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您怎么下床了。”海棠端着刚煎好的药进来时,竟看见殷青梧下了床走动。
“不碍事了。已经躺了十日了,可以殷青梧的是习武之人,身体是有底子的,这点伤于她而言并不至于一直卧床。
十日后,她便可以下床走动。
下床走动了。”
虽然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是对与青梧来说已经是不值一提的伤痛了。海棠没有帮她沐浴过,不知道她背更是‘奇景可观’。这次卧床许久,其实是心病更重,青梧自己是清楚的。
“那也不行,姑娘娇嫩,若是日后留了病根如何是好?”青梧被海棠这句话微微打动,她说她娇嫩。确实,在这西颢园内海棠是唯一一个将她当作小姐看待的,比青梧自己还要珍惜她的身体。
青梧看着海棠温婉一笑道:“好,我会小心的。”
海棠这才罢休:“姑娘,喝药吧。”
青梧接过药一饮而尽,海棠不免唠叨道:“奴婢算是知道姑娘为何伤会好的这么快了,这么苦的药眉头都不皱一下就喝完了,什么病都好了。”
此时心兰走了进来打趣道:“姐姐,快将空碗拿出去吧,姑娘刚醒,听着你没完没了的唠叨怕是会头疼。”
海棠吐了吐舌头,没有说什么,但是依言将药碗拿了出去。
心兰走近青梧,扶起她向床榻走去。
“姑娘气色好多了,想必再过几日便可以痊愈了。”
“嗯。”青梧轻轻应答。
“姑娘,有一事心兰应当告诉您。”
青梧知道定是与萧北崇有关,她沉默了一下,随即躺在床上眼睛微闭道:“说吧。”
“姑娘,前些日子夜里王爷曾来过。”心兰刻意停顿一下观察青梧的表情,见她并无异样便接着道:“王爷特意送来上好的膏药,在您昏睡时亲自为您上了药。”
听到这里青梧睁开了眼睛,浓密纤长睫毛微微颤动。
“为何我没有感觉?”
“王爷说,那药虽然效果好,但是会有些疼痛便点了您的穴道。”
青梧别过头,不知道这算什么?打了巴掌又给了甜枣吗?
心兰自小被送进宫中,最懂的察言观色。她早就知道,王爷与姑娘并不似寻常的主上与下属的关系,至少在她眼中不是。
“姑娘,莫要恨王爷,王爷也是不得已。”
青梧又闭上了眼睛,那纤长的睫毛似染了泪痕,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发闷:“属下怎有怪罪主上的道理。”
心兰看着背对着自己的青梧轻叹:“姑娘,奴婢知您心中苦楚,但现在有伤在身,还希望您能想开。”
“你不必再劝,我都明白。若那日不将我带离太子身边王爷不会有机会动手,若不刺伤我,如何能在那样的情况下将太子支走?我都明白。”是啊,她都明白,唯一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就没有提前告诉她呢?若是提前告诉她,那么甚至不必他亲自动手,自己也会帮他完成这个任务的。
心兰知道多说无益,此时只能让她自己独处一会,便悄无声息的走出了房间。
而只剩青梧一人的房内,有了轻轻的抽泣的声音,很细小很微弱,似受伤的小兽在独自舔舐伤口,为了不让猎人发现只能小声呜咽。
……
萧北崇已经忽略沈清黎多日,为了安抚她便提议带她去艺匠坊挑选首饰算是赔罪。
艺匠坊是京都城有名的金银首饰坊,这里不仅囊括北周的所有金银玉石就连西域的奇石琉璃都应有尽有,深得京都贵女喜爱。
沈清黎一来便在店内四处逛了起来,步摇、素簪、耳坠子等等都被她选出来戴在自己的身上。
萧北崇对姑娘家的这些首饰并无兴趣,但沈清黎却依然拉着他询问是否好看。他索性假意的逛起来,似在帮她挑选。
突然,他的目光被一支木簪吸引住。
那木簪似树枝形状,上面是墨绿色玉石做成的树叶,既清冷又脱俗,与青梧及其相配。
“这支太素,我不喜欢。”沈清黎见萧北崇一直看着那支木簪便拿了起来戴在头上。
萧北崇将那木簪从沈清黎的头上拿了下来道:“确实太素,与你不相配。”
说罢便又将那支木簪放了回去。
“可有选好?”
