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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圣地亚哥和马诺林

圣地亚哥是一名渔夫,生活在古巴哈瓦那附近的一个小渔村里。

他已经很老了,脖子后面有深深的皱纹。因为长年在海上被阳光暴晒,他的脸颊、脖颈上有不少褐色斑点,一双粗糙的大手上满是茧子,和被渔线割出的陈旧伤痕。他身上几乎每个地方都显得很苍老,只有那一双海水般的眼睛除外。他的眼神总是充满斗志。

马诺林是圣地亚哥的小帮手,他从五岁起就跟着圣地亚哥上船捕鱼了。现在,马诺林已经长成一个小男子汉,跟着圣地亚哥学到了很多本领。

最近,他们的运气实在欠佳,已经连续四十天没有捕到鱼了。

清晨,马诺林来到了圣地亚哥的家里。老人正在等他一起出海。

“圣地亚哥,”男孩说,“我不能再和你一起出海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老人惊奇地问道。

“我很想继续跟你出海捕鱼,”男孩说“但我父亲……”

老人很理解马诺林父母的想法,如果一直捕不到鱼,马诺林就不能拿钱补贴家里。虽然老人是整个村子经验最丰富的渔夫,可是他最近运气实在太差了。

“那从今天开始,你就要跟其他的船了。”老人说。

“是的,可是你怎么办?”马诺林说道,“你一个人没办法对付大鱼。”

“你知道的,我可不是好对付的。”圣地亚哥脸上露出了笑容。

“嘿嘿,你是坚强的圣地亚哥。”马诺林坚信老人可以捕到更大的鱼。

圣地亚哥拿上自己的船帆,摸了摸马诺林的头,便一个人出海捕鱼了。

一天、两天、三天……又过了整整四十四天,倒霉的圣地亚哥还是没能在这片海上收获到一条鱼。就这样,老人总共有八十四天没捕到鱼了。

第八十四天的傍晚,老人驾船回到岸上。男孩依旧像往常一样,在岸边等着他回来。每次看到老人空着船回来,男孩心里就很难受,他总会下去帮他拿卷好的渔线、鱼钩、鱼叉,或者收卷在桅杆上的帆。

老人的船帆已经很破旧了,用面粉袋打了好几个补丁。日晒雨淋久了,船帆和补丁显得陈旧、丑陋。

“我们只是运气太差了。有段时间,连续三个星期,我们每天都能打到大鱼。”男孩安慰圣地亚哥。

“是的,”老人说,“我们是一对很好的搭档。”小男孩扛着船帆,和老人一起从小船停泊的地方走上岸。“圣地亚哥,”男孩说,“我想继续和你出海。我最近赚了一些钱。”

“不行,你现在那条船运气不错,你还是跟着他们吧。”老人说。

“但你应该记得,我们以前也有过八十七天没打到鱼,然后连续三个星期,我们每天都能打到大鱼。”男孩激动地说。

“我记得,”老人说,“我知道,你离开我不是因为没有信心。但你不能惹你父亲生气。”

“我请你去露台喝点啤酒,然后再把东西搬回家,好吧?”男孩放弃了请求,对圣地亚哥说。

“很好,天气很晴朗,在露台饭馆里坐着很舒服。”老人说。

他们去了露台的饭馆,找了个可以吹风的位置坐下,马诺林很喜欢傍晚的海风。饭馆里人不少,几个年轻人看到老人,出声嘲笑。年纪大的渔夫们,则在为圣地亚哥担忧。

“圣地亚哥,”男孩说,“我的船明天不用出海,我可以跟着你一起出海吗?”

“不用,你明天去打棒球吧,我自己能划船。”“就让我去吧。我不能帮你打鱼,总能够帮你做点事情。”马诺林想帮老人做点事情,圣地亚哥现在的状况令人担心。

“你请我喝啤酒了,”老人说,“你长大了。”

“圣地亚哥,你还记得第一次带我出海的时候吗?那时候我才五岁。”

“是的,那天你差点就丢了小命。那条鱼太厉害了,它差点儿就把船震成碎片。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那条鱼活蹦乱跳,把船上的横座板都震断了,我听到你用棍子拼命打它,那声音就像在砍树。”

