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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人的身价等于一枚钻戒的价格吗?

对当代女性来说,婚姻不该是雪中送炭,只能是锦上添花。

程佩:

有个词叫“孕妇效应”,当你怀孕的时候,你总是会优先注意到人群中的孕妇。我怀疑这世界上有没有结婚效应,当一个人结婚了,她总是格外关注跟婚姻有关的话题。在闹哄哄的机房里,我的耳朵里飘进手下两个男生聊钻戒的事。

两个男剪辑,一边对着正在渲染的屏幕,一边聊着闲天。

“昨天去看钻戒了,原来吧,我就打算买个三四万的,我老婆也说,三四万差不多了。结果昨天去了吓死人。”

“怎么啦?当场翻脸说太小?”

“唉,看着看着,就看到七八万的去了,你说我怎么办?我当机立断地说,就要这个吧。我怕在店里多等一会儿,要买个十几万的。”

“女人嘛,就是这样的,你这才刚开始,以后她什么都要大的,房子要买大的,车要买好一点的,生了小孩,最好孩子过的是英国皇室生活。不然就要骂你,你看看你,一天到晚有什么本事……”

“不会吧,我有多少钱,她一清二楚啊。买完钻戒,我就把卡给她了好吧。”

“结婚就你们两个人的事啊?你们家不是三代单传嘛,你爷爷奶奶,你爸爸妈妈,能拿出多少钱,女方都帮你算好了。还有你姑姑不是很有钱嘛,她家说不定也被算进去了。”

“怎么感觉杀人不眨眼一样?”

两人说着说着,结伴出去抽烟了。

我坐在他们对面的电脑屏幕后,也不由得叹了口气。要结婚的男孩家境不错,不然就靠他每月一两万的薪水,七八万的钻戒不要说买,就是看一眼也要肉痛。

上海不流行彩礼,但一枚体面的钻戒是不能少的。至少五万,这是郊区的价格,到城里,目前来看,十万左右,便是嫁入中产之家的明证。

我跟老徐汇报了这个消息,她迅速回了一句:“看来你我都是没有身价的女人。”

老徐迫不及待、义无反顾、当机立断要结婚,全是为了买房。上海有规定,外地户口的人想要买房,需要交纳满五年社保,并且已婚。

身为个体经营者,徐老板的账算得比谁都仔细。她累死累活干上一年,赚了点钱,远远不如人家买一套房这一年涨的房价多。老徐很愤怒,这个城市怎么可以这么对努力工作的人?永远都在后悔,为什么不早一点买房?只要落后一步,再想挤上车,就得花比别人多几倍的力气。

她不想随地飘摇、随风摇摆,她要像根钉子一样,在上海扎下根。

老徐领证当天,立刻就去交了买房定金。

“那你到底跟谁结的婚?”

“老家的男朋友。”

“你什么时候有了个老家的男朋友?”

“哎,谁没几个青梅竹马?你没有吗?”

“没。”

老徐的新婚丈夫原来是她高中同学,大学刚毕业的时候,老徐跟他谈了两年,他觉得在上海奋斗太辛苦,回家了。去年老徐回家,又联系上了。

“可是老家的男人,还能有人过了三十岁还没结婚的?”

老徐解释说,这哥们儿回老家开火锅店、奶茶店赔了不少钱,于是她就跟他商量了一阵,不如短暂地结个婚,等她买好房子,两人痛快离了,一个拥有了房子,一个将拥有一笔结婚佣金。

按照上海的行情价,老徐许诺给老同学十万块。

我有点蒙了,要说上海女人买十万块钻戒是种身价的话,我的身价是负三千,老徐的身价则是负十万。

她倒没觉得有什么坏处:“挺好的呀,随便找个人结婚说实话我还挺害怕,这哥们儿我起码睡过。”

她转头问我:“你呢,不想买房吗?”

我爸妈早就在郊区给我准备好了一套房子,每次李秀英来市中心的房子,都充满挑剔,这么老,这么破,这么小,买来干啥?我可看不上。

李秀英能看上的房子,是两千万以上的豪宅。

即便是我现在住的两室一厅,房价都已经飙升到一千二百万,李秀英听闻,翻着白眼说:“这种鸽子笼,请我住我都不去。”

她的的确确没来住过。

在这样的城市,要自发谈一场恋爱,真的很难。

谈了,爱了,看对眼了,然后呢?在出租屋里互诉衷肠吗?

老徐追着问我:“你为什么要结婚?”

其实她真正的问题是,为什么要跟一个没有钱的男人结婚?

