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有些隐私,注定最好的朋友也不能知道。
我无法告诉她,曾有这么一个夜晚,一次醉酒之后发生的事情。最让我无法面对的是,这一幕恰好通过监控器的屏幕,清晰地展现在了程天佑的眼前!
那一夜,这个男人疯狂地驱车而来,可一切已经无力回天。
衣衫散乱,花已作泥。
因为深爱,第二日,面对酒醒后的我,他明明心在滴血,却还是那么温柔深情地认下了那一夜的凌乱,甚至认下了那个未能出世的孩子……
然而,后来,当我知道了那个夜晚的真相后,一切都天崩地裂了!我再也无力以一个恋人的角色站在他的面前了。
他的眼睛注定是我今生的伤口。
一个女人可以有很多隐秘的过去,无论有多么阴暗,多么不光彩,但是绝不能如此毫无遮拦地发生在一个她打算与之共度一生的人的眼前。否则,当初他们有多么感天动地,以后就有多么万劫不复。
我怀着不为金陵知道的心事,打开门,看到来人时,脸色微微一变。
未央一进门,就将一捧紫蔷薇重重地摔在我的脚下。她双眸含怒,狠狠地盯着我,像是要把我整个人看穿一般。
我一看,心下明了了。这是昨日凉生从花店带走的蔷薇,花束的小贴签上标明了其来处,未央今天是来兴师问罪的。
她冷笑道:“宁信还要我感谢你,姜生,看来,我真的是该好好谢谢你啊!”
我看了看未央,又看了看那束紫蔷薇,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愤怒。但是,我仍然小心翼翼地解释:“这花是哥哥路过花店替你买的……”
未央看着我,嘴角弯起一丝带着嘲讽之意的笑。她说:“好一束紫蔷薇!你们俩倒真会花语传情啊!谁禁锢了你们的幸福?你倒说说看!”
我低头,看着那束散落在地上的紫蔷薇。它的花语,我还真是不清楚。我本以为那是凉生随意挑回家送给未央的。
这是我曾无数次想象过的幸福生活——每个夕阳西下的黄昏,我在家中做好了饭,安静地窝在沙发上,等那个人下班;他在回来的路上为我捎一束鲜花,雏菊、蔷薇,抑或娇艳的玫瑰。
我抬头看着未央,结结巴巴地说:“我不知道这种花有这个花语……凉生……估计也不知道……”
未央冷笑道:“不知道?你一个开花店的,不知道?凉生也不知道?开玩笑!他一个在著名的浪漫之都里待了五年的人,会不知道紫蔷薇的花语?你们俩这么明目张胆,当我是死的吗?”
未央的争吵声惊动了金陵——她连忙从露台上快步走了过来。
金陵看到地上的花,大概明白了。
她将我拉到一旁,看着未央说:“有意思吗?你为了一束花跑到人家屋里吵!程天佑我们都不稀罕,你可自个儿看住凉生了,看好了,看稳当了!”
自从我认识金陵以来,她还算性情温良。然而,近些日子,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她身上多了一些戾气。
未央素来跟金陵不对付,而金陵也因为之前宁信的事情,一直于心有愧。她原本对未央事事躲避,但今日竟是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姿态,让我不由得有些疑惑。
金陵的姿态让未央也有些吃惊。但是,她还是高傲地看着我们,收起了怒容,仿佛刚才那个气焰嚣张的女子不是她。
半晌,她故作不经心地笑笑,低头,用纤长的手指缓缓地从她的包里掏出一个红色的物件,极尽优雅。
她捏在指间,手若兰草,冲我和金陵笑笑,挑了挑眉毛,说:“金陵,我不知道你也在这里,所以喜帖没给你带。不过,姜生的,我带来了。”
说完,她将手指轻轻地一松,那红色的喜帖像一团流火,坠落在我的脚边。
我像被抛入了异时空,变成了悬浮体,视觉变得模糊,听觉变得模糊,一切都变得模糊。
模糊之间,我只见未央冲着我笑。她故意用左手无名指在自己小巧的下巴上摩挲,形同血戒的伤口散发着凛冽的美。
她凑上前来,在我的耳边吐气如兰,轻声说道:“姜生,你一定会祝福我和凉生的,对吧?”
说完,她优雅转身,踩着高跟鞋,下楼去了。
我默默地蹲下身去,悄无声息地捡起那张红色的请柬,刚要打开,便被金陵一把抓了过去,毫不含糊地将请柬撕得粉碎!
这个文艺女青年破天荒地爆了粗口,然后继续冷笑:“四月一日!他们可真会挑日子!”
我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看到如同红雪的喜帖碎片纷纷飘落在我的眼前。
于是,那天下午,我用了一下午的时间,蹲坐在茶几前,跟只峨眉山的猴子似的,拼贴着那份被金陵祸害掉的喜帖,没有掉眼泪,也没有皱眉,神情恬淡,安然入画。
我自己都奇怪自己的镇定。我以为我会抱着金陵哭得死去活来、肝肠寸断,实际上竟能跟什么事也没有似的,像只大猴子蹲在这里贴贴补补。
一片,一片,我仔细地拼着,就像拼起自己碎裂掉的心脏一般。
原来,心碎了,真的就感觉不到疼了。
金陵在一旁,双手抱胸,说:“姜生,你干吗要这么忍她?”
我低头,想了想,看着手中的喜帖。
那是我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的喜帖啊。如今,它安静地躺在我的手里,像一朵花。
我抬头看看金陵,笑了一下,说:“未央说我欠她的,说她爱了这个男人八年,我让她不得幸福……”
金陵一巴掌拍在我的脑门上,说:“要这么说,她还欠你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