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程家大院在淡淡的山海之雾间。
我起床后,整个人蒙蒙的,转脸看见信封被安安静静地放在枕头边,机票不曾被撕碎,完完整整地躺在里面,仿佛昨夜没有眼泪,没有凉生,更没有梦回戴高乐机场。
我看着机票,呆了很久。一想到程天佑的手术失败了这个残酷的现实,我就不知不觉地落泪,但怕人发现,又迅速擦去。
我问刘妈:“我可不可以不下去吃早餐?”
刘妈有些为难地说:“太太,因为从老爷子那时起,大家一直工作忙碌,聚少离多,所以他很看重餐桌上的团聚。一家人一起吃早餐,这几乎是程家约定俗成的规矩。”
我无奈——吃早餐都能是规矩,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刘妈笑:“太太可以再睡会儿,现在离早餐时间还有一会儿。大少爷身体抱恙后,再也不例行早上的工作了,所以早餐时间就推后了。”
我说:“我下去走走吧。”
我下楼,却碰见程天佑从电梯里走出来,身边跟着钱至。
刘妈跟我说过,三栋楼里都有电梯,是为了方便老爷子和二少爷。她说:“没想到,大少爷也……”
说起来都是伤心事,所以这一早看到他从电梯里下来,我格外心酸。
钱至一见我立刻问好,说:“太太。”
程天佑依旧一脸平静。
我点点头,看着他的眼睛,心酸得一塌糊涂——那是一双曾经能看见这天、这地的眼睛啊,那曾是一双深情地、温柔地、戏谑地、冷漠地、痛苦地凝视过我的眼睛啊。
刘妈在一旁,忙笑着说:“大少爷,太太说想出来透透气。”然后,她忙喊我,说:“太太……”
她是怕我失态吧?
可我又怎么会失态呢?我是个铁石心肠的女人,我的心里装满了毒蛇,我……
我努力地忍着,可眼眶还是红了。我也只能喊一声:“大哥……”
他礼貌地点点头,说:“早。”然后,他从我们身边走过。
钱至一愣,喊他:“大少爷。”然后,钱至转头对我说:“我们也是早餐前散步的,太太,要不要一起?”
程天佑猛地停住步子。不必他回头,我都能猜到,那是一脸想活埋掉钱至的表情。
我摇摇头,说:“不了。”
刘妈笑着说:“我们一会儿去老爷子那里呢……”
钱至说:“哈哈哈,太巧了!我们一会儿也去。”
程天佑说:“钱至!”
我转脸对刘妈说:“我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忘记带东西了。”
上楼后,我将门紧紧关上,背靠着门,忍着不发出声音,站了很久,努力地望着天花板,不让眼泪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