老人看着马诺林,男孩的眼睛四周被太阳晒得黝黑,但目光坚定,温情脉脉。

“我一会儿去弄几条沙丁鱼来给你做鱼饵好吗?”男孩问道。

“我今天还剩下不少。我放在盒子里腌着。”“我去搞四份新鲜的。”

“一份就行。”老人说。他的希望和信心从未消失过。这时,他的精神头又回来了,像被微风吹醒了一样。

“两份。”男孩说。

“行,两份。”老人同意了。“你明天打算到哪儿?”男孩问。

“远一点,风向变的时候回得来就行。我想天亮前就出发。”

“要是碰到真正的大鱼,你力气够吗?”男孩继续问。“够。我还有很多窍门没用呢。”

“我们把东西搬回家去吧,”男孩说,“然后我去拿网捕沙丁鱼。”

圣地亚哥放下手中的啤酒杯,和小男孩一起去船上拿了渔具。就算在船上放一夜,也没有人会偷老人的渔具,但是淋了露水会使渔具变得不好用。

老人扛着桅杆,男孩一只手抱着装渔线的木箱,另一只手拿着鱼钩和鱼叉。装鱼饵的盒子放在船尾,旁边有一根木棍。钓到大鱼的时候,老人会把鱼放在海里拖一会儿,再用这根棍子把鱼打老实了。

他们一起拿着渔具向老人的住所走去。那是一个用棕榈皮搭的棚屋,里面很简陋,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泥土的地板。屋子中间地板上有一个可以用木炭烧饭的地方。

棚屋褐色的墙壁上有两张画,是老人妻子的遗物。以前墙上还有一张他妻子的照片,但被他拿下来了,因为看到它,老人就会感到孤单。

“圣地亚哥,你休息一会儿吧,这样你才有力气战斗。我去弄几条沙丁鱼回来做饵料。”马诺林说完便出了门。

男孩回来时,太阳已经下山,圣地亚哥躺在门口的椅子上睡着了。他睡得很香,闭上眼睛的脸庞毫无生气。

男孩拿了张毯子给老人盖上,随后去了露台饭馆。

男孩再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老人还没醒,男孩伸手搭在老人的膝盖上,说:“醒醒吧,圣地亚哥。”

老人睁开眼睛,笑着问道:“你手上拿了什么?”

“晚饭,”男孩说,“我们吃晚饭吧,吃了晚饭才有更多力气捕鱼。”

“好吧,”老人说,“我们吃什么?”

“黑豆米饭,油炸香蕉,一点汤。”饭菜是饭店的老板马丁送的,好心的马丁平时很关照他们。

饭菜装在一个双层金属盒子里。男孩的口袋里还有两副刀叉和勺子,每一副包着一张餐巾纸。

“我要送马丁一大块鱼肉。”老人边吃边说。

吃完晚饭,男孩起身收拾餐具,对老人说:“你应该去睡觉,早上才有力气。我把东西带回露台。”

“晚安马诺林。我早上去叫你。”圣地亚哥说。

男孩出去了。老人摸着黑上了床。他把裤子卷起来做枕头,把报纸塞在里面。

他钻进毯子里,把自己裹起来,很快就睡着了。在梦里,他回到了小时候去过的非洲。

他梦见了海滩上的狮子。在暮色中,狮子看起来跟小猫一样,玩得很开心,他很爱这些狮子,跟他爱马诺林一样。但是他从来没有梦到过马诺林。

他醒时,透过敞开的门,看到天上还挂着月亮。他起身出门,走上坡去男孩家。

男孩家不锁门,他推开门,走到男孩的床边,轻轻摇晃男孩的肩膀:“对不起,孩子,打扰了你的好梦。”

男孩立刻醒了,拿起放在床边的裤子,坐在床上穿好。

他们出门朝着棚屋走去。虽然天色昏暗,已经有人扛着桅杆走在路上了。

他们走到老人的棚屋,男孩一只手提起放着线卷的篮子,另一只手拿了鱼叉和鱼钩,老人扛起卷着帆的桅杆。他们先把东西放上了船。

“我现在就去拿点沙丁鱼,再拿一些鱼饵。”男孩说。

“好的,我去喝一杯咖啡。”老人径直向一家咖啡厅走去,这个地方专门在凌晨为渔民服务。

老人慢悠悠地喝着咖啡。这是一整天里唯一的咖啡,他要好好喝。他已经很久都懒得吃东西了,也一直不带午饭,只靠当天捕获的鱼充饥。他在船头放着一瓶水,一天喝这些水就够了。

