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离风又何尝不知道方才的举动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可这丫头太过机灵,见一知三的本事虽然十分适合于执掌聆雨阁,却难免给局势带来一些不确定,这份担忧让他不得不出手制止了秦玉的胡话。
自己的身份暴露了都是小事,万一真让她顺藤摸瓜地查清了紫云山庄的目的,她怕是会不管不顾地先溜进去把她舅舅给救出来,惊扰了紫云山庄就罢了,最主要是不一定成功啊?她自己也很有可能受伤。
顾大少侠和江阁主他们做事顾全大局,本想着将陆小阁主先送到青云观去待上一阵子,待事情结束再将她接回来。
要不是后来紫云山庄将江阁主失踪的消息给泄出去了,他们又想借机将错就错地糊弄人,也不会将这丫头给带入局中的。
陆凌泷是什么人,从来没有信过邪,这次回来后看哪哪都不对,正憋着火气呢,出手便没有留下来什么余地。
本来就和她的实力相差无几,顾离风又不是那种会打自家媳妇的人,不多时候眼瞧着就要败下阵来。
倏然间,一道破空声飞速传来,向陆凌泷的背后刺去。陆凌泷刚想闪身躲过,却不小心踩到了一块半碎不碎的瓦片上,整个人猛地趔趄了一下。
忙飞身上前,顾离风揽住她的腰将她半放下去,陆凌泷便正好避过了那根利箭的锋芒,而他自己虽然没有被刺中要害,却被擦肩而过的箭锋给划得血肉模糊。
陆凌泷迅速站直了身子,她本着江湖道义迅速地将顾离风在房顶上放平后,已经瞧不见那人的踪影了,气急地咬咬牙,只好回身去瞧地上这人的伤势。
他的肩膀被划伤了,血咕噜咕噜地往外涌,看得陆凌泷一阵心惊胆战,可她身上又没带药,只好扯下来一条衣片暂且给他包住。
刚才那人来去无踪,不知道她观察二人的动静多久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再带着新一波人回来,此地当真停留不得。
陆凌泷经过片刻的思索,还是打算将这人带上了,心想:“我……我是为了报恩外加查问他的身份来历以及动机啊,这就是我应该做的。”
将他轻轻扶起,陆凌泷想着这子午里头此刻应该没人了,便带着他就近地翻了进去,推门走进一个偏僻之处的小画室,然后把顾离风放到了画师的躺椅上。
陆凌泷没有随身带药的习惯,便用银针给他补了几针来止血。穴位被来了这么几下后,顾离风周身的血液便慢了下来,不多时,便昏睡了过去。
这虽是个意外之喜吧,可陆凌泷并不是什么趁人之危之人。
她可以在一阵交手之后撕掉对手的面纱,却不能说服自己去窥探一个睡着男子的容颜,谁叫她是大门大户出来的武者呢,还真就不会这般猥琐地行事。
将颤颤巍巍地往人家脑袋上伸去的小爪子强行扯回,陆凌泷猛地背过身去,以抑制自己内心破戒的冲动。
就是这一转身,她突然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画室中央,一个大的架子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白布,给整个画室平添了几分阴森森的感觉,惊得陆凌泷打了一个哆嗦,她仔细地闻了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丹青的味道,既然不见别的在绘画作,说明应该是来自面前这一幅啊。
照常理而言,未完成的画是不能这么被闷起来的啊,容易造成画上的墨迹晕染,丹青味这么浓的更不可以被如此糟践,否则这画可能就白画了。
陆凌泷越想越不对劲,走上前去,抬手将白布扯了下来,露出了花架上的诡异画作——又一幅伽蓝女神像!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据陆凌泷的判断,来者应当不少于十个人。
陆凌泷瞧了一眼躺椅上的人,心知自己此刻是不能将他带走了。
此人或许便是顾息,也是顾离风,他不知为何居然能闯入聆雨阁,虽然好像对自己并无恶意还拉了自己一把,可是……
且不说他擅闯在先,单说自己方才的包扎、带人离开之举吧,已足以展示自己的感激之情。
陆凌泷从不是自诩救苦救难的菩萨,更何况眼下自己也只是个泥菩萨,实在是应该一走了之,于情于理,天地都怪不了自己什么。
可是……陆凌泷看着顾离风面纱之上那双已经被精细改画过的眼睛,可能是给他疼得泛红的眼尾给戳中了心窝子吧,咬咬牙,还是没能狠下心来把他独自一人留在这里。
“也罢,人也不能永远清醒。”这么想着,见他的血也止住了,陆凌泷飞快地卸下来他身上的银针并在腰间藏好,然后一把将他拉起来,带着他飞身窝到了高高的房梁上。
陆凌泷心道:“幸好今夜的月光如此明亮,想来他们即便查到了这间房内,也应当不会点火细看吧。”
既怕怀中之人从这窄窄的房梁上掉了下去,又怕他突然醒来并发出什么声响,陆凌泷只好用一只手紧紧地抱住他的腰,并用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巴——还不小心连人家的鼻子也给一起捂上了。
那群黑衣人进来的时候,顾离风刚好被她给憋醒,很快便敏锐地察觉了情况,索性缩在陆凌泷的怀里继续装睡,一边悄悄地转了个头让自己能够呼吸,一边竖起耳朵听着那些人的动静。
陆凌泷已经将那副伽蓝女神像给按照原样盖好了,她看着这些人担忧地围在那幅画像面前嘀嘀咕咕了半晌,又派了个人去外头将一个头领打扮的人请了进来——瞧她腰封上骚气的深蓝色织锦腰带,陆凌泷发现她就是刚才袭击自己的女人。
那女人不愧是个能下决定的主,走上前去,果断地将白布给揭了下来。
她似乎发现了什么,却忍住了没有声张,而是在房间里转悠了起来,像是在寻找什么,片刻后,目光钉在了陆凌泷和顾离风对面的墙壁之上。
心下一惊,陆凌泷抬眼看去,发现怀里这个该死的男人的半月状玉佩不知为何突然垂了下去,影子被月光映到了墙上,躲在横梁的影子边边,含蓄地露出了一丢丢。
陆凌泷:……倒霉催的。
她已经做好了将这货丢下去砸乱他们然后自己跑路的准备了,却听那女人突然说道:“没有人,撤,去别的地儿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