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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令·江湖种草指南
山有湉柒

第一章 不愧是我

阳春三月,新柳初生,杭州城内一派明丽的好风光。只是,好风光也未能给一些人送来好心情。

紫云山庄内,大当家祝云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各派拜帖,眼皮狠狠地跳了几跳,没好气地问一旁的弟子:“这又发生了何事?”

弟子抬手一拜,回道:“不知为何,那常常在关中行盗的妙手神偷,突然出现在了杭州城内。昨日一日的工夫,城内许多小门派都被盗了物件,掌门们约着前来找您主持公道呢。”

“祝长舟呢?他不去看看吗?”祝云捏了捏眉心,气得胡子抖了几抖。

“少庄主说是身体抱恙,正……正在卧床休息。”见祝云面色不善,弟子忙低下了头,犹豫着回道。

“呵,小崽子,和他老子一样滑头。”祝云咬着后槽牙,语气不善道。

弟子咽了咽口水,称职地扮起了木头人,假装自己什么也没有听到。

祝云心烦地摆摆手要他在前头开路,然后端起当家的架势,迈着四方步向会客厅走去。

还没到门口呢,他便被一群哭爹喊娘的小帮派掌门、弟子们围住了,为首的云仙派老尼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好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祝云本欲搀扶的手在空中抖了三抖,最终还是撑到了后腰上,勉力将方才那般的暴脾气往骨子里收去,尽量和蔼地笑着看向人群。

只听他宽慰道:“师太,发生了何事?你且慢慢说来,我紫云山庄自会为大家做主。”

“那……那妙手神偷,当真是武林第一大恶贼,他……他居然偷了我的……”老尼姑将短短的一句话说得是凄凄切切、断断续续,身后的弟子们满面担忧,生怕她一个不留神背了过去。

“……”祝云尴尬地笑了笑,扯开话题道,“好好,事情的来去我已大约知悉了,不知诸位对如何捉拿这妙手神偷,可有甚看法?”

那些人吵闹、哭诉的声音立刻直冲云霄。

“戳瞎他的眼!让他再到处作孽!”

“送到官府,让他尝尝指夹棍的滋味!”

“这小子的轻功厉害得很,记得废了他的腿!”

……

祝云差点没忍住骂出声来,心想这些小门小派出身的人都不会说正经话吗?

为免自己失了态,祝大当家立刻深吸了几口气,在心中自我暗示道:“我是紫云山庄的大当家,我是一个有修养、有风范的大家高手,我不能与这些虾兵蟹将多加计较……”

自我安慰完毕,祝云总算好受些了,将无甚要事的弟子们都喊了过来,着他们去把来客安抚好,然后带到客厅里去说话,也好让自己喝杯茶冷静冷静。

乱作一团的客厅中,那本噤若寒蝉的小弟子收了神色,转着眼珠打量一番四周后,趁着无人注意自己之时,贴着墙根闪了出去。

就在祝云大当家强忍着心头的暴怒充大善人时,不远处的某个院子里,有个人的心情却明媚得很。

享受着荷花池旁的阴凉,陆凌泷穿着粗布白衣,以轻纱掩面,打量着不断减少的庭院侍卫,在心里放肆地大笑了几声。

据聆雨阁天机楼内的记载,祝云此人野心很大、脾气却是不小,乃是个极没耐性、却又好替人出头来彰显山庄地位和自己本事的人。

所以,昨日,她故意招惹了诸多门派,引得他们集体上山庄来讨公道,这样祝云肯定会招弟子们前去助他安抚,后院必定守卫松懈。

不过,话说回来,那云仙派真是穷的叮当响,她逛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好东西,想着女子大多看重颜面,只好顺手牵了掌门的裹脚布,搞得自己现在还膈应得慌。

夸了自己一句忍辱负重,陆凌泷一边听着四周的动静一边缓缓地蹲下身去,然后将一袋霹雳弹妥帖地放在了池边石块上,在确认它不会轻易掉进水里后,纵身跳进了后院。

独自守院的小弟子只瞄到了个影儿,一抬头,正瞧见天上飘着的云,便只将其当作是由天光自上打下的暗影,还赞叹了句:“哇,浮云过日,好风景呐。”