男孩拿着沙丁鱼回来了,还有用报纸裹着的两份鱼饵。他们沿着小路走向泊船的地方,抬起小帆船,把船滑入水中。

“祝你好运,老头儿!”男孩为老人加油。

“祝你好运。”老人说。他把桨绳套在桨栓上,整个身体向前倾,推动船桨,在黑暗中慢慢将船划向大海。

就这样,老人开始了他第八十五天的捕鱼。此时,太阳还没有出来,大海黑漆漆的一片,但老人感觉今天会是晴朗的一天。 VAoG8UMtUwHYN4H6DTEgS6jjuNNFRszaO8g7qLgrXh3/E3TOb85bNUyKVt2oQuU5



二、军舰鸟和鱼群

从港湾出发的还有其他的渔船。大多数船都是安静的,只发出船桨划水的声音。

出了海港,大家就分散开,各自朝大海的不同方向驶去,都希望能找到鱼。

天色亮了些,圣地亚哥坐在船头,控制着船前进的方向,向大海更深的地方驶去。海水由浅蓝变成了深蓝,像是加入了更浓的蓝色调料。圣地亚哥逐渐闻不到土地的气息了,周围都是大海在清晨干净的气味。

航行了一段时间后,圣地亚哥看到湾流里的水草发出磷光。下面的这片海域比其他的都更深,被渔民称为“大井”。这里有一个大坑,至少深一千多米,是湾流常年撞击坑壁形成的。

有飞鱼跳出水面的哗啦声,欢快地传入圣地亚哥的耳中。他非常喜欢飞鱼,它们是他在海上主要的朋友。

黎明即将到来,远处海岸线渐渐清晰,大海和天空显出本来的颜色,融成了一幅美丽的画卷。海鸥在海面上盘旋,发出悦耳的叫声,像在给圣地亚哥加油。

老人的桨滑得很平稳,一点也不费劲。海面也很平静,船一直跟着海流在走。

天蒙蒙亮的时候,老人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比计划更远的海域。他想:“今天一定要找到鲣鱼和金枪鱼群,也许鱼群里面就有大家伙。”

老人抛下了四个鱼饵,下沉的深度各自不同。一个饵下沉到了七十多米深,一个饵下沉到了一百二十多米深,另外两个鱼饵分别下沉到了一百八十多米和二百多米深。这些鱼饵都是马诺林早上准备的新鲜沙丁鱼,男孩希望老人今天能有所收获。

老人精心地用鱼钩穿过沙丁鱼,这对海底任何一条大鱼都是美味。每条渔线都像铅笔那样粗,这么粗的渔线足以对付任何一条大鱼。每条渔线都套有一根绿枝作为浮标,只要鱼一上钩,浮标就会下沉。每一条渔线都余出七十多米,如果线还不够长的话,还可以套上备用的线圈。

圣地亚哥轻轻划着小船,让自己的渔线拉直。慢慢地,太阳浮上了海面。此时,老人看到远处的海面上有一只小船,这只小船离他很远。再接着,太阳已经升到了半空中,平滑的海面将阳光反射过来,刺痛了他的眼睛。老人没办法再直视前方。他低着头,看着水中的线,鱼饵的位置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就在这时,圣地亚哥看见一只军舰鸟,在他前方的空中盘旋。

军舰鸟虽然能够自己捕食,但它们却更喜欢当强盗,在空中劫掠其他鸟类捕获的鱼类。

这只鸟迅速下降,斜着身体从水面掠过,然后飞回空中,继续盘旋。

“它肯定看见大鱼了,”老人兴奋地想,“它不只是随便下来看看。”

圣地亚哥向鸟儿盘旋的那片海域划去,他不敢划得太快,努力让船下的渔线拉直。这时,军舰鸟又飞高了一些,在空中盘旋了一会儿,突然俯冲,向着水下的鱼群冲了过去。不远处的海面,一群受惊的飞鱼跃了出来。