对当代女性来说,婚姻不该是雪中送炭,只能是锦上添花。

当这个问题出现时,我有个很简单的答案,烦死了,我有钱,就够了。

屏幕上四男四女刚刚经过一轮粗剪,第一集雏形显现,格局有点像田忌赛马,两方分别按照甲乙丙丁四层选了嘉宾,男甲,出现时开着跑车,国外留学归来,自己创业开公司,缺点是作为一个货真价实的富二代,并不在意身形管理,颜值略差。男乙,餐馆老板,三十出头,温文尔雅。男丙,家境小康,外企工作,一看就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男丁,刚毕业的大学生,打车过来,高大阳光,善良体贴。

女甲,海归,投行经理,一出现穿着一双七千多的迪奥尖头鞋,背着四万块的香奈儿包包,长相甜美,情商很高。女乙,努力上进的小镇女孩,身上点缀了爆款奢侈品,年入几十万,自我感觉相当良好。女丙,温柔美丽的小家碧玉,爱好做饭、烘焙、插花。女丁,十八线小网红,有种野蛮生长的漂亮,看起来是很小就混社会的女孩。

按照前期策划,这是一个甲男找丁女,乙男找丙女的综艺,婚姻要门当户对,爱情不需要这个,聊得来的人将在几集后配对,开始恋爱旅程。

出乎意料的是,在初见的环节,女甲受到男嘉宾们的热烈欢迎,每个男嘉宾都对她大献殷勤,女甲显然见惯了这种场面,顺水推舟,不动声色,把焦点常常转移到在场另外两个女孩身上。

她对走进来的女乙说:“你真好看。”女乙当仁不让:“你也好好看。”两人互夸一番,场面煞是热闹。

一大群站着看片的同事,有两个心直口快地脱口而出:“这女的好心机啊!”“就是。”

如果一个女孩全无缺点,那么她的优点也将变成缺点。

甲、乙、丙三个女生都经过一丝不苟的打扮,只不过从甲开始,衣服品牌、首饰价格和用心程度依次递减。最后的丁女出场时,只着一件白毛衣,浅蓝牛仔裤,小白鞋,全身上下毫无装饰,一头黑色长发,被她用手向后一扬时,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魅力扑面而来。

明明就她学历最低,但这张好看又生动的脸,显得那三个女生陡然成了聒噪的庸脂俗粉。

编导们也发出了起哄声,荧幕跟人生到底不一样,你可以是自己人生唯一的主角,但荧幕上的主角,都是策划好的,暗中标注了出场秩序的。

这节目要捧谁,一下显得一清二楚。

晚上按照节目环节,男嘉宾会给心仪的女生发送邀约短信,女甲收到了丙男的邀约,其余三个男嘉宾的邀约全都指向女丁。

每天逐帧逐帧看着这样的画面,大概就是我对爱情实在毫无兴趣的原因。爱情有时像是对财富的一种冲动,有时又像是一种对荷尔蒙气息的渴望。

比起这种躁动不安的情绪,我更需要安稳的,没有冲击力的生活。

结婚后有一天我感觉到了显而易见的幸福。

那几天我牙龈有点敏感,有次刷完牙后,对着马宁说:“好惨,最近吃冷的甜的,牙都很痛,刚才用那个牙膏都很痛。”

我想有时间一定要去看一次牙医。马宁说:“你怎么不早说,我可以给你买防止牙龈刺激的牙膏。”

第二天我看到他新换的牙膏,本来觉得这应该没什么用,没想到牙齿并没有再痛。

因为这件小事,我觉得结婚太棒了。

付出三千块娶来的男人,太值了。

马宁:

我逐渐找准了自己的个人定位——我老婆的生活助理。她是一个有点奇怪的女人,别的女人因为结婚钻戒的大小争吵不休,她因为我给她换了一支牙膏,就对我竖起大拇指说:“我牙不疼了,你真的很有用。”

在以月薪论成败的大城市,我怎么感觉她好像一下赋予了我个人价值感?

我挺喜欢干家务这件事,容易让人找到内心的平静。把散乱的书放整齐,擦掉桌面的水渍,这些简单的动作让人有一种愉悦感,打扫完房间跟洗完澡一样,有种全身毛孔被冲刷过的舒爽。

结婚前我和程佩一起去旅行,洗完澡我在酒店卫生间开始洗当天的衣服,她大为惊奇:“你居然会自己洗衣服?”我大为不解:“不洗怎么办?会臭掉啊。”

那时她告诉我,她出差通常会带足够的衣服,就算不带,也会临时买几件,洗衣服实在太折磨人了。

当我第一次来她家时,就发现她平常看起来虽然像个女强人,但是在家可以说没有任何生活能力,不过是凑合着过日子罢了。

忘了说,是因为那次旅行,我们才正式确定了关系,她没有多要一个房间,仿佛顺理成章,我们躺在一张床上。

很多时候,她表现得比我更像一个男人,而且有时候隐隐有股“渣男”的味道。

我和她好像生活在两个时区,我是朝九晚五的普通上班族,她一般十一点左右起床,然后收拾收拾去上班,下班时间不定,通常忙到第二天才回来,更常见的是晚上十点左右,有时候她会拿笔记本电脑回家办公。我问她,要不要一起吃晚饭?她说:“吃中餐太容易长胖了,我一直不怎么吃。”

“那我做西餐给你吃?”我是认真的,我很爱做饭,一个人也可以吃得津津有味,但毕竟结婚了,总要为家做出点贡献吧?

