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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回家只负责瘫倒的妻子可以吗?

我用一只手挽住了他的胳膊,我想改变一下生活的样子。

程佩:

马宁可能还不太清楚我是怎么样一个人。有一次我在火车上看一本小说,丈夫新婚不久后对妻子说:“我呢,是一天想要看三小时电视的男人。”妻子噢了一声,觉得看电视也没什么,对丈夫的坦白还忍不住满心欢喜。后来发现,丈夫的的确确是回家就开始看电视,而且至少看三个小时综艺节目的男人,从吃饭开始看,吃完还在看。丈夫的解释是:因为上班已经很累了,所以下班只想做不动脑的事情。

我倒不是下班后瘫在电视机前什么都不做的女人,干我们这行,是没什么休息时间的。我的同事,男人们会在公司准备一把剃须刀,免得熬几天大夜走出去,别人怀疑是在荒野求生或者路边乞讨。女人们要准备的东西就更多了,在每个人的小柜子里,你能看到牙刷、洗面奶、茶杯。有人会在工位上放一个小整理盒,里面有一次性内裤、卫生巾、润唇膏、一小套护肤品,各种乱七八糟的日常用品。

这就是传说中的后期,一个把女人当男人用,把男人当牲口用的职业。那些电视上播放的综艺节目,可不是在节目现场就跟播出来的一样,有时候组里拿回长达二十四小时的素材,发现大部分都是乏善可陈的无用之物,后期等编导们一走,立刻开始痛骂:“×,什么狗屁玩意儿,就这也好意思录上。”

多年前,这些后期工作通常是电视台做的,后来电视台里的“金枝玉叶”们深感吃不消。综艺节目忽然开始霸屏,且其中好几个大火,各种后期公司如雨后春笋般崛起,此起彼伏地在业界忙碌,领头的大部分都是从电视台出来的,他们负责揽活,而我们负责把活做好,做漂亮,能让老总说一句:“凑合吧。”

我花了七八年时间,大部分时间睡在后期审片室,终于在32岁这年,当上了一个小小的头。手中有一档节目,前几年一度爆红,现在只能说,它正老骥伏枥,虽然志在千里,买单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这是一档婚恋节目,我大概是从做这档节目开始,觉得谈恋爱真是天底下最无聊的社会活动。一天之中,你需要花长达十小时以上的时间,看着屏幕上这些20岁出头的青年男女,试图从他们说的各种车轱辘话里,找到那么几句,可以编成故事,可以触发心动的话,从眼神到手势,盯着他们每一个或许可以让屏幕为之一亮的点。

做得最开心那两期,大概是几年前我力荐表妹潇潇上台的时候。那时节目还没大火,正四处招募人马,潇潇刚从澳大利亚读完大学回来,在某家还不错的金融公司谋到个职位。她是典型的城市女孩,洋气漂亮,腿很长,讲一口流利的英语,穿着时髦,但是笑的时候,会把两只手捂在脸上,简直就是男人梦想中的另一半。

我还能记起那期节目,里面有个后来很火的网红,从小镇出来,发型妆容皆夸张,说话掷地有声,站在温柔又不谙世事的潇潇旁边,显得极其有攻击性,她好像不是来找老公,而是来找整个人生的。

两期之后,潇潇说:“表姐,我不要去啦,我男朋友不开心了。”

那不是正好,节目组立刻安排她男友,一个上海富二代,开开心心欢欢喜喜,像电影里一见钟情一样,领走了他“原装”的女朋友。我还记得当时潇潇在台上满脸羞赧,那种纯天然的不好意思,让我看了都心动了。

潇潇就像那种人人都羡慕的女孩,一直走在一条开满蔷薇花的小径上,还没怎么走远,王子已经牵着白马来了。她跟男友是在她回国转机时,在香港机场认识的。听到这种故事,人人都会感慨,原来偶像剧也是有真人版的。

至于我这样的“后期狗”,有时候自己也很难分辨到底是男是女,坐在电脑前熬一个通宵后,那副样子很像咸菜、明日黄花之类。

有一次,熬了通宵,马宁来接我,我犹豫了半天要不要擦点粉底,最后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和一脸菜色出去,早晨的阳光很好,我戴上了墨镜,他开开心心地递给我一份麦当劳早餐。

“累吗?”

