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时,阳光突兀地充斥在周遭。毒蘑菇没把我送走,但令人头疼欲裂。我睁开眼睛,想死的心都有了——很显然,这不是女生宿舍,也不是小九的小破屋,而是一个漂亮的房间,漂亮得充满危险的信号。
当那个顺眼的男人那明媚的脸出现在我的眼前时,我一颗心“咚咚”地跳。
那一瞬间,我突然有一种自己也无法解释的冲动——我是那样想伸出手,去触摸他的眉眼。
在他的眉眼间,我看到了那个令自己心疼的影子,一个令我永生无法诉说思念的影子。就在昨夜我看到他时,恍惚地以为自己走进了那个令人心疼的梦境。此刻,他却这么轮廓鲜明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那些日子,因疯狂地迷恋周星驰,所以我就自作聪明地想借用他的电影里的桥段来缓解这份尴尬。我冲他吹气,说:“我没刷牙!”
他冷淡地笑,嘴唇简洁有力地勾勒出一道弧度,说:“丫头,这理由救不了你!”
我出神地看着他,世界上的事情是这么奇妙,同样是单薄的唇型,在凉生的神情中表露出坚定,在眼前这个男子的脸上却透露着寡情。
他一副嘲笑的表情,很不屑地皱着眉头说:“你们现在的小女孩儿是不是都疯了?就这么喜欢作践自己?很新潮?很刺激?”
他并不知道我是吃了毒蘑菇才那鬼德行。
我摇摇头,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大叔。算了,不跟你说了,我得走了。我得上课,否则老师要是查到我昨晚夜不归宿,会叫家长的。”
其实我还想说凉生要是找不到我会急疯了的,但没说。凉生是卡在我胸口上的刺,伴随着每一口呼吸而疼,只有呼吸停止了,疼痛才能停止。
他冷哼,说:“别叫我大叔,我姓程。”
“哦,程大叔,可我真得回学校。”我说。
“我叫天佑,不叫大叔。”他被我气坏了,“你昨天吐了我一身,胡搅蛮缠地喊我哥,非缠着我,要我带你回家。”
我低头嘟哝:“听到了,天佑大叔。可我昨天吃的东西也很贵啊,吐在你的身上,我也心疼啊。”
程天佑头都大了,说:“姜生,你真难缠。”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他说是小九说的,随后又摆出一副很迷惑的表情看着我,问:“你一个学生,怎么跟小九这样的人纠缠在一起啊?”
我摇摇头,说:“一句两句说不清,说了你也不懂。”
程天佑说:“你别一直盯着我看,好不好?”
我说:“不好。你长一张脸不就是给人家看的吗?”
程天佑开车将我送回学校,一路上没跟我说一句话,走的时候突然回头,似乎有话要问我。他说:“姜生……”
我回头:“嗯?”
他眼眸黯了黯,淡淡一笑,摇摇头,说:“没什么。”
我撇撇嘴,冲他挥挥手,说:“再见!”
程天佑深深一皱眉头,看着我说:“还是不见了吧。姜生,你是一个麻烦。”
我不知道他说的麻烦是指什么,但是下午小九就来学校找我了。
她穿着一身雪白的衣服,飘飘荡荡的,跟刚从古墓里走出来的小龙女一样,看得我浑身发冷,就跟穿着T恤逛北极一样冷。
北小武在一边斜视了她一眼,冷哼一声,说道:“哎呀,怎么改头换面了?”
小九看了看他,并没说什么,而是转身对我说:“姜生,走!今天姐姐请客!”
我还没来得及看北小武一眼,就糊里糊涂地跟她去了一家小饭馆。
饭桌上,小九说:“姜生,你真是个好女孩儿。”
我说:“哪里好了?”
小九说:“昨晚,幸亏有你。”
小九端详着自己的手,就像在看宝贝一样,有些滑稽。
我慢吞吞地吸了一口果汁,小心地说:“小九,程天佑不像坏人啊。”
小九笑着说:“好人和坏人不是写在脸上的。你昨天吐了他一身,他竟没生气。他要剁我的手指,你就把你的手也伸出来让他剁。他一直惊讶地看着你,你就抱着他哭,一直喊他哥。你还哭着要他带你回家,回魏家坪,回去给你摘酸枣。姜生,你没看到,当时他的表情多么柔软,简直不像他。”
我笑笑:“我怎么不记得?”
小九笑:“不过,天佑的确和凉生长得有点儿像,都那么好看。”
我说:“那么,你是真的喜欢好看的凉生吗?”
小九笑着说:“我不喜欢任何男人。”
小九喝了点酒,抱着桌子大哭。她年长我们几岁,她的世界我不懂。
我发现很多有心事的人喝完酒都会哭。酒精是一种让人诚实的东西,尽管它也如此令人颓废。
我问小九:“你欠了天佑什么东西?”
小九摆摆手,说:“欠了很多很多钱。姜生,就算天佑拿你当宝贝,你也不能掉以轻心啊。程天佑长得再像凉生,也不是凉生啊。他是个有背景的人物,不是你能想象的人。”
我说:“小九,你开始乱说话了。”
小九又抱着桌子哭,哭的时候喊一个人的名字——北小武。
那天夜里,在饭店狭小的空间里,充斥着烟的味道、酒的味道,还有思念的味道。
我将小九扶回家的时候,跟她说:“小九,不管一个人以前经历了什么,或者遭遇了什么,当她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或者生活时,都该翻开崭新的一页了。小九,你和北小武都一样。”
小九大笑,说:“姜生,你什么时候成诗人了?”
然后她就跌进了睡梦中。
灯光昏黄,小九睡觉时的样子像一个温暖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