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天恩推门而入。
秦医生回头,一看来人这阵势,黑压压一帮人戴着大墨镜,穿着黑西服,就差手持尖刀了。他连忙走上前,试图平息这场不知因财还是因情而起的纠纷,说道:“病人现在很虚弱,需要好好休息。”
程天恩那俊美的脸上不再是一贯优游自持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毫无掩饰的乌云密布。
他斜了一眼,他身边的人忙把秦医生拉开。
刘护士太年轻,未经世事,被吓得躲到一旁,小脸煞白,一双桃花眼却不住地往程天恩的脸上瞟。
钱助理一看,忙上前赔笑,含混着不愿说破一样:“姜小姐这些天不吃、不喝、不睡,心灰意冷的……这刚刚才好一些……二少爷您就别再刺激她了……”
程天恩一把推开他:“你算什么东西?这里轮不到你怜香惜玉!滚!”
说完,他转动轮椅上前,一把握住我的手腕,那种力度似乎恨不能将我整个人生生捏碎。
若是以前,我见他这般肯定会惊恐无比,只是现在,死都死过了,还有什么可恐惧的?不过,厌恶的情绪还是蒙头而来。我无比虚弱地说:“你要干什么?”
此时的程天恩是暴怒的,我从来没在他的身上见到过这种暴怒情绪。
他是个内心无比骄傲的人,一贯是云淡风轻、运筹帷幄的表情,他现在这种失控感让我不免心慌。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冲我吼:“你装什么心灰意冷?你不是想知道我哥好不好吗?我这就带你去见他!我让你好好地见见他!”
我说:“你放开我!”
钱助理不甘心地在一旁喊:“二少爷,您别伤着她!她的身体虚弱……”
程天恩理都不理,一把将我拖下床。
我手臂上的针头与挂水瓶分离,针口处鲜血密密地沁出来,后背上的伤仍隐隐作痛,我就被他从病房拖出来。
长长的头发带着被海水亲吻过的咸涩气息,散乱在我的颈项间,宽大的病号服映衬着我苍白的脸,一副病中的模样。
他这异常的暴怒让我突然变得不安。我望着他,眸光开始抖动。我问:“他是不是出事了?”
程天恩沉默下来,恨意却不减分毫。
他越沉默,我越恐惧。
我说:“程……程天佑是不是出事了?”
轮椅转动间,程天恩依旧紧紧地抿着他的唇,斜看向我的余光里都是深深的恨,似乎同我多说一句话,都让他厌恶至极。
我几乎颤抖着声音说:“你告诉我……”
重症监护室前,程天恩一把将我扔进去,说:“滚进去!自己看!”
值班护士忙上前,说:“先生,先生,没有医生准许,家人也不能进。您就是要进也要穿上隔离服啊!否则对病人不好啊……”
她还没说完话,就被程天恩的手下给拉到一边去了。
我呆坐在地上,抬头望着病床,乱七八糟的管子插在那个一动不动的人身上。床旁多功能监护仪上明明灭灭的灯,闪着无声无息的光,如他往日间沉默的温柔。
我所恐惧的事情在这一刻变成了现实!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爬起来,赤脚缓缓地走过去,摇摇晃晃,一时间,心颤和悲伤全堆积在嗓子里,只颤颤地喊了一句:“天佑——”我便再也说不出任何话语。
程天恩在一旁,暗黑的眼眸中如同囚禁着一头饥饿的猛兽。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无比平静,却挡不住那滔天的愤怒。
他说:“什么‘程先生不能下床’?什么‘程先生身体不便’?他是我哥!他是程天佑!瞎了眼爱上你的程天佑!但凡他有一口气,但凡他有半点儿力气,整整两天时间,他怎么能放下心不去看你一眼?他就是爬也会爬到你的床边!他不去看你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根本没醒来!或者……再也不会醒来!你若爱他半分,了解他半分,就该知道,他一定是出事了!他怎么会爱上你这么个冷血的女人?”
说到这里,他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却难掩悲伤地说:“我哥……已经昏迷三天两夜了,医生说如果七十二小时内他醒不来,这辈子就永远不会再醒来了!”
他颤抖着抬手,看了看腕表,声音无比绝望,说:“还有两个小时,如果他再不醒来……”
我只觉大脑里“轰”的一声,刹那间,全世界的时钟都在我的耳边响起,我的身体摇摇欲坠。
他眼眶通红,停顿了一下,止住了悲伤,冷笑道:“不过,姜生,你放心,如果他出事,我也一定不会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