“鲯鳅,”老人喊,“这里面有一条鲯鳅。”

老人更加兴奋起来,他想捕获这条鲯鳅。在没有抓到大鱼之前,鲯鳅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老人把桨从桨架上取下,从船舷下拿出一根线绑上了一个中型鱼钩。他将一条沙丁鱼穿在鱼钩上做鱼饵,从船头的另一侧溜下去。

他接着划船,继续盯着那只翅膀长长的黑鸟。

这时,鸟儿斜着身体掠过水面,拼命挥舞着翅膀,紧追着鱼群。水面涌起波浪,那是成群的鲯鳅掀起来的。

可是这场比赛刚上演了一会儿,鱼群就开始散开。那只鸟丧失了机会。

鱼群慢慢离老人远去了。他并不气馁,有鱼群的地方,肯定会有更大的鱼跟在后面。

不久,那只鸟又在前方的海面上盘旋。

“它肯定又发现了鱼。”圣地亚哥自言自语。

这只鸟是冲着前方一群小鱼去的。过了一会儿,老人看到一条小金枪鱼飞起来,在空中转了身,一头栽进水里。这条刚入水,又有一群金枪鱼飞起来,在阳光下闪过道道银光,纷乱地跳入水中,搅得海水不断翻滚。

老人心里想:“希望它们不要跑得太快,我要跟上它们,在那下面,肯定有更大的鱼。”这时,军舰鸟从空中俯冲下来,一头扎进水里,叼出一条鱼来。它得意地跃出水面,双脚踏出浪花,一边飞翔一边把鱼吃进肚里。

“这只鸟儿真是帮大忙了。”老人说。

这时,船尾的那根渔线绷紧了。老人心里默念:“是有大鱼上钩了吗?”

圣地亚哥放下手中的桨,走到船尾,拉起线往回拽。他能感受到上钩的鱼在扯线,力量很大。线在颤抖,他越用力拉,颤抖越明显。他可以看到那条鱼的样子了,蓝色的背部和金色的两肋。

“好家伙,这是一条金枪鱼。”老人说。

此时,鱼儿已经快要出水,老人用力一甩,把鱼甩到了船上。鱼的体形不大,子弹形,漂亮的尾巴拍打着船板。老人把鱼儿打晕,把它放在船尾的背阴处。

“长鳍金枪鱼,”他自言自语,“可以用来做鱼饵。” pxf5pK0P06CuwGx9JYLKv7U2WKZVWvQDj/j31UXrt8hI1MmJ5tNMGK089A0He1Of



三、一条特立独行的大鱼

老人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了自言自语的习惯。或许是马诺林不跟他一起出海之后,他记不太清楚了。

有钱人船上有收音机,可以解闷、可以听棒球消息。但是老人的船上只有他一个人,他只能和自己说说话。

老人突然回过神来,现在他不该去想这些,他要专心致志地干好活。“刚才那群小鱼的周围,可能就有更大的鱼。”他想。

这时,阳光越来越烈,晒得脖子后面有些刺疼。老人划着船,感觉到汗水顺着背部往下淌。一阵疲惫袭来,他正想休息片刻,却发现浮标突然沉了下去。

“来了,”他说,“大鱼要上钩了。”

老人用右手轻轻握住线。不一会儿,线开始紧起来了。这是试探性的动作,鱼还没有完全上钩。老人心里很清楚,在这根最深的渔线那头,肯定有一条大鱼在吃他的鱼饵。老人等待这个时刻很久了。他已经八十四天没有捕到鱼了。

老人用右手轻握渔线,用左手把线从浮标上解了下来。这样,他就可以用手指掌控线了,线可以在指尖滑动,这条鱼也不会感受到牵引力。

老人心里想:“吃吧,鱼儿,把鱼饵吃得更深一点。”

此时,在深水下面,大鱼并不知道这是一个鱼饵,它以为只是一条落单的沙丁鱼。大鱼小心地靠近沙丁鱼,吃掉了一部分之后,开始沿着这条鱼盘旋。

这是一条谨慎的大鱼,它并没有马上把鱼饵吃光。

“来吧,”老人说,“再来一次。你闻闻看,这条沙丁鱼新鲜吧?别不好意思,鱼儿。吃吧。”