沈清黎笑着道:“依云。”
一旁的侍女将她挑好的首饰放在小案上呈给萧北崇看。
小案上,各种样式的首饰有十余件,皆是精美玉石与金银打造,名贵又华美。
“二哥可心疼?”沈清黎自知挑选的有些多了,但是她就是想要看看萧北崇的态度。
“不过是些首饰,有何心疼?”说罢后递给轻风一个眼神,他便牵着沈清黎走出了艺匠坊。
轻风随后便去付了钱,依云接过包好的首饰,两个人也紧随其后走了出去。
马车里,沈清黎依偎在萧北崇的怀里:“黎儿知道二哥最近公事繁忙,不该闹脾气。这几日在家,父亲也教训了黎儿,往后黎儿一定会学着懂事一点,不给二哥添麻烦。”
萧北崇听着她的话,心里不禁柔软下来。沈清黎毕竟是自幼与他一起长大的,在最难的时候一直陪在他身边。怎么会因为几次胡闹而动摇在他心中的位置,因为不管发生什么,他都是要娶她的。
他的手覆上了沈清黎的手:“不会的,我怎么会怪你。只是最近事务繁多,你知道现下各事都需按计划进行,不能出差错。你且再等等,等我都处理好我们便成婚。”
沈清黎突然起身,看向萧北崇的眼神惊喜万分:“可是真的?”
“真的。”
沈清黎从未像此刻这么开心过,他终于说了,终于说要娶她了。
情难自禁,沈清黎倾身吻上萧北崇的侧脸,随后抱住他道:“好,既然二哥说了,黎儿便等。”
月上梢头,树影婆娑。
青梧再次醒过来时见萧北辰正坐在桌前看书饮茶。
残烛微弱,将男子的身影映照的些许暗淡。但是,那一抹白衣却在此时格外明亮。
青梧起身下了床,将床前的新烛点亮。
感受到室内光亮的萧北辰回过头发现青梧正站烛台前点灯。
萧北辰起身走向青梧:“怎么下床了?”
青梧并不答话,而是反问道:“殿下看书为何不叫心兰她们多点些灯?”
萧北辰低头浅笑,她在关心他。
“不碍事,能看的到。”他伸出一只手握住青梧的,只觉她的手微寒,指尖已经有些冰冷。下意识的忽略了青梧想要抽出手的动作,继而用两只手将她的双手包裹住,轻轻问道:“还冷吗?”
此时的西颢园万籁俱静,但是殷青梧却觉得有一个声音就在她的耳边,越来越近。
她看向萧北辰深情的双眸,终于听清了那声音,竟是自己杂乱无章的心跳声。
“不…不冷了。”青梧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竟连说话也不连贯,脸颊变更加红了。
萧北辰知道她害羞了,也不再逗她。松开了她的手,然后拿起屏风上的氅子为她披上。
“我…我自己来。”萧北辰也不强求,顺势放下了手。青梧连忙自己披好氅子,系紧带子。
“穿好便过来吧。”
青梧抬头,萧北辰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桌前,又点燃了几支烛火。
“给。”
萧北辰递给青梧一张叠成四四方方的罗纹纸,眉目含笑。青梧一脸探究的接过并将罗纹纸打开,细细看来竟是那谱完的琴谱。
“殿下,这?”
“你伤病的这些时日吾便将这曲子的后半部分谱完,并为它取了名字《夙》,你觉得如何?”
这些日子,萧北辰无事时便在这里陪伴青梧。若是青梧在睡觉,他便在一旁的案前谱曲,看着她似乎便是有种魔力,总能令他灵光闪现,这曲子便谱的顺畅。
青梧看着完整的琴谱,在心中默默弹起。曲子衔接的很好,他似乎知道她的想法竟将这曲子后半段谱出了她心中所想。曲意明了,高潮迭起,又不会太过炫技浮夸,确实是首好曲子。
“殿下琴艺高超,所谱之曲也让青梧望尘莫及。”
“那你可愿日后弹给吾听?”
青梧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盯着他身后的窗柩。
月色朦胧,寒风凛冽。暖炉炙烤的声音开始发出‘噼啪’的声响,将青梧那声“嗯”吞没在温暖的轩阁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