按理说,每年春日,陆凌泷都应在青云观中短修的。

两天前,她正盘坐在自己的小青庐内,领悟着道家心法、运转着小周天呢,却突然被上门造访的大表哥陆问叙给生生打断了。

还没来得及把这个扰人奋进的假正经给丢出去呢,陆凌泷便听他说要带自己回聆雨阁去暂代阁主,浑身的经脉当场便热闹地跳起了群舞,惊得她差点咳出几口老血。

深知事出反常必有妖,搞不清楚其中的原由,陆凌泷才不肯跟着陆问叙回去呢,死缠烂打地闹了他许久,这才从陆问叙的嘴里套出了三言两语。

这个众位长辈眼里的麒麟子一看就没怎么撒过谎,犹犹豫豫地、含糊不清地跟陆凌泷解释道:“怎么说呢……其实此事并没有你想的那般复杂。前些日子,姑姑和韩伯父突然领悟了韩家家传刀法的一些精妙之处,遂决定双双隐居一段较长的时日,好让他们能……能……哦对,不受旁人干扰地仔细钻研一番,所以才需要你来暂代阁主,以安阁众之心。”

啊,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啊!陆凌泷分毫不给面子地翻了个白眼,并不相信。

且不说那二位闲云野鹤根本就没有这种进取心,也不去翻他们此前丢下自己和阁众一去游山玩水就是大半年、也并未找人代任阁主的旧账,最重要的是……

陆凌泷嘴角一扯,发出了一惊一乍的质疑:“哟哟哟,我爹之前不是还跟我说,韩家家传刀法的精妙之处就是在挨揍之中学会变通吗?那么,他和我娘一起去隐居,难道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互相揍着玩儿吗?”

“……”没空指责韩刻行的老不正经、瞎教女儿,陆问叙沉吟片刻,耗尽脑力想出了一个说辞,“许是,他突然发现了多加挨揍的说法并不准确,所以才想要看看是否有别的法子来提高刀法呢?”

“……你说的好有道理哦。”

两人互相扯皮了半晌,在陆问叙忍不住把陆凌泷敲晕并直接抗走的前一刻,陆凌泷总算是答应了跟他回长安城。

不过,陆凌泷是谁?全关中最不信邪的人。她之所以会答应,不过是意识到了陆问叙根本就是个成了精的千年河蚌,嘴巴简直就不是常人能够撬开的,这才打算先假意答应下来,然后再另谋他路。

在回长安的颠簸马车上,陆凌泷灵台一亮,思路突然打开了。

她是这么想的:那二位百无禁忌的大侠,平日里只有在谈到外祖家的旧事之时,才会对自己三缄其口。现在,他俩这般遮遮掩掩地行事,难不成是要瞒着自己去为当年的旧事善后吗?

那可不行啊!那不是拿她当外人吗!她还非得为此干些什么了!

狠狠地拍了拍大腿,陆凌泷暗夸一句自己实在是太聪明了。

赶车的陆问叙被她惊得掀开了轿帘,神色古怪地问道:“你……你莫要多想了,就算没能练到心法的第九重,你也不必如此自轻、自虐。要知道,在你这个年纪上,能达到第八重已经很是难得了。”

“……对,没错,我就是这样一个严于律己之人。”瞧着车外头有个点心铺子,陆凌泷眼睛一亮,忙道,“哎,叙哥,不如你去为我买点儿龙须酥吧,附近的龙须酥最是入口即化,比长安城内的好吃许多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停车之时,就是老娘逃跑之机。”陆凌泷如是想道。

“好吧,你开心就好,别再拍你自己就行。”

在临行前,江语天曾语重心长地嘱咐过陆问叙,要他千万小心陆凌泷的不按常理出牌,所以陆问叙根本就没下马车,直接招呼了小二来马车前送货。

忽然,小二的神情呆了片刻,然后干巴巴地笑了笑,说道:“公子,您车里的这位……轻功可真好。”

嗯?!

心下一惊,陆问叙忙回过身去掀开帘子,发现陆凌泷已经不见了,车内却多了个可疑的香炉,其上还燃着一块无味的流香。

一向风度翩翩的陆公子连龙须酥都忘了接,忙大步踏进车内,用随身的匕首将那根香削灭,然后捻起掉落的香灰仔细查看了一番。

嚯,原来是生草乌和香白芷混上调味香料所制的香,无色无味,却拥有极强的效用。照这个配比,流香燃起片刻便能使人五识受损,用在习武之人身上,他们的日常活动倒是不会受到什么影响,对细微声音的察觉却会大打折扣。

难怪自己什么都没察觉到……

“……好你个大表妹,小周天都没运行完,做这些玩意儿的本事倒是长了不少。”陆大神医感觉有些挫败,他瘫坐下来,无奈地抬头望着马车顶,思索起自己应该何去何从。

马车外,那小二捧着好几盒龙须酥,颤颤地望着帘子里动也不动的人影。

看出来这位公子和方才那位“飞”走的姑娘都是武林高手,小二自觉得罪不起,走也不是,不走也害怕,只好望着草帘子无语凝噎。 liyZCN1dtl/Dbq0JsxhMQ9r2WDdonb/NNCwJ/Y8+WX2x6xeuCaRT8YOifash1g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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