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看陆文隽,不想同他解释我根本就不是来看戏的,而是很被动地陷入了这场混乱——我只是按先前的约定来看凉生的。
洗手间里的两人突然不闹了,而是团结一致,开始砸门。
陆文隽瞥了洗手间一眼,然后扭头看着我,用手捏住我的下巴,说:“这可真是一个奇妙的早晨,一个女人对我热辣似火,另一个女人对我冷若冰霜。这算什么,冰火两重天?”
“无耻!”我厌恶地将脸别向一边。
陆文隽就笑了,眼眸里浮动着不知喜怒的光芒。他说:“看样子,姜生,你懂得很多。”
我脸一红,低下头,忍住对他的厌恶,心里想:我自打高中起就被北小武荼毒,被小九“蹂躏”,被程天佑摧残……而且又酷爱自学成才,你还指望我无辜、单纯啊!
而且,要不是被你、程天恩、苏曼这群禽兽组团祸害,我也铁定是一个特活跃、大部分时间特聪明、偶尔跟自己搞点儿小别扭的姑娘啊!男朋友宠着,好姐妹护着……总之就是没心没肺的,我也不至于像如今这样天天抑郁。
你当我愿意啊!再这样下去,我就可以获个抑郁年终奖了,还是没人给发奖金的那种。
陆文隽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挑了挑眉毛,说:“你不要对我摆出一副怨妇的表情,我可不是程天佑,拿着你当宝贝!你最好对我笑一笑,别忘了,一会儿凉生出院。”
我看了陆文隽一眼,依然没有表情。
陆文隽有些气恼,刚要开口,我就抢先说道:“笑?你当我是你的宠物啊?你是不是想说,如果我不笑给你看,你就弄死凉生?那你去啊!反正我横竖都痛苦,不如早些解脱。他若没了,我也不会独活。周慕不在,程家老爷子也不在,凉生他毫无依靠。程天恩只不过是个看戏的主儿,不会有人告发你的阴谋,你也就可以拿到你父亲的所有财产,真是万全之策。”
我的话音未落,陆文隽一把将我推到墙角,伸手掐住了我的脖子,怒意很盛,说:“你以为我不敢吗?!”
我不看他,摆出几乎认命的姿态。我说:“敢不敢都是你的事,与我何干?”
陆文隽突然笑了,很开心的表情。他松开手,说:“我知道了,姜生,你心里肯定特别盼望我能成全凉生,这样你就可以跟他一起死,你们俩就不必遭受分离的痛苦了。可是我告诉你,没门!我就是要看着凉生一辈子痛苦!”
我倚着雪白的墙壁直起身来,脖子上泛起红痕。他刚才用的力气真大,我几乎要窒息了。可是,除了凉生这件事,我绝对再也不会求他任何事了——哪怕是为自己求生。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哪怕身处绝境。
我跟着陆文隽离开他的办公室的时候,柯小柔和苏曼还在洗手间里叫喊。但陆文隽很淡定,根本不关心这一切,自顾自地走出了办公室。
女秘书在门外恭候着,看到我的时候,表情有些特殊,目光瞟向我布满红痕的脖子上……
我的脸就如同被扔进了火炉里,瞬间变红了。我真想扑上去跟她解释一下——我是被掐的,被掐的!
陆文隽的表情始终是淡然的。他温文尔雅,春风一般,微笑,颔首,优雅得恰到好处。
我跟在他的身后,直想将自己落着红印的脖子砍掉。
然而,一想到终于可以见到凉生了,我的心突然溢满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微微的苦,浓浓的涩,滋味并不好。
我期盼见到他,却又害怕见到他。
唉,一个被自己喊了十七年“哥哥”的人,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你,他和你毫无血缘关系。这种感觉真滑稽。
命运是不是真的很爱捉弄人?
走进住院部大厅,陆文隽停住了步子。
他回头,眼眸沉沉,看了看我,说:“你自己去看凉生吧,也好放心我没失约。那些保镖不会阻止你了。”
我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转身走向电梯门。
他却突然喊住我,说:“别抱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如果今天你耍小手段,同他离开了这里,那么明天,我就会用一百种方式让他死掉!”他继续漫不经心地说,“我在他的身上埋了芯片,天涯海角,你们都逃不掉的!”
我猛然回头,看着陆文隽,背后是死一般的冰凉。
陆文隽笑了笑,说:“去吧,姜生。你是聪明的,而我喜欢聪明的姑娘。我就在这里等你。别让我等太久。我请人算过,今天是吉日。恰好我有时间,估计你也不忙,一会儿我们把婚前协议签了,再去……”
刹那之间,我的心像灌满了铅一样。
这时,突然,周围的人开始往外跑,只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有人喊:“不好了!院长办公室!有人要跳楼了!”
我还没回过神来,陆文隽撂下没有说完的话,冲了出去……
陆文隽冲出去后,我心头依然忍不住掠过了一阵微微的奢望,赶紧冲进了电梯。
可能我潜在的小心思里还有着自己都搞不清的小侥幸、小狡猾——既然没有保镖,也没有陆文隽,那我就冲进去带凉生离开这里,让所谓的婚约去见鬼吧!让芯片去见鬼吧!让一百种死法去见鬼吧!
同学少年都不傻呀,逃过一关是一关。
走出电梯,当我努力迈着轻快的步子往病房走去的时候,心再次沉了下去。我想起刚刚陆文隽红口白牙下的警告——他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和算计恭候着凉生,车祸、坠楼,种种意外……我真的可以用凉生的安危去冒险吗?
步子沉了下来,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让人渐渐地清醒了过来。我不敢去幻想,可是又忍不住幻想。
那个病房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