程佩给我看了看她平时喜欢吃的东西,都是一些健身餐,水煮过的西兰花,加上煎好的三文鱼或者牛肉,旁边是几块番薯或者土豆。

“你真喜欢吃这种东西吗?”我不是不能做,但是无法理解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喜欢啊,这些东西就是为了维持生存嘛。”

“那为什么?”

“因为我怕胖,又怕死。我作息已经这么不规律了,吃得再马虎点,不是就英年早逝了嘛。”

程佩一点也不胖,她让我想起非洲草原上那些精力旺盛的羚羊或者角马什么的,因为长期奔波劳碌,有一副十分精干的体形,她在人群中很醒目,一副野心勃勃的样子。程佩的衣服从来没有多余的装饰,走路比我快多了,好像要在人流中冲出一条路一样。

她在家完全是另一副样子,戴眼镜,穿宽松卫衣,一条瑜伽裤,她偶尔转头问我:“是不是有点粗糙?”

我当然摇头。

不过她的个人生活的确谈不上讲究,对吃、穿、住,似乎都不怎么费心。说白了,程佩是一个工作狂,一个百分之九十的时间围绕着工作的女人,每天回家如果不是盯着电脑屏幕,戴上她的蓝牙耳机看小样,就是在房间睡觉。

有一次她很认真地告诉我:“我不喜欢吃家常菜。”

那天她回来得比较早,于是我兴致勃勃做了她想吃的水煮西兰花加虾仁,剩下两个菜是红烧排骨和番茄炒蛋。她大概本来是想看看我的厨艺如何,后来盛了一小碗米饭,压根没有碰那盆水煮菜,一边大嚼红烧排骨,一边跟我说:“我不喜欢家常菜。你看它高糖高油脂,还必须要跟精细白米饭搭配着才更好吃,家常生活,很让人堕落的,一下就没有斗志了,慢慢就会发胖、犯懒,还会想吃更多好吃的菜,这次我吃,下次你可别煮那么多了。”

她念叨着这套奋斗理论,又跑去厨房盛了一碗米饭。

我没有生气,吃着她吃剩下的排骨,在餐桌上思考着她那番话,好像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的意思。

偶尔,她会跟我聊聊他们那个圈子的事,那些发了财的人:赚到第一个一百万就去买保时捷的编剧,一个不起眼的剪辑师辞职后变成坐拥几百万粉丝的博主,某个实习生因为写公众号写成了头部大号……程佩聊起这些的时候,眼神忽然变亮,整个人格外精神。

她对赚钱有着超乎寻常的热情,但是生活质量又一塌糊涂,甚至没有月薪八九千的我吃得好。

她还聊了现在忙得一塌糊涂在做的新项目,一个素人谈恋爱,明星在演播室里点评的节目,问我:“什么情况下你会看这种节目?”

我想来想去,答:“如果看了会给我钱的情况。”

她哈哈笑了一会儿,又详详细细给我解释了一阵,其实挺好看的,里面四男四女,来自不同圈子,女的有留学归来的富二代,漂亮优雅;有会做饭、会烘焙、喜欢小动物的温柔贤惠女;还有长相秒杀众人的小网红,重点是,她们都没超过二十五岁。

程佩说到此处长叹一口气:“这个世界真不给我们老女人留条活路。”

“那男的呢?”

男的嘛,她快言快语介绍了一番,开跑车的富二代,收入颇丰的餐厅老板,一个负责搞笑的大男孩。

我不解地问了一句:“他们都不用上班吗?”

程佩哈哈笑起来,她从饭桌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现在曝光率就是最大的班呀,他们几个人,每个人都希望一举成名,好让自己大火特火呢。”

“这些人真的能谈恋爱吗?”

“两个人约会,五个摄像师跟着,你觉得呢?”

“怎么感觉跟斗蛐蛐一样?”

“对啊,我就是那个幕后黑手。”程佩说完这句,就开始加班了。

我收拾完厨房,用一块干净的格子抹布,把所有碗碟都擦干净,再擦掉灶台上所有的水渍,整个过程非常治愈,婚后的生活条件比婚前好多了。

为了感谢程佩带来的市中心的繁华生活,我又洗了一碟蓝莓送过去。蓝莓护眼,理论上也不太能长胖。

她定住笔记本上的画面,问我:“这女孩美吗?是不是可以通杀所有男人的美?”

我定睛一看,脱口而出:“啊,这不是赵婷吗?她是我亲戚。”

“赵婷?她现在叫赵可儿,她怎么会是你亲戚?”

“她是我姐夫的妹妹,亲妹妹。” QLPxvtgHUxfw9h5toxAL7jMUSCWN2Im0KH1RVsVYZ23QIMk0e7r7SmSIMFhtooO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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