我想到无数个深夜,一个人走路回家,路过深夜的便利店,路过半夜坐在马路边喝啤酒的人,路过一个个黑的或者亮的橱窗,累吗?好累啊,但是自问自答没有意义。

接过早餐,我用一只手挽住了他的胳膊,我想改变一下生活的样子。

“你昏头了吧,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结什么婚啊?”徐老板听说我要结婚,劈头盖脸骂起来。她是坚定的不婚主义者,一家小酒吧的老板娘。

关于结婚,她有一个六字箴言,婚姻止于智者。

“结婚干吗呢?”老徐眼神犀利,望过来的时候像是刑讯逼供。

我有点不是滋味,捏着她递来的柿种花生,觉得她略略过了界,似乎也没有必要这么疯狂反对。

到了三十三岁这个年纪,我自然知道结婚是无用的,不靠男人养,也不打算回归家庭,不存在两个人凑合过日子,又没有意外怀孕,那么,我结婚干吗呢?

“我想尝尝梨子的滋味。”

话音刚落,老徐就笑了。认识好多年了,这几年我和她的朋友纷纷进入了婚姻殿堂,只有我们俩还像搭伴的逃课的学生一样,在学校围墙外面不屑一顾。

我拼命搜肠刮肚,想找点不可反驳的理由,又觉得通通站不住脚。

“结婚啊,又不是出门野餐,婚姻法规定夫妻财产对半分,还规定夫妻享有平等的义务权利。以后你出个门也要跟他报备一声,想买个包要看看他的脸色,你总归是有个目的的吧?”

我又搜肠刮肚一番,已经像写策划案一样,心中默默起草着大纲,酝酿着初稿。

老徐大大咧咧地靠在吧台上,告诉我:“我也要结婚了。”

“什么?!”

“我必须结婚,我得在上海买房,就一定得是已婚人士。”

马宁:

程佩租的房子是一套高层公寓,七十平米的两室一厅。客厅不大,有个小小的露台,坐在露台椅子上,能看见不远处的繁华都市,是人们梦想中来了上海应该住的地方。

我唐突地问了问她,月租多少?她竖起一个手指。

“这里要一万块啊?”

“一万算便宜啦,这周边这么大的房子基本都要租一万二以上。”

第一次去她家时,我刷新了对上海的认知,我租的房子在地铁1号线的最后一站,房租一个月两千块的单间,同屋住着另外两个在附近工作的程序员。那个三室一厅和大学男生宿舍没什么区别,大家都过着得过且过的生活。

我原本以为,住房租一个月一万块的房子会不一样。

程佩的两室一厅,也像个男生宿舍。

厨房空空荡荡,台面上扔着几包没拆包装的水果。冰箱里有早就过期的沙拉菜,开始涨袋了,我不得不把这些菜通通扔了,看到上面二十多块一袋的标价,忍不住有点惋惜。

厨房正对着一张餐桌,上面乱七八糟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快递、杂物、零食、谷物早餐。客厅的沙发上散落着衣服、毯子、不知道派不派上用场的A4纸。

这就是上海,月租一万块的公寓,依然是普普通通的生活。

程佩在露台上指着其中一幢高楼说:“看见没,那里是我工作的地方,走过去大概十五分钟。”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感觉很像在拍电视剧。

电视剧里的女主角都是像程佩这样,充满奋斗力量的。电视剧里极少出现我这样三十岁还没挣到一万块月薪的男人,唉,被消失了。

跟程佩在一家小餐馆吃饭的时候,隔壁有两个女生一边喝着酒一边哈哈大笑,其中一个大声说着:“我找男人干吗啊?比我赚得多的肯定看不上我,要找没我有钱的,那不是‘扶贫’吗?你看我有这么傻吗?”

