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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6 死之生机(3)

现在,事情又变得如何呢?

苏姗幽幽回过神来,低下头看自己的手,躲开钱立迎过来的视线。钱立望见她偏过头的样子,笑了笑,靠回到墙壁上。

“可以了,”他含混不清地低声说,“就这样吧。”

苏姗诧异地问:“什么?”

“不要想了。”钱立闭眼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别想了。”

“哥们儿你玩在线读心术呢?”

“我只是眼熟你这个表情。”钱立疲惫地说,“事情是很糟糕了,但起码你在帮我,对吧。你做的是对的事情。所以不如多想想我们以后怎么办。”

“我们……”苏姗颓然向后靠在椅背上,没有继续说下去。过了一会儿,她咬了咬牙,开口问道:“你想不想去息汶?如果确实没有危险的话……你和你的家人可以去息汶躲躲。等这些都过去了,你们再回到中界。”

“怎么……这样也可以?”这话来得太突然了,钱立吃了一惊,“那你呢?”

“你知道我们两边什么关系,我当然去不了。但是我自己也能活。”苏姗耸了耸肩,“息汶有人在找你,我还没能确定他怎么回事。如果确实没问题,虽然这也不太可能,你去那待着比我一个人护着你们强。你们有人保护,我就可以安心保护我自己了。”

钱立微张着嘴看了她一会儿,消化这个消息。“是——话是这么说,息汶怎么会有人在找我?”

“谁知道呢,破地方。”苏姗说,和钱立对视了一眼。

她把接下来想说的话全忘了。

她只是转开视线片刻,他眼下的一小片皮肤已经完全变了颜色,像是有黑红色的血流了下来。

每个克汶人都有这个标志。这个标志具有的复杂意义,足可以被称为一种文化——在强汶力流动时它会出现,意味着警觉状态;在打猎时向伙伴出示意味着准备充足,可以接应;在交战时出现则意味着强烈的杀意。它与汶力相关,并且很不友好,但不管怎样,这是只属于克汶人的标志。如果没有蚀化,人类身上是不会出现这种东西的。即使抛开它意味的东西不谈,克汶人还可以控制这个标志的消失与出现。

可钱立当然控制不了。

该死的。他又能控制什么呢?在他总有一天会自己待在这个笼子里的时候,他能做什么呢?

“起来。”她突兀地说,神经质般地跳了起来。

钱立愣了一下,跟着她站了起来。“怎么?”

“我们看起来很像,对吗?其实汶界人和人类完全是两个不同的物种。”苏姗说,“我们的汶力在体内的一个源头产生,像血液一样循环。因为多出了汶力的要素,我们的弱点和人类是不一样的。”

“嗯。”钱立虽然迷惑,但还是仔细地听着。

“我下面要教你的格斗技巧对人类是不适用的,但是它足以对付某些图谋不轨的汶界人!”苏姗语气很重地说,“记住我的话,一定要记住!这些技巧是我和苏娜在学院吃尽苦头总结出来的——你现在要使出一切力量来跟我打。如果你真的在我不在的时候遇到危险,还得再拿出一倍的力气,才能活下来。”

*

与此同时,在三十公里以外的地方,男生收起安静的手机,背着包走出楼门,望向已经开始变亮的天空。

这真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天空与在它之上丝丝缕缕游走的云一样,都是那么空灵,冷漠地美丽而干净着;它们落在他身上,像要净化他,又像是要将他重生似的。

就在这样美好的天空下,他看见大楼的门口开满了鲜花。愁苦短暂地从他心头略去:他从所爱之人身边短暂地离开,去看望另一个他在意的人,这是个好行为,他想,是配得上今天的天色的行为。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了一辆车,开往那条他仅次于家那样熟悉的街。车子开起来的时候是面对着缓缓升起的太阳的,走在金色的大路上。

