳的注意:去年7月中旬的一个晚上,他和同村另外一个年轻人在留仙湖游泳,看到湖边停着一辆白色皮卡车,但是没有看见车里有人。等他们游到湖中心的时候,回头看到白色皮卡车车灯亮了,然后开走。当时,忽然下起了大雨,两个年轻人就游回岸边,然后回家睡觉了。第二天,这个小伙子骑着摩托车进县城,在距离留仙湖不远的土路边上,看见白色皮卡车冲下土路,陷在农田里,小伙子停下摩托车察看,车里没人。因为事情有点蹊跷,小伙子留意了皮卡车车门上的字,上面写着“富通国际贸易公司”。

郑远桥听完范华阳的汇报,问道:“这条线索追下去没有?”

范华阳说:“我去了富通公司查找车辆,公司说车辆报废销户了,车管所的档案上显示,这辆车才使用三年,去年夏天冲进农田是一个小事故,不可能导致车辆报废。”

郑远桥问道:“富通国际贸易公司是做什么贸易的?”

范华阳说:“这家公司做的是木材贸易,您猜猜这家公司的幕后老板是谁?”

郑远桥说:“聂怀盛?”

范华阳说:“是的,富通国际贸易公司是亚合联华集团的子公司,而亚合联华是聂怀盛一手创办的经济帝国。”

郑远桥盯着范华阳的眼睛:“事情竟有这般巧合,你俩喝了酒管闲事,打伤了聂怀盛的儿子,聂家把你俩起诉到了法院,开庭在即,你俩各自负责的案件,线索居然同时指向了聂怀盛?范华阳,你和宋博衍拿我当傻瓜呢?”

范华阳很是吃惊:“涉外酒店凶杀案也跟聂怀盛有关系?”

郑远桥说:“目前还不确定,因为我现在不能确定你和宋博衍的破案动机。”

范华阳说:“就算我俩不谋而合,有反戈一击的不良动机,那也得符合我俩的智商。”

郑远桥嘘出一口气:“说的也是,你俩要是犯这么低端的错误,也太给我这个老师丢脸了。”

郑远桥脸色一正,继续说道:“抛尸案确定被害人遇害的大概时间是7月中旬,与涉外酒店凶杀案的案发时间7月13日基本吻合。从“7·13凶杀案”的遇害者Zeya的入关记录来看,当天他们一行应该是五个人,所以,留仙湖被抛尸的两个遇害者,很可能也是Zeya的手下。如此看来,这两起案子有必要合并。”

华南警官学院顶住压力,并为范华阳和宋博衍聘请律师,以便两个人能够把全部精力投入到案件侦破中。范华阳的“留仙湖抛尸案”专案组撤回市里,与宋博衍的“7·13凶杀案”专案组合并成一个组。郑远桥把范华阳和宋博衍找来,说市局领导听了汇报之后,再三叮嘱要慎重办案,要把证据落实了。

郑远桥端起杯子,喝了大半杯老树普洱,接着说:“两起大案的侦查方向如果都指向聂怀盛,这才是久侦不破的症结所在,怪不得刑侦处的老滑头都消极怠工,都是不想蹚浑水呀。”郑远桥停顿一下,转过头来对范华阳和宋博衍说道:“但是,你们俩没有退路,于公于私都得顶上。于公,侦破两起性质恶劣的凶杀案,把犯罪分子绳之以法。于私,破案立功,争取学校不给你们俩处分。严格意义上来说,你们俩还没有正式的警察身份。这两起案子的幕后黑手如果真的是聂家,你们面临的阻碍将是巨大的,这一点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现在已经有人在看我们的笑话了,说我们敢碰聂家,是自寻死路。” 7WmPuHgediy03WNCY6OAM+jn7oxyzyq0pJoguXH0p37sRbmx8zxkqIlTG34prvy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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