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眼里的泪凝结成了血红,我冷静地对钱伯说:“我要见他!现在就见他!”
钱伯说:“这么说,你接受了?”
我摇头,斩钉截铁地说:“不!”
我说:“我见了他,同他道别,我要谢他救命之恩!谢他如此好意肯让我做他的解语花!然后我会干干净净、永永远远地离开!”
钱伯说:“既然是这样,那么,我觉得,姜小姐现在就可以离开了,完全没有必要再见大少爷了。”
我愣了一下。
钱伯说:“大少爷说的,如果你们俩尚有姻缘,那么他便见你;若无姻缘可谈……请姜小姐从此保重。”
我红着眼眶,愤怒在顷刻之间爆发,我说:“姻缘?露水夫妻居然可称‘姻缘’?求他别毁了这两个字!什么姻缘!不就是我不同意就不能见他,对不对?”
偏厅的凉生疾步走了进来,见我激动如此,有些责备地问钱伯:“怎么了?”
钱伯不说话,一副好走不送的表情。
我说:“好啊!好!我接受!我接受还不行吗?现在你可以带我去见他了吧!带我去见他啊!”
凉生紧张极了,说:“你接受什么?”
我不看他,泪如雨下。
我想当面问问他,问问他怎么可以这样?
钱伯说:“你若真心接受,那么……这里有份合约,你先签了吧。签了,此生便不能反悔。”
我整个人几乎被气到癫狂,不顾凉生阻拦,合约看都没看,直接在合约上按了指印!
指印都已经表达不了我此刻的愤怒了,那一刻,我多么期望自己练就的是如来神掌。
钱伯依旧不动声色,末了,收起合约,微微一笑,说:“姜小姐,既然你接受了,就更不必见大少爷了,来日方长。”
我也委曲求全了!合约也骗我签了!他跟我说来日方长!
就在我要发火的顷刻间,一种极端不祥的预感蒙住了我,我的背后一阵凉。我说:“他是不是出事了?”
钱伯气定神闲,一副“姜小姐你太自作多情了”的神态。
我越发惊恐,问:“是不是……他出事了?”
是的,这再三的阻挠,这连日来的诡异,让我觉得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一定是出事了!
钱伯说:“怎么会?”
我却不肯信他,越想越怕,情绪开始激动,声音里带着哭意,说:“你骗我!他一定是出事了!他一定出事了!”
说完,我就推开他们,转身就跑,焦急地满屋寻找着,大喊着他的名字:“天佑!天佑!”
钱伯来不及阻止,凉生也没拉住我。
我如同着了魔一般,身体不住地发冷发抖,内疚与痛苦挤压着我这些时日里紧绷的情绪,一发不可收拾。
我在楼下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找寻着,一面涕泗横流地喊着他的名字,一面哭着喃喃:“我早就该知道……他出事了……我早该知道啊……”
凉生追在后面,试图安抚住我。
钱伯见我如此,我的反应似乎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测,他控制不住局面,只好叹气,说:“唉!我这就带你去见大少爷。”
我却像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一样。
那一刻,我如同在自己制造的迷宫世界里走不出的孩子,痛苦和自责吞噬了我的全部神经。这么多时日深刻、痛苦的挤压,终于,在这一刻引燃,爆发。
钱伯问凉生:“她怎么……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凉生看了他一眼,眼神很冷,几乎咬牙切齿地说,“这些年里,你们程家奉送给她的痛苦太少了,所以,她才会这样!”
说完,他疾步上前,将陷入魔怔一般哭叫不停的我一把揽入怀里,紧紧地抱着:“姜生,别这样。”
我却像没听到一样,哭着喊着挣脱了他的怀抱。
他再上前,心疼地将我抱住,我却狠狠地咬了他的胳膊,他吃疼得皱紧了眉头,却死死地不肯再放手。
我的神志随着凉生皱起的眉心而渐渐冷静下来,随着有人下楼的脚步声被扔回了躯壳之中。
凉生眉宇间的疼痛制止了我像个疯子一样失控,冷静抬头的那一刻,理智回到了我的躯壳之中,我迅速苏醒!
我抬头的那一刻,看到了他,更看到了他身边的那个女人!
在看到他安然出现的那一瞬间,我的眼泪决堤冲出眼眶,却又在视线触及她的那一瞬间,觉得这泪流得像一场笑话。
他若孤松,肃穆,冷漠,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一如很多年前,我第一次在小九的出租屋里遇见他时一样。
她像一株柔美的藤,温婉地依附在他的身边,随着他的步子,缓缓地从楼梯上走下来,白净的脸,乌黑的发,淡扫的眉,还有眼神之中,那一种笃定的温柔与安然。
我愣在了那里:“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