大鱼游了一圈之后,又回来了,它想把剩下的沙丁鱼吃光。这时,老人感受到渔线有轻微的扯动,随后更用力拉了一下,然后安静了下来。

“想把沙丁鱼从我的渔线上扯走,”圣地亚哥说,“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它肯定还会回来的。”

过了好一会儿,大鱼似乎走远了,老人什么都感觉不到。

“它不可能就这样走了,”他说,“它会拐回来的。也许它以前也咬过钩,还有点记忆。”

渔线再次轻轻动了一下。“它回来了。”他高兴地说,“它肯定会上钩。”

圣地亚哥感受到渔线的微微颤动,随后,下面突然发力,渔线变得十分沉重。

为了不惊动这条大鱼,圣地亚哥让手中的线下滑、下滑、再下滑,第一盘渔线全下去了。线滑过老人的右手,他能感受到这条鱼惊人的分量,尽管老人的拇指和食指没有用力。

“这条鱼真大,”他说,“它已经把鱼饵咬在嘴里了,正想走。”

圣地亚哥知道这条鱼很大,他想象着这条鱼在水下叼着鱼钩游走的样子。这时,线的分量持续增加。圣地亚哥继续放着渔线,他的手指收紧了一下,感觉到了线在垂直下沉。

他一边让线从右手滑下去,一边用左手将下一盘线的线头连接到另两盘线上。他早准备好了。除了正在用的一盘,他的船上还有三盘线。

“接着吃,”他说,“都吃掉。把鱼钩深深地吞进去,让鱼钩进入你的肚子。等你再浮上水面的时候,我要把你带上岸。”

老人感觉是时候了,他双手用力拽回一码线,然后一次又一次地拽。无论老人多么用力,还是无法把大鱼拉回来。

就在这时,大鱼开始启动,它朝着西北方向游去,老人和船被大鱼拖行着。

老人想起了马诺林,要是他在身边就好了。小男孩可以帮他不少忙,他们以前一起捕到过不少大鱼。

现在船上只有老人一个人,他只能将渔线拽到背上,看着线斜插入水中,小船稳稳地朝西北方向行进。

老人想:“它不能继续游了,鱼钩已经进入它的肚子里了,这样会害死它的。”

但四个小时过后,鱼仍然稳稳地游着,拖着小船。

“它是中午上钩的,”圣地亚哥说,“我还没见过它的样子。”

一个下午的阳光暴晒,老人感觉到额头被晒得有点疼。他感到口渴,便跪在船板上,尽量不让渔线晃动,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手去拿水瓶。缓慢地打开瓶盖子,喝了一小口。为了保持体力,老人坐在船帆下,就这样熬着。

再过两个小时,太阳就要下山了,他希望大鱼在太阳下山之前就出来。他想在太阳下山之前回到岸上,不然小男孩会很担心他。

“这条大鱼居然能拖着我游四个小时,”老人说,“这是一条多大的鱼啊,真希望能看到你,看一眼就够了。”

慢慢地,太阳已经下山了。

通过观察天上的星斗,老人得知,那条鱼游走的路线从未改变过,方向始终如一。海上变得很冷,老人身上的汗都干了,遍体生寒。他找了个袋子系在脖子上,披在背上,这样他就可以靠着船头,稍稍舒服些。

其他的船都已经回岸,老人的船还被这条大鱼拖着走。老人也不知道还要走多远,小男孩会不会还在岸上等自己。

老人对这条大鱼没一点儿办法,他想:“我只能等大鱼游累了才有机会。”

过了一会儿,圣地亚哥站了起来,从船舷往海里小便。看着天上的星星,确认了一下船的航向。他心想:“如果大鱼不改变路线的话,我还得再过几个小时才能看见它。”

经过一天的暴晒,老人感觉累极了,他已经很久没有在夜晚出过海了。“要是马诺林在就好了。他能帮我看着。”

月亮升起。老人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他缓慢地移到船尾,这里还有一些新鲜的金枪鱼,他必须要吃一点来补充体力。

月光照在海面上,有两条鲯鳅来到船边,他可以听到它们翻滚和喷水的声音,像是在打闹。

“它们和我们一样喜欢玩,很有爱。”老人说,“它们是我们的好朋友,和飞鱼一样。”

老人开始心疼起水下上钩的大鱼,不知道这条鱼多大了。他想:“我从没有碰到过这么强壮的鱼,也没有遇到过这么特立独行的鱼。也许下面这条鱼太聪明了,也有可能是曾经上过钩。这条鱼知道怎么和捕鱼的人斗,但是它不知道对手只有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老家伙。”

从咬饵、拖船前进,直到不慌不忙地跟老人对峙的情况看,这条鱼肯定是雄性的。不知道大鱼是胸有成竹,还是跟老人一样别无选择?