程佩听到这些话,无动于衷。

倒是我,有点不好意思。要说“扶贫”的话,还真有点,大部分吃饭都是她买单,一开始我争了几次,后来她大手一挥,说以后不要争来争去,还是她来付,这样点菜的时候可以全凭自己的喜好,不需要任何谦让和猜测,再说几顿饭钱对她来说实在不算什么。

我没再坚持。

这次也是程佩举手要买单,买单之前我说:“不如这次我来吧,不然你老是在‘扶贫’。”

她略震惊了一下,非常一本正经地说:“不用了,我是个平权主义者,男人请女人吃饭,没人会说是‘扶贫’,那女人请男人吃饭,怎么就叫‘扶贫’了?我差这点钱吗?”

我在心里为她鼓了鼓掌。

我搬到程佩家一起住后,不知不觉,就变成了我来打扫卫生和做饭,这不是应该做的嘛。我好像变成了她的生活助理,男的,包吃住,不领工资,她需要的时候,还提供一些额外服务。

她的的确确需要一个生活助理,因为工作太忙,经常需要我帮她去送干洗的衣服、需要擦洗的鞋,在家等取快递的人,去物业公司报修楼道的灯,吃腻外卖的时候给她做几顿饭……

程佩最让我佩服的一点是向来有话直说。刚开始一起住,她就直来直去地说:“不如我们省掉互相猜测的部分,直奔主题好了,不然每天浪费那么多时间聊天真的很烦。”

我搬进去住后,她把一个堆满了杂物的小房间给了我。里面有张闲置不用的单人床,堆满了她的衣服。

她说:“你要不介意的话,这个房间归你,不过你最好能帮我收拾一下。”

她的理由是,就算谈恋爱结婚,也要有一个人的空间吧。

这点我完全同意,虽然说不出来哪里有点奇怪。一般来说,女人好像很少在一开始就提要求,我印象中大部分女孩总是喜欢把要求放在最后说,当然,通常说的时候已经大事不妙。男人需要揣测她们的要求,最好是一开始就做到一百分,如果说了再做,好像大部分女人都觉得没什么意思。这是件很费脑筋的事,但程佩直接跳过了这一步。

她还跟我约定了几条一起住的规则,第一,不能带朋友回家,她说她的作息日夜颠倒,如果想回家睡觉结果我和朋友正在家里喝酒聊天,她会立即崩溃。我当然点头同意,上海本来就是一个很有界限感的城市,在这里工作这几年,我根本没有那种可以带回家一起聊天的朋友。

第二,用完洗手间,准确地说,用完马桶,必须擦干净所有污渍。程佩说:“千万不要让我帮你做这种擦屁股的事情。”我点点头,这也没什么做不到的。但她另外跟我讲了一段故事,很久以前,她曾经和一个前男友交往,那人用完马桶后压根没冲干净。等程佩进去上洗手间,她毫不客气地出来说:“你能不能先把卫生间弄干净?”她特意跟我形容了一番那男人的样貌,一个看起来干净时髦的男人,喜欢各种有设计感的品牌、小众香水、限量球鞋……平常把自己打扮得跟某广告上一样的男人,听到那句话后,冲她说:“我觉得洗马桶这种事就是女人干的。”程佩听完那句话,恨不得用马桶刷子把那人的脸擦一遍。

我听完也有点震撼。

她又着重强调了一遍,小便如果不小心洒在外面,一定要冲洗干净。另外,绝不能在洗澡的时候小便,味道会很重。

同意。

第三,当她睡觉的时候,除非事发紧急,千万不要打扰她。她再三跟我强调,熬夜后如果不能睡个彻底,她怕自己会心脏骤停。

相比程佩的工作,我的工作算是悠闲。不应该说是悠闲,而是经常无所事事。老板派下来的活简单极了,他把一些好卖的款式发给我,请我稍微修改一下,只要不是一模一样,就能迅速过关。说是文具设计师,我其实是山寨抄袭师。

不抄行吗?自己设计的文具,老板没有心情大批量生产,要印模具,要搞生产线,卖不掉怎么办?

程佩对我的职业,摊摊手说,有什么办法,她的行业也常常一不留神就变成了抄袭大赛。

我的工作让我觉得挫败,她的工作倒是让她越挫越勇。

很奇妙,程佩就是这样的工作狂。 hO2oiVc9Ywx8iwxeSiKXCdY1hmUsxBWPZGw3JDjS7rZF7bdv2ED3fxytdA1C+RL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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