他心里的希望像太阳那样升起来。

而在他身后,狂风刮过。那些鲜花就在风中突兀地枯萎了。狂风卷着凋落的花瓣,沿着高耸的大楼扶摇直上——它们越刮越来劲,发出凄厉的哭嚎,它们拍打着窗户,撕扯着电线,直到撼动了最高处的三个大字:住院部。

*

杀死汶界人有一个非常简单的办法。

对于拥有汶力的人而言,汶力的源头是全身最脆弱的地方,重要程度甚至强于心脏。它代替了脊椎的倒数第二节,是一块刻着繁杂纹路的骨头。纹路分为两种,释放出的汶力也有两种,后来这两种汶力便被人称为“明汶力”与“暗汶力”;而纹路的深度与清晰度决定了操纵能力的强弱。

苏姗说,这块骨头被克汶人称为内核,被息汶人称为元赋,它上面的纹路被称为神印。

一旦内核受到损害,受者轻则汶力全毁,身体瘫痪;重则当场毁灭。在汶界,毁灭是比死亡还要凶恶的过程,死亡是客观的,毁灭则带着恶意。虽然归宿也是死亡,汶界人却格外害怕“毁灭”这个结果。

针对内核的攻击是有套路可循的,有固定的攻击,也有固定的防御方法。钱立不懂攻击,他平时几乎不和人动手。而苏姗就直接把抽屉里的蝴蝶刀塞给他,叫他能多快就多快地砍杀她。

“反正你肯定打不到我。”她说,“最起码让你熟悉一下是怎么回事吧。”

的确。苏姗灵活得不可理喻,就像一条鱼。

直到阳光洒满他的房间,凌晨不知何时变作了早上。透过一直没有被撤掉的静音结界,他听到钱萦蹦蹦跳跳地在房间里唱歌,听到父母在楼下开始做饭,还有门铃的声音。

钱萦在房间里大声喊道:“谁呀?”

“好像是你哥哥的朋友,叫他起床吧。”于莉的声音远远传来。

*

是啊,那当然会是乔成。乔成如果想来找他,就一定会来的。他又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他又不知道自己平时无伤大雅的执拗放到现在是多么致命,他怎么会知道?那不是钱立一直在极力隐瞒的事实吗?

而钱立就应该直接把他踹出门,叫他永远不要接近这个房子。他就应该这么做,他知道自己就得这么做。

那么为什么他没有这么做呢?

在这个早晨,一切行动影像都像幻影似的,一幕幕地进行着,虚无缥缈地闪烁着,失去常态。

*

他说:“叫他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好。”

苏姗消失了片刻,重新出现在浴室里,把两管东西往洗手池边上一扔,开始用里面的东西涂钱立的眼底。

“你要见人的话,得把这东西遮住。先用胶遮一层,再用粉底把肤色补匀,这样就很难被发现了。”苏姗一边忙着他的脸一边说,“对你的手也可以这样做,不过你是不是不会用粉底?”

当然不会。

“你准备和他在哪见?家里还是外面?嗯,换我也不会放心这里的。”

是啊。显然是这样。

“那,我跟你去。”苏姗轻叹一声。“先顾好你的事情再说。”

好,此刻他就已经安心许多了。如果苏姗和他一起的话,估计也没什么问题了。

那么既然乔成都来了,他就去见他吧。他是无法拒绝的:他们从小学认识到现在,他们就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除了名字和女朋友,他们分享过一切。现在他要走了,不是死亡也是去一个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他做不到声色俱厉地赶他走,也没办法留下一个明显有假的理由,然后理所当然地消失。

现在情况极为危险,他是一个活着的人肉炸弹,但那是他的兄弟。他会和苏姗一起把他带离这个地方,他会藏住他一切致命的痕迹,但话还是要说,他还是想道别。那是在层层防护之下,他要和他分享的最后一件事。

不然,他做不到。

对,当时他是这种感觉。 GNhQCAPnjHHa3QetPPExhZyBlPT/qiKPa4kpLXhNd4nALaoquhJeMqaFrLw4A/A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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