圣地亚哥曾经遇到两条马林鱼,一雄一雌。那条雄鱼总让雌鱼先吃,上钩的雌鱼拼命挣扎,不过很快就精疲力竭了,那条雄鱼一直陪着,围着上钩的雌鱼和渔线游来游去。

后来,男孩帮助他把雌鱼拖上了船,在这期间,那条雄鱼始终待在船边。当老人清理渔线,准备收鱼叉的时候,那条雄鱼从海面高高地跃起,展开宽阔的胸鳍,露出身上紫色的条纹。那条鱼很漂亮,老人记得。

这是圣地亚哥在捕鱼时见过的最伤感的情景了。那个时候,马诺林也很难过,老人和小男孩一起乞求雌鱼的原谅。

“真希望男孩也在。”老人说。

此时已经深夜了,满天都是星星。老人靠在船头,眯着眼睛。他不能睡着,大鱼还在拖着船走呢。

渐渐地,天上的星星消失了,老人明白天快亮了。在天亮前不久,有鱼咬了他身后的另一个鱼饵,那条渔线开始压着船舷迅速溜了下去。黑暗中,老人二话没说,拔刀出鞘,割断压在船舷上的线。

然后,他又割断了离他最近的另一条线,在黑暗中将两盘线的线头系在一起,作为备用线。老人必须这么做,只有这样,他才能专心捕获已经上钩的那条大鱼。

老人不知道刚才咬到鱼饵的是条什么鱼,可能是一条大马林鱼,也可能是剑鱼,或者鲨鱼。“要是男孩在就好了。”

可惜男孩不在,老人只能靠自己。这时,老人只剩两个鱼饵在水下了,一个被大鱼吞了,一个是还没上钩的鱼饵。

老人心想:“我得赶紧把没上钩的鱼饵拉回来,就算现在天还很黑。”

就在老人准备把两盘备用线接起来的时候,船身猛地一晃,掀起一阵大浪,将老人脸朝下狠狠地摔在船板上。他的一只眼睛下面划破了,血从脸颊上流了下来。老人小心翼翼地回到了船头,靠在船板上,把渔线在肩膀上挪了个位置。老人固定住自己的身体,感受着鱼的拉力,然后伸手探进海水,感觉小船前进的速度。

这条鱼可真够厉害!但是不管它多厉害,都不能永远拖着这条小船前进,它终究会累的。

“鱼儿,好好折腾吧,”他温柔地说,“我会陪着你,一直到你累了为止。”

老人在等着天亮。这时正在黎明前,很冷,老人紧贴着木板取暖。伤口的血不算多,很快就凝结了。

趁着天刚微亮,老人看到线被拉得很长才沉入水中。小船平缓地前行。这时太阳初升,阳光照射在老人的右肩上。

“船转向北走了。”老人说,“按目前的海流,我们应该向东走。”他希望大鱼掉头,顺着海流走。那就表明它累了。

太阳渐渐升高,老人发现这鱼并不累,渔线的倾斜度表明它游得更浅了。“这条鱼随时可能跳起来。”老人期待着。

“让它跳吧,我要看看这条鱼的样子。”老人说,“我的线够长,对付得了。”

这时,老人心想,只要自己稍微把线拉紧一点,这条鱼就会感觉到疼,就会跳起来,现在已经天亮了,只要这条鱼跳出海面就行。

但是老人并没有这样做,他的线已经绷得很紧了。如果老人再用力,鱼钩造成的口子就会扩大,到那时,如果鱼真的跳起来的话,鱼钩可能会被甩掉。 pxf5pK0P06CuwGx9JYLKv7U2WKZVWvQDj/j31UXrt8hI1MmJ5tNMGK